“把排雷的环节交给我?请容我拒绝,你还是另请高就吧。”
我并不想摊上麻烦,几乎没有思考,我直接回绝了他的请求,后退半步就要离开。
“你不是在找可以定制机械臂的技师么,我可以为你介绍。”
转身的动作瞬间停下,他怎么知道我在找谁?查人的效率不错啊,我对眼前这个叫熊天宗的人印象又提升了几分。他那里正好有我急需的资源,就服从他的安排吧。
向他稍稍行礼:
“冠室王族克拉德美索,听从你的调遣。”
之后这句承诺却让我吃尽了苦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受这个罪了。没有办法,之前的行动全部以失败告终,所以他并没有将技师引荐给我,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充当炮灰的角色。
但这应该是最后一回了吧,望着眼前由藤蔓组成的巨网,我这样想到。
天宗的术式已经耗尽,都处于冷却中,他也找准时机逃离了心树的攻击范围,祭坛周围只剩下我一人。
以前拖住心树的任务是由村雨来完成,但现在她的身体似乎接近极限,就让她少负担点吧。
擎着魔导书,从中取出了那柄被诅咒的大剑,魔刻之手。暗红色的玛娜从剑尖向下倾泻,如同滴落的血一般,缓缓消失淡去。
我很厌烦琐事,但有了想要为之付出的人之后,就算再麻烦有时也不得不挺身而出啊,毕竟那人的手是因为我才断掉的。权当是活动一下身体了。
“虚无刀界。”
蓄力挥砍,刀锋上的戾气向前扩散,沿途的一切都在迅速腐朽着,直至风干成灰,最终被一点一点吹散。
心树的表情变得扭曲,浮现在树干上的脸每一秒都在抽动着,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一轮进攻被瓦解,但很快下一轮的进攻就接踵而至。
我与心树打斗之际,刚刚被潮水冲散的亚人又围了上来,迫于压力,海问香只得开始吟唱起歌谣。一阵悦耳的歌声过后,亚人的动作就像开启了慢放,极其缓慢地向着我们移动。只是这样的状态并不会持续很久,我仍要全力以赴,因为还有一处最险要的陷阱没有清除。心树并不会受到迟缓术式的影响,要想个办法脱身去清除才行。那个陷阱就附着在祭坛表面,其上残留的玛娜比之前所有陷阱都要明显,看上去并不是简单的木桩或者触手之类,更像是个高级术式。玄也清楚这一点,迟迟没有出手。
出乎意料的,天宗折返回来了。他走上前去,伸出的手在空中稍稍停顿后,便没有犹豫,试探着触碰了那个术式。
他替我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顿时,周围的气氛变得焦躁不安,地面开始抖动,伴随着呜鸣声,有什么东西将要冒出。甚至一旁的心树都停下了动作,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尽数将触手收回,陷入了假死状。
在空中,我看到了那个术式的全貌。那是一道空间传送门,往下连接着另一个地域,而从那个术式来到这里的,是一个像花朵一样的亚人。它层叠的花瓣上分布有密集的犹如利齿般的倒刺,最中间的花蕊上还留有术式的痕迹。它像鲨鱼般,向上跃起,猛地闭合花瓣。好在天宗他之前就吟唱了屏障,但还是被震飞到一颗树干上,倒地后久久无法动弹。
头回见他落得如此落魄,精心梳理的洁白发丝被泥水弄得很脏,甚至连眼镜也被打落。印象中的他总是一副慵懒,胸有成竹的样子,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就因如此,他有时的言行总会将人逼到死角,腹黑的本性一览无遗。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心中的情绪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解气。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视线转向身后树林的阴暗处,玄就隐匿在那边。与此同时,陷阱上的亚人向着天宗的方向弯曲根茎,闭合的花瓣一层层剥离开来,里面玛娜的流动使整个花苞都通透可见,那是它在吟唱中心花蕊处的术式。
突然感到一股寒意,玄带着他的暗影一同向着祭坛伸出了利爪。玄的职业是暗杀者,连同花苞,他的一击可以将祭坛一并摧毁。天宗的手上也聚集出了玛娜,正准备往自己身上施加屏障,抵御接下来的攻击。
可在我以为终于要结束的时候,我们都忽视了那道传送门的作用。当寒意顺着脊柱慢慢爬上大脑,顿时狂风大作,一道伟岸的身影毫无征兆地横跨在祭坛两侧,仿佛它原本就矗立于此。向上望去,它的身影一眼看不到尽头,那宏伟而巨大的身姿带给了人类最原初的恐惧。在我身处的时代,这种神话中的生物就已经灭绝了才对,现在它以这种姿态出现,甚至来不及惊愕,我们就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
古神泰坦。
泰坦手中的巨斧径直向玄砸去,而玄在高速状态下根本来不及转向。
我看向天宗,他的表情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歉意,明明在他面前就是蓄满力快要释放的花苞,他却将吟唱好的术式施加到了玄的身上。
地面上被劈出一道裂痕,整个树林因为泰坦的斩击而分为两半。就在屏障与巨斧接触震裂前的那一刻,只有一瞬,但足够玄遁入到影子中。斩击的余波扩散,以泰坦为中心,周围所有的树木轰然倒塌,亚人潮也被清理干净。
泰坦的攻击似乎没有任何针对性,只是单纯的想要守护那个祭坛,之后便再没了其他动作。
但它身下的花苞已经慢慢张开,只剩寥寥几层。
天宗将视线投向村雨,有些恍惚。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呢,长寿种啊,面对死亡时他的神态竟是那么平静,甚至有些放松。但平静之下那怀念的眼神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很抱歉,我还不能让你这么轻松地去死。
我的魔导书中记载有两种术式,将书翻转,收回魔刻之手,露出了蔚蓝色的扉页,暗红色的玛娜随之被替换。
“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兑现,可别想着食言!”
云宫——
泰坦在挥出那一斧后又刮起了一阵狂风,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地面上甚至都没能留下脚印,就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耳边愈发嘈杂,雨下得越来越大,完全不像春天该有的样子。
带有巨大能量的光束从花蕊处释放,猛地喷发,路上的阻碍全部分崩离析。
眼中倒映着光束墨绿的色彩,同时术式也已吟唱完毕。
“神罚!”
将身上的玛娜倾泻,尽数付诸于魔导书之中,借此施术,头顶的云层逐渐汇聚,承载着怒火,千钧的重量从空中砸下。一阵炸雷声响起,地上的一切连同那道光束一并被湮灭。等天宗从恍惚中回过神,看向这边时地面上已经完全被云雾所缭绕,中心只留下了一个深坑,祭坛被砸成了无数碎块。
我只调动了一小部分的云层砸下,力度控制得很好,深坑的裂痕刚好只蔓延至他的脚边。原本不想用这个术式的,谁知道那个腹黑清楚我的底牌后会怎么使唤我,村雨就是个例子,我可不想每次像她一样累死累活。可不知为何那一刻我心中却没有了这些考虑,只有一个想救他的念头。
解除魔鳞从空中落下,他向我走来时的眼神发生了些许改变,其他人也向着这边赶来。
“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开始装傻,希望能转移话题“当然是救你啊,不救你的话,我要的机械臂怎么办?”
可他不为所动“委托全被你的那个术式搞砸了!”他望着满地的狼藉,面露愠色地对我说道。
我理解了他的意思,我们的目的是来挖掘埋在祭坛下的委托物,听玄说是一个小盒子,只是现在那可能已经连同祭坛一并被砸碎了。
“刚才的情况哪能考虑那么多,我不用云宫的话你早就死了!”救了他还不感激,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云宫?你之前不是说你只会那个剑魔法么?”
他以一副阴谋得逞的姿态抬头看着我,脸上挂着令人不爽的笑容,他刚才那气冲冲的样子只是为了激怒我,又掉进他的圈套中了。
“跟你说话真是得多带个心眼,话说你就不能对救命恩人带有一点起码的感激么?”
“当然能,但也要看人。你要是当初就坦言你还会云宫的话早就可以收工了,哪还用费这么大的劲。现在,去把那个盒子找到,这是对你的惩罚,你自己惹出的麻烦,你自己去解决。”
知道自己理亏,我还有求于他,狠他一眼后我也只能照做。只是毫无眉目啊,希望那盒子当初能埋得深一点吧。
“对了——”他有些不自然地叫住我。
“干啥?”我不耐烦地回答,不会又是什么苦差事吧,这个死腹黑,这笔账总有一天我要狠狠讨回来!
“谢谢。”
诶——?!
“你刚刚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什么,做你的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