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作者:Catty笙槜 更新时间:2025/6/5 12:00:01 字数:7986

皇城淡淡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街道,我靠在床头,透过半开的窗户望着楼下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商贩们支起彩色的帐篷,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前已经排起长队。我呆呆地凝视着窗外,忽然,一抹紫罗兰色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那熟悉的轮廓让我的心脏猛地收缩。可当我挣扎着想要起身细看时,那身影已如晨露般消散在阳光里。

钥匙转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恍惚。克拉徳推门而入,手里提着慰问品和早点袋子,他又来帮我上药了。

“梢枝,这里还住得习惯么?”

“嗯。”我敷衍地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抓紧左臂空荡荡的袖管。纱布下的断肢又开始隐隐作痛,但比起这具残破的躯体,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背影更让我在意。

克拉徳叹了口气,熟练地拆开我左臂的绷带。药棉沾着冰凉的药水擦拭伤口时,渐渐地,我已不会再感觉到疼痛。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回药,这种疼痛已经无法在我混沌的意识里激起任何波澜了。是我慢慢习惯了这种痛苦,还是我真的已经放弃了呢?

“其实你不用管我的。”我看着窗外梧桐树上新抽出的嫩芽,它们在春风中微微颤动“这间房不用再麻烦你续租下去了。反正就算没有跌入那个隧道,我也会死在战场上。”视线模糊下去,新叶往前的窗上映照出一副憔悴的脸庞“而且,我已经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我不打算接受手术,现在这样做个废人也没什么不好。”

“说什么呢!”他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手中的镊子掉落在铁盘上,清脆的撞击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佯装的轻松面具在顷刻间碎裂,露出底下深深的自责“是我对不起你们…肯定有什么能回去的办法的,到时你们的婚礼…”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剧烈滚动着,“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参加这种话,但她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她会更难受吧。所以别再自暴自弃了。”我知道他也是一片好心,但我就是无法像他那样装作积极的样子。

我别过脸去。窗外的早市热闹依旧,却再寻不见那抹紫色。

“克拉徳,”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你说我们都来到了这里,原来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冰凉的表面,“她…还会记得我们吗?”我的脑子很混乱,自从看到那个紫色的身影后,思绪总是忍不住往有关她的方面想。

他停下包扎的动作,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我们的脑海中都有关于她的记忆,说明那些是真实发生的事。如果能回去的话,她一定还是你记忆中的样子。”

“今天早上我好像看到她了。”怀表里的照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抚摸着照片中她的脸颊,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也不烫啊。”语气里带着担忧,“你确定没看错?”

“我也不知道。”我闭上眼,那抹紫色在黑暗中愈发清晰。

“今晚上机械臂就能安装了,你拒绝也没有用。”他缠好最后一圈绷带“到时候你搬来和我一起住吧,刚好新会馆也被他俩修好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窗外。一只麻雀落在梧桐枝头,嫩芽在它爪下轻轻摇晃。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他最终只是轻轻整理好药箱“我还要去给你收拾手术的场所。”他走到门口又停下“等会别忘了去取药。”

关门声惊起窗外的麻雀,扑棱的翅膀划破晨雾。我摩挲着怀表上斑驳的刻痕,金属的冰凉渗入指尖。表盖内侧的照片里,她穿着轻纱站在树下,阳光透过繁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那回眸的惊鸿一瞥,是支撑这副残躯苟活至今的唯一念想。

记忆中的战场硝烟仍未散尽。当长戟刺穿我左肩时,喷涌的鲜血染红了整片视野。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一股陌生的玛娜洪流突然将我吞噬,地面裂开的深渊中,我看见了时空隧道扭曲的星光。等我再次醒来克拉徳就在旁边,伤口也得到了初步处理。经过了解才知道这里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时代了。

怀表合上的咔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撑着床沿起身,右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发抖。即便已经习惯伤口的阵痛,却始终无法适应这种失衡感——每次下意识想用左手支撑时,空荡荡的袖管都会以更剧烈的疼痛无情地回应我。

桌上放着克拉徳带来的早餐,包装盒上传来热腾腾的气息。我机械地伸出右手,却在看到包装绳结时条件反射地抬起左臂。空袖管撞上桌角的钝响让呼吸一滞,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才松开牙齿。

晨光透过窗格,在地板上留下一抹鲜艳的亮色。我机械地咀嚼着早餐,食欲这种东西随着疼痛的渐渐麻木一同消失殆尽。但如果克拉徳晚上来看到桌上原封不动的包装,他肯定又会生气的。将最后一口咽下,我起身整理衣物,左袖无论如何折叠都会在衣兜处显出不自然的塌陷。最终只能放弃,任由空荡的袖管垂在身侧。

街道上的阳光太过刺眼。行人投来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银针,每一道都精准地刺在残缺的部位。我加快脚步,直到拐进医院侧门才稍稍喘息。住院部大厅里形形色色的病人让我找回些许平静——在这里,残缺也只是寻常光景。

二楼药房窗口的队伍蜿蜒至楼梯口。我站在队伍末端,不断调整站姿,试图用右半边身体遮挡空荡的左袖。这家医院需要实名取药,而我这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异邦人,当初送医时听说借用的是克拉徳朋友的身份。

“名字。”窗口后的护士头也不抬地问道。

“慕容遥。”我低声回答。看到系统弹出的信息,护士转身去药架取药,动作利落地在每个药盒上标注用药说明。

正当我结完账准备离开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请等一下。”

转身看到一位橙发挑染的少年,身旁站着个年纪相仿的女子。

我走到他们身边停下“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天天,你先在这排着,一会我来结账。”他示意同伴继续排队,将我引到走廊靠窗的长椅边。

“你刚才报的名字…”他压低声音,“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

“确实不是。”我坦然承认,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借用这个身份了。“听说这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名字。”

“这么巧。”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恰好慕容遥也是我的朋友。我叫玄辰黎.朽,能请教你的真名吗?”

“林梢枝。”

“那你的朋友是?”

“克拉德美索。”

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这么说,你也是远古的龙族?”

他竟然仅凭克拉德的名字就知道我的来历“应该是吧。我也不清楚以后的人们怎么称呼我们的。你跟克拉徳很熟么?”

“对啊,他可是我们公会的王牌打手,除了有点懒散。”说着模仿起克拉徳打哈欠的样子,“不过最近他总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

他最近确实很早就会来我这里,直到监督我吃完晚饭才会离开。虽然很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但他关心得有点过头了,像个女孩子一样。

“公会么…”我淡淡地笑了笑,原来他今早说的新会馆是这个意思“你们公会是做什么的?”

“猎人公会,接取各种委托以此赚取报酬。”他突然凑近“你应该也没有收入来源吧,刚好我们公会缺人手,来我们这怎么样?”

我被他热情的态度逗笑了,但微笑过后却有一股更大的失落袭来。我指了指那条扁平的衣袖“我可能…接不了什么委托。”

“哈?”他夸张地瞪大眼睛,声音大得引来旁人侧目,“你想就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就算少一条胳膊,不是也还有人愿意陪着你一起挺过去么,又不是一无所有了。”他低下了头,黯淡的眼神在那一刻似乎闪烁着星辰,接着递来一抹如朝阳般的微笑“况且,现在机械臂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你的那条可是克拉徳受了很大的苦才给你换来的。”他很乐观地看着我,完全没有把我当另类看待。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

少年狡黠地眨眨眼“谁知道呢。”他从怀里递出一张名片,上面烫金的“海神之印”字样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暖的光晕“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先去结账了。”说完便蹦跳着回到同伴身边,橙色的发梢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怀表不知何时又打开了,照片上的她依然在微笑,那笑容清澈得刺痛眼睛。我此刻甚至不敢用残缺的身躯去触碰那个笑容。他说的没错,自从失去左臂后,我一直不敢面对这样的现实,只是一味地蜷缩在角落舔舐伤口。如果我继续维持这个状态,她一定会露出失望的神情吧。

指尖摩挲着名片边缘,浮雕纹路在皮肤上留下细微的触感。窗外的枝叶沙沙作响,一片花瓣飘落在怀表玻璃上,恰好覆住她扬起的唇角。我轻轻合上表盖,金属碰撞声清脆如铃。

今晚的手术,我会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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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拉,这些天辛苦你了,一直跟着我东奔西走的。”清晨的空气里渗着凉意,自从那个腹黑带回这个死神少女,我原本平静的日子就被打破了。听说她还有个哥哥,只不过修好别墅后并没有随玄一起回到皇都。他们似乎正被冥界追杀,这也是那个腹黑将希拉交给我照看的原因。起初我并没当回事——毕竟几个死神暂时还不敢拿我怎么样。但现在,那些不属于现世的视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向这里聚集。

“没关系的。”她轻轻摇头,苍白的嘴唇在冷空气中微微颤抖,“今天…还是要去你朋友那里吗?”

我沉默地取下衣帽架上那件呢绒大衣,抖开时带起一阵细微的尘埃。她身上始终穿着那件逃亡时的黑色斗篷,虽然用术式修补得看不出破损,但在这样湿冷的雾晨里,单薄的布料根本挡不住寒气。当大衣落在她肩上时,我注意到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推开公寓大门的瞬间,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在楼道转角一闪而过。那条将瀑布般长发绑成一束的蝴蝶结缎带,海问香又这么早就出门了。她平时也挺喜欢赖床,但最近她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天天玩到很晚才回来。

指腹传来羊皮纸粗糙的触感。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魔导书,暗红与幽蓝的纹路在羊皮纸上纠缠撕咬,光是平衡这两种力量就足以让我焦头烂额。冠龙的火焰在血管里躁动,而更深处,某种陌生的寒意正顺着冥火灼伤的痕迹向上攀爬。

楼外的阴霾之下,渡鸦的叫声突兀地划破晨雾。我眯起眼睛,能感觉到那些冰冷的气息越来越近,并且愈发密集,就像日落时分洞穴深处的蝙蝠,随时可能倾巢而出。

我带着她来到一处早点铺,桌子上还未干透的水渍透露着浓浓的烟火气息。在神煌,当地的食客似乎并不钟情于精致的糕点,而是偏爱热气腾腾的咸香滋味。

老旧的蒸笼层层叠叠,白雾缭绕间隐约可见饱满的酱肉包和金黄的烧麦。隔壁桌的大叔正用筷子灵巧地剥开一个豆沙包,暗红的馅料缓缓流淌。老板娘系着围裙,将刚出锅的肠粉利落地切成段,米浆的清香混着酱油的醇厚在空气中弥漫。

“老板,来两份肠粉,加蛋。”我走到一处没人的餐桌,希拉的目光则被角落里的粥锅吸引,雪白的米粥在锅里咕嘟冒泡,大米被煮得软烂,像漫天的云朵浮在表面。她轻轻地转动着食指的银戒,戒面在蒸腾的热气中忽明忽暗。

突然一阵淡淡的豆香飘来,原来是后厨的老伯正在研磨豆浆,石臼发出的闷响与远处油条下锅的滋啦声交织成趣。老板娘端来的肠粉皮薄如蝉翼,能清晰看见里面嫩黄的蛋花和翠绿的葱花,淋上的酱汁泛着一圈琥珀色的光泽。

看她大快朵颐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困扰已久的问题“我印象中,死神应该是不会感到饥饿的吧?”这几天的相处让我注意到,虽然她的筷子用得不太熟练,却丝毫不影响她的胃口。

她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是不会饿啦,但我们死神也是有味觉的。”她俏皮地眨眨眼,银戒随着她夹菜的动作闪闪发亮,“反正怎么吃都不会胖,就稍微放纵一下咯。”

她还真是不拘束呢。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也不由得多动了几筷子。这家的肠粉确实不错,蛋香浓郁,酱汁咸甜适中,等会也给梢枝带一份。

打包盒的热气在冷雾中凝成细白的烟缕,我转身推开店门时,木质风铃在头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几缕光束正好刺破晨雾的封锁,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点。我拎着打包盒在门口驻足,却发现原本说好在外面等着的希拉不见了踪影。

街角有一抹黑影迅速闪过,看来那群死神终究还是来了。刚刚在吃饭时就感受到周围有冥界的气息,我原本以为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老板,打包的那份先在你这放着,我等会来拿。”

顺着阴森的气息,我拐进了一处暗巷。潮湿的砖墙缝隙里渗出风化的霉斑味,冥界特有的腐草气息像蛛网般黏在鼻腔深处。继续寻去深处时,一声金属碰撞的锐响划破雾气。

看着遍地的狼藉,我似乎来晚了。

雾气在这里被扭曲成怪异的漩涡,像被无形的手撕扯着。墙砖上泼墨般溅开的血迹还在向下滴落,在积水里绽开一片暗红的花朵。几名死神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黑袍破碎得像被猛兽撕咬过,铁链寸寸断裂,散落如同死蛇。

希拉背对着我站在巷子尽头,反曲镰刀的刃口垂向地面,血珠顺着锋刃滚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死亡的节拍。她的呼吸平稳得可怕——不是战斗后的喘息,而是某种精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我向前迈了一步,靴底碰到了断裂的铁链,刺耳的金属拖行声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她突然转头。

那一瞬间我几乎认不出她。她原本灵动的朱红色瞳孔此刻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浑身散发着恐怖的气场。虽然她看向我时的嘴角仍挂着那抹熟悉的弧度,却再没有往日的俏皮,甚至令我感到一丝陌生。

“克拉德先生…”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尾音却带着诡异的颤鸣,“刚才突然离开了一下——”那双透露着血色光芒的眼中没有任何温度“有些急事我必须先行去处理,抱歉。”

倒在她脚边的死神突然抽搐起来。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粘稠的黑色泥沼,无数苍白的手臂从地底伸出,死死抓住那个奄奄一息的死神。他徒劳地抓挠着地面,指甲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哀求。

希拉歪了歪头,露出不屑的神情。

她右手的三枚戒指同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三种颜色的玛娜逐渐向她手中汇聚。镰刀随着她手腕的翻转划出半弧,刀尖精准地抵住死神的咽喉。

“你们也该收手了吧,我都已经烦了。”她俯身时发梢垂落,遮住了半边脸,“回去告诉修罗,想抓我们回去,可以。”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凌厉”但要他老人家亲自来。”

镰刀向下一压。

地面骤然裂开漆黑的缝隙,无数尖叫着的亡魂从裂缝中蜂拥而出,瞬间将那个死神拖入深渊。整个过程不过几秒,甚至连地面上的血迹都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当最后一丝黑雾消散时,希拉突然踉跄了一下。戒指的光芒迅速黯淡,她眨了眨眼,瞳孔重新恢复成温暖的玛瑙色。

“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沾血的双手,指尖轻轻一划,血迹就像是被吸收般渗进了她体内。随后,她熟练地拭去刀刃上的血迹,打个响指,镰刀便缩小成一道银光,缠绕在她的脚踝上,像一条精致的银链。

她抬头时,眼神已恢复清澈,甚至带着几分歉意“还是把您的衣服弄脏了。”

“不要紧,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这件衣服就送给你了。有没有哪里受伤?”我看出她刚才对死神说的话是在逞强,此刻的她很虚弱,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样子。我想上去搀扶着她,但她有些冷漠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微微低着头,声音很轻“谢谢…我休息一下就能缓过来的。”我仔细打量着她,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她的指尖仍在微微发抖,应该是使用了大量玛娜造成的虚脱。

更让我在意的是她刚才的战斗方式。一口气调动如此庞大的冥界玛娜,无异于向周围所有死神宣告自己的位置,而她明明可以拖延时间等我赶来。

她似乎有什么瞒着我。

“行。”我没有追问,只是抬手一挥。

空间如同被揉皱的羊皮纸般扭曲变形,狭窄的暗巷如潮水般退去。脚下突然传来云絮的柔软触感,无垠的晴空在我们头顶展开。远处的朝阳正缓缓爬上金色的云海,将整个世界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死神正在赶来。”我望着下方逐渐缩小的城市轮廓,“下面不安全,在这休息吧。”

希拉的手慌张地拉住衣角“不是还要去你朋友那里么?”她的声音里带着刻意压抑的焦灼。

“我一个人去就行。”我平静地说“放心,死神找不到这里。等我忙完再来接你就是了。”

看她咬着下唇的样子,我还是做不到腹黑那样将人逼至死角,顿时心软下来“如果你有急事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下去。”

“我…要赶回灯灵。”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眼神却愈发坚定“他们已经找到重歌了。”

所以她才选择速战速决么。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这是我们自己欠下的债。”她低头盯着云层,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不能连累您…”

一边是被托付的后辈,另一边是消极抑郁的友人,而我不能同时选择。我叹了口气,魔导书在掌心翻涌。当那柄缠绕着黑雾的巨剑浮现时,连周围的云絮都开始不安地凹陷。

“拿着。”剑柄上的咒文在接触到她指尖时突然亮起幽蓝的光,“你应该认得这个。”

她倒吸一口冷气。魔刻之手——冥界铸造的终焉,也是一切生命的尽头。当颤抖的双手接过巨剑时,剑身上的诅咒纹路如同活物般爬上了她的手腕。

在她稍稍适应那被诅咒的玛娜后,我带她回到了地面。

“你可以先试一下。”

她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握紧剑柄,猛地将巨剑插入地底。

轰——

石板路面瞬间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漆黑的冥火从裂缝中窜起,在半空中扭曲成咆哮的恶鬼之形。她在向周围的死神发出最后的讣告,宣告自己的存在,也宣告她的决意。那一刻,周围再也没有感受到除她之外的冥界气息。

她缓缓拔出巨剑,剑身上的黑雾渐渐平息,最终被她收入虚空之中。

“谢谢您。”她低声说道,身形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就在她即将离开的瞬间,我叫住了她。

“你应该也感受到了吧。”我盯着她的手腕,那里的咒印仍在微微闪烁,“不要依赖那东西,会被反噬的。”

她沉默了一瞬,最终只是轻轻点头,随即化作一缕雾气,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快步离开暗巷,因为刚才的战斗没有出现在籍人员伤亡,所以不会惊动城里的动力甲胄,但空气中残留的玛娜波动,应该已经引起了周围监管者的注意。

调整好状态折回早点铺时,老板默默递过那个早已打包好的餐盒,蒸腾的热气在晨光中氤氲,与方才的猩红恍然隔断成两个世界。

梢枝的住所依旧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冷清。推门时老旧的木地板发出细微的呻吟,仿佛在抗拒打破这片凝固的沉静。他仍未下床,只是坐起来安静地望着窗外,晨光勾勒出他消瘦的轮廓。尽管我一直努力在开导,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法走出。

我们所处的时代也曾爆发过一场大战,只不过和腹黑经历的内战不同,泛大陆上交战的双方,是天神与冥神。

泛大陆的人们体内都流淌着龙的血脉,翼龙族执掌权柄,冠龙族钻研术式,而拳龙族——就像梢枝这样的战士,生来注定与刀剑为伴。他是拳龙将军家的儿子,但就在他即将与翼室贵族联姻的前一天,战争率先在冠龙的领地内如瘟疫般猛地爆发。我当时并不知情他们联姻的消息,所以那天我以冠室王族的身份,向拳龙发出了求援信函。

我凝视着梢枝浸在晨光中的侧脸,口中哽着未尽的言语。那场害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的神战,也是因为冠龙的狂妄自大而导致的。我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

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光彩,就像一具无声的雕塑,或许真的只有她才能将他救赎吧。

“等会别忘了去取药。”临走前,我终究只是说出这句无关痛痒的叮嘱。

拉开门时的动静惊起了枝头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里,我突然想起医院里不是有个和他类似的家伙么,他那天救回的小姑娘好像也是今天出院。那家伙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磁场,即使是在最阴郁的雨天,他的话语也像能刺破乌云般,让久违的阳光倾斜而下。他去试试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

穿过市集鼎沸的人潮,我来到一处废弃的大楼。这里处于拆迁区内,不会有外人打扰,监管者平时也不会到这巡逻。因为梢枝的身份无法走正规渠道,所以这次手术只能私下秘密进行。

地下仓库弥漫着药品与铁锈混合的气味。熊天宗带来的手术设备在通风口微弱的光线中泛着金属色的光泽,那些精密的神经接驳器与体外循环装置,此刻正沉默地等待着能量注入。我跨过散落一地的缆线,靴底却不小心碾碎了一支废弃的玻璃管。

我此行的目的就是为这些设备供能,为今晚的手术做最后的调试。低声吟唱,靛青色的术式阵在脚下流转,玛娜洪流顺着经脉奔涌的刹那,整座地下空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天花板的老旧灯管突然发出嗡鸣,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手术设备此起彼伏的电子音如同机械的心跳。当最后一个符文没入供能桩,无影灯刺眼的白光中,漂浮的尘埃化作漫天金砂,在空气中缓缓沉降。

“为病人做好心理建设了么?”熊天宗头也不抬地问到,继续校准着机械臂的参数,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即使是用绳子,我也会把他绑来的。”我冷冷回应“你只用付钱给技师就行。”

他终于转过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手术刀般刺来,声音低沉而冷静“我是说手术成功率。技术本身是成熟的,但这里的条件和正规医院没法比。成功的概率只有八十左右——如果失败,他所有的高级神经连接都会被切断。”

“要是失败的话我会宰了你,我说到做到。”空气骤然凝固,我盯着他,一字一顿“所以给我把成功率提高到一百,实在不行你去主刀。”

他没有退缩,只是平静地回望“威胁我也没用,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八十的成功率是人为可控的,剩下的二十,要靠他自己挺过来。”他顿了顿,目光微微闪烁,“但确实有办法能提高这个概率,只是那时…就要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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