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很破败。
至少从明面上来看,这间孤儿院已经无以为继了。
乱蓬蓬的丛生的遍地的杂草。
孤零零的枯萎的丑陋的大树。
脚下是破碎的石板,身边是红色且布满裂纹的墙体。
而身前,则是快走不动路的院长。
真胖。
布莱文上下审视了一番这位院长。
他很早就听说在遥远的东方有一种制品,将猪宰杀,以那满身的肥肉炼油,所得之物最适宜用作另一种东方食物——馄饨——的增香与调味。
他很好奇。
或许地狱也拥有这么一口大锅。
或许这位院长会被丢入这口锅。
他好奇这身肥膘到底能炼出供多少恶魔使用的油。
会很多吧。
教会的勇者很善于明察恶念。
院长的手其实是无比肮脏的。
“先生。”
布莱文瞬间回过神来,随手调整了一番礼帽。
算了,刺客小姐说得很在理。
以免打草惊蛇,他还需要将那抹憎恶深深藏在心底,反正会有人来制裁他的。
“怎么了院长先生?”
他的笑容干净而清爽,仿佛太阳般夺目耀眼。
“您看。”
院长躲开了他的笑容。
他挪走了自己的躯干。
“这便是孤儿院所有的孩子们了。”
嚯。
布莱文又一次轻挑眉头。
五十多个孩子。
“好多。”
“没办法嘛,这座小镇实在太偏僻了一点啊。”
院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连带着肚腩上的肥肉都十足地颤抖了下,看着有些······
恶心。
“那他们的父母呢?”
“死了。”
“死了?”
“饿死的,出海捕鱼淹死的,战死的。”
忽地,院长竟是开始了号啕大哭。
于布莱文惊讶的目光中,这家伙的眼角真的挤出了一滴眼泪。
这就让金发的勇者想起了又一个传说。
“鳄鱼的眼泪”。
“这些孩子们打小就没了双亲啊!”
他哭得天昏地暗,仿佛没了双亲的是他而不是这些孩子们。
“不愧是孤儿院的院长啊,我看得出您是真心实意对待这些孩子的,您对孩子们的遭遇感同身受,就像您才是失去父母的人呐。”
哭声戛然而止。
院长疑惑地看着满脸真诚的布莱文。
自己刚刚是被骂了吗?
好像没有吧,这家伙都快把感动二字写脸上了。
“您怎么了?”
布莱文瞬间换上了一副担忧的神色。
“没,没有。”
一定是错觉。
院长草率地下了决断,将胡思乱想通通赶走。
一定是自己的问题,是他最近风声鹤唳疑神疑鬼,误会了这位天真单纯的行商。
“孩子们都在这儿了,优洛斯先生,请您过目。”
“好。”
我们的“优洛斯”先生煞有介事地看向孩子们。
一个比一个瘦啊······
那报童居然是属于壮的。
外加院长不经意的说辞,他几乎将孩子们当成了一种商品来看待。
人渣。
布莱文于心底唾骂不已。
“阿嚏!”
可那堪比刺客小姐的雷魔法的喷嚏将布莱文都吓了一跳。
意识到是院长干的好事,布莱文好不容易才按捺下不满:
“您真的没事吗,院长先生?”
他仍然尽可能表现得像一位谦逊有礼的绅士。
“没事······吧,应该没事。”
好吧。
这下连院长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
布莱文考察的结果显而易见,这些小家伙确实没有任何与商贾术数有关的天赋。
这倒也不可用院长狠心不给他们读书学习来搪塞过去。
毕竟连一加一等于几都不知道的孩子们,指望他们拥有天赋确实是种奢望。
“我问你。”
布莱文春风般和煦的笑令面前的女孩儿放松了许多。
他向她竖起了一根手指:
“说说看,这是什么呀?”
“手指。”
“几根?”
“一根。”
而后布莱文左右手各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小女孩儿迷茫的眼神中将两根手指并列,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这是什么呀?”
“这是两根手指。”
“很好,最后一个问题,一加一等于?”
女孩儿愣了愣,开始默默地掰起了自己那纤细得过分的手指。
在布莱文满怀期待的目光中,她仿佛豁然醒悟了:
“九!”
这个九是哪里来的啊!
布莱文嘴角微微抽搐。
“等于二!”
而缩在另一侧的其余所有孩子在争论了十分钟后终于得出了让布莱文热泪盈眶的答案。
原来还是有能算出来的孩子的,真*(粗口)的不容易。
明明孩子们是会数数的。
可怎么就死活算不明白一加一等于几呢。
“优洛斯先生,您看看。”
院长的耸肩又一次带动了他身前的肥肉:
“孩子们是真的不行的。”
布莱文这回是彻彻底底地信啦,他真心实意地叹了口气:
“太令人遗憾了,孩子们与我无缘呐。”
“是啊。”
院长也一副唏嘘无比的样子。
布莱文瞥了他一眼,却见他死死抓着装满金币的袋子。
收养孩子是需要给院长一笔钱财的。
嗯哼。
这家伙的惆怅模样应该是为自己没能多赚一笔横财吧,孩子们在他眼中确实是商品啊。
“尊敬的先生,很遗憾您没能找到一位符合心仪的弟子。”
院长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但您的爱心令人敬佩,不知您可否赏脸,让鄙人尽一番地主之谊?”
“可。”
但好在这家伙很容易上钩。
毕竟对他而言,能够给他金币的就是大爷。
猜猜看,院长想向他推销什么呢?
······
站在咖啡馆前,布莱文脸色复杂地从老爷车上踏下,而从马车上几乎是“滚”下来的胖球正满脸自豪地叉着腰大笑:
“您看!”
院长兴高采烈地指着咖啡馆:
“这是本镇唯一的高档店铺。
鄙人思索很久,认为还是只有破费来此才能招待您这样的贵客。”
啊啊,是啊。
根本不用招待,因为这就是他的。
但以免暴露,布莱文仍然只能装成分外惊喜的样子。
他脸色复杂地敲响了咖啡馆的门。
球球了。
傅女士您一定要神通广大到能未卜先知啊,要不然就露馅儿惹。
咖啡馆的门被轻柔地推开。
浓郁而雅致的方向扑鼻而来,古典的乐章如溪流般徜徉。
面若寒霜的少女着一袭典雅的侍者西装,向愣在门口的二人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欢迎光临。”
少女的话语太过冷淡,令布莱文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可不是欢迎的感觉······
而且她哪来的侍者西装?虽然这套衣服确实衬得她优雅大气,而且她意外地很适合男装。
“亚利加咖啡,谢谢。”
但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
布莱文微笑着看向院长:
“您需要点些什么餐点?”
“这什么咖啡也给我来一份吧,鄙人从未喝过这种咖啡。”
其实他什么咖啡都没品尝过。
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布莱文与傅寒兮都见过了太多。
说他本来就胖?没关系,打肿了就省得他更胖了。
“好的,两杯亚利加,请稍等。”
暂时的侍者小姐傅寒兮向两位客人微微颔首后便退入了柜台之后,她打算把加班费算在金毛的勇者头上——
今晚的晚饭她不会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