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水。
布莱文离开教会后走遍了千山万水。
他去过东方的九烛州,也听过许多来自东方的诗词古韵。
而此刻他大概明白所谓的夜凉之感了。
“好冷啊。”
前任勇者大人冷得直打哆嗦。
失去了勇者的加护后,他不过一届普通的魔法师罢了。
布莱文突然很后悔自己一时的脑热。
他干嘛要跟着傅寒兮来拆人教堂呢?
这是自讨没趣。
尤其天还这么冷,而他的身边还蹲着一只脸蛋儿俊俏,偏偏表情一万年都没有变化的冰山似的少女。
“傅女士。”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算了······”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的目标。
这座教堂是她的目标。
调查真相是他的目的。
两者并不冲突,当教堂破碎,真相或许自会浮出水面。
“走吧。”
少女紧了紧大衣的衣领。
所以姑娘你也觉得冷啊。
布莱文叹了口气,伸手扣住了头上的礼帽。
今晚突然降温,布莱文估摸着明日或许能看到银装素裹的小镇。
不可避免的风与雪会刮走一切痕迹。
“好。”
难怪她似乎在等待什么。
她在等待大自然成为一位刺客的天然助手。
“话说你早知道今晚下雪?”
“不知道。”
“我还以为是你让这里下的雪,这种天气对刺客和杀手而言算是一把双刃剑啊······”
掩盖痕迹。
或者将所有的线索全部暴露。
“不是我。”
傅寒兮摇了摇头,她不会与风和雪有关的魔法。
倒是有些遗憾。
学习魔法十数年,她最擅长的仍是雷霆的魔法。
“行吧。”
布莱文耸了耸肩。
哦,他想起来了。
主动跟着少女的原因还有一个。
他很好奇“暴风雨”的刺客究竟是怎么行动的。
因为他们是暴风雨,他们手握利刃。
他们是无情夺走他人性命的刽子手。
······
下雪了。
积雪很快便铺满了前方的道路,而出乎布莱文意料的是傅寒兮的行动,少女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走在雪地上,任由积雪刻下少女小巧的脚印。
“你······”
布莱文觉得她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照理来说刺客为了刺杀成功,都会很小心谨慎地藏匿行踪。
怎么这姑娘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呢?
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多了俩黑点儿,有心人多少会起警惕心。
“你事好多。”
傅寒兮嫌弃似地瞥了他一眼。
布莱文嘴角一抽。
怎么还被嫌弃了!
“不是,刺客行事都这么大胆吗?”
傅寒兮顺着金毛勇者的视线看向背后蜿蜒的两道脚印。
哦,原来他在替她担忧这两行脚印啊。
“你人还怪好的。”
感激的话语被冰山似的姑娘说出来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而后傅寒兮便在布莱文错愕的目光下用力地把脚印踩得更深了好几层。
啊?
“你在干吗?”
“加深脚印。”
“不该是把脚印彻底抹去吗?”
傅寒兮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眉头悄然微皱:
“我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是我。”
彳亍。
是他理解不了这些顶级刺客的想法。
······
唯有走得近了才能发觉这座教堂的阴森与可怖,至少与自己曾待过的教会天差地别。
本该神圣庄严的教堂竟于风雪中显现些许森然之感。
要不要这么明显?
坏蛋好歹知道要装成好人呢。
怎么这邪教就如此明目张胆?
“好人会被人拿枪指着,有时当个坏人会逍遥自在一些。”
似乎是觉察到布莱文的不解,傅寒兮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金银蔷薇花纹交替的左轮手枪,枪口幽森,却是瞄准了教堂的窗户。
“当然。”
少女思索片刻,又是补充了一嘴:
“坏人会被好人与更坏的人杀死。”
“那你呢?”
“我是坏人,彻彻底底的大坏蛋。”
话音未落,少女的枪口随着一声巨响而漫出丝缕的青烟。
“所以······傅女士,您真的好高调啊。”
这真的是刺客吗?
在风雪交加的宁静小镇上开枪,还完全不在意身后的脚印,虽然风雪也是一种掩盖。
但看着之前她那加深脚印的动作,分明是打算让人知道是她做的。
有些难以理解傅寒兮的目的······
也罢。
他只是跟着她来凑热闹的而已。
布莱文的金发被狂风倏地吹乱,他不由抬起手按住了礼帽。
拐杖拄地,淡淡的魔力萦绕身侧。
“闹这么大,我们该冲进去了吧?”
“不。”
出乎他的意料,傅寒兮将手缩到大衣口袋里去了:
“我们回去。”
“不拆教堂?”
傅寒兮自动忽视了金毛勇者愈发诧异的目光。
犹豫片刻,她还是将左轮中的一枚子弹拿出,一刀劈开了泛着森然气息的外壳。
“魔导左轮,魔力驱动,所以子弹里可以装很多东西。”
比如躺在她手中的字条:
暴风雨将于三日后来临。
“这是什么?”
布莱文疑惑地将字条上的莫名其妙的话读出。
“刺杀预告。”
少女轻轻一个响指,字条刹那间化作了飞灰。
······
布莱文迷迷糊糊地回到咖啡馆,屋内的壁炉与橘黄的灯光驱散了随风雪涌来的严寒,他脱下礼帽,褪下外套,摘下手套。
金发的勇者又一次变成了咖啡馆的主人。
只是此刻的主人被刺客小姐弄得忒迷糊。
刺杀呢?
拆迁呢?
说好的帮他做委托呢?
“我先去洗漱,三日以后再去拆教堂。”
布莱文向上楼的少女行礼致意。
“对了。”
本该消失在楼梯后的少女忽地探出了个脑袋:
“若是可以的话······有三明治当夜宵吗?今晚还有封信要写,我想买些吃的。”
“当然可以,傅女士,您需要什么口味的?”
“培根鸡蛋。”
傅寒兮很喜欢那股浓郁的烟熏。
“还有,直接称我傅寒兮就好。”
女士听着好生分。
“好的,傅女士。”
傅寒兮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倒也没过多在意。
反正她已经这么说了,到底咋样就随便他咯。
这下少女是真的消失了。
布莱文沉默了片刻,旋即被自己杂乱的想法逗笑了。
管他呢,这事儿已经不是区区一位前任勇者能解决的啦,您瞧那“暴风雨”都介入了。
多想无益,比起纠结少女为何要发刺杀预告,暴风雨怎么会盯上巴萨坦神教这种问题,他还不如早早加个班帮少女准备好宵夜呢。
嘶。
布莱文握着菜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他记得傅寒兮的左轮里就两发子弹。
她劈开的其中一发是已经写好的杀人预告,那另一发里装的是什么?
空的?
是另一封刺杀预告?
总不能是辞职信吧。
那也太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