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
紫发的少女单膝下跪。
随后沉默如潮。
身前,是正襟危坐于王座上的老人。
身后,是吵得不可开交的皇室与窃窃私语争论不休的臣子。
声音杂乱得叫人耳朵疼。
争吵与争论的对象自然是那位被收押的刺客小姐。
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收押?不不不,这位只能好吃好喝地供着,只要她想,可能普天之下还没有能够管得住她的监牢。
她不是囚犯。
她是暂时属于某人的筹码。
一枚足以掀翻牌桌的筹码。
声音戛然而止了。
紫发的少女未能得到国王的回复。
她并不是很着急。
有人比她的心情要急迫得多,跳出来的也会更快。
“亲爱的,您为什么不杀了她。”
啊。
是这个国家的皇后。
她瞥了皇后一眼。
或许皇后曾今是为风华绝代的美人。
但现在的她与国王一样,枯朽与苍老,美人终归迟暮。
皇后拖着老旧的身体向前踏去:
“亲爱的,那个罪人破坏了我们千万年来的信仰,若不杀了她,神明会降罚于我们的。”
愤懑,恐慌,惧怕。
皇后的心思其实很好读懂的。
但国王仍然闭着眼。
仿佛方才听到的吵闹只是一阵可有可无的风。
“陛下。”
“你也想要杀了她吗?”
年迈的国王豁然开口。
于是堪堪前进一步的老臣又怯怯地往后退去。
“是。”
但老臣的想法与皇后是一致的。
不如说在经历过漫长的争论后,在场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绝对不能留下那个刺客。
自然,那些年轻人的信仰并不如他们这群老头那般纯粹,但当亲眼见过神迹的老者们亲口讲述利弊,年轻人也义无反顾地投入了这股声浪。
“你们呢?”
国王看向他所有的妻妾与子女。
“应当杀了她。”
国王又看向他所有的臣子骑士。
“杀。”
骑士们依然不会回话,只是如雕塑般守护着这座国家的主君。
唯有臣子们慨然陈词,想令国王回心转意。
而当寂静再一次席卷了皇宫,所有人翘首以盼,等待着国王下达最后的命令。
“退下吧。”
国王的选择出乎了皇室与臣子的意料。
不是肯定,不是否定。
这般“再议”的姿态令心中的疑虑无限被放大。
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满怀对彼此的猜忌。
于是宫中只剩下了国王与精灵小姐。
“国王陛下,看来他们都很希望杀了她呢。”
“你想杀吗?”
“那当然是否定的。”
紫发的她摇了摇头。
“为何?”
“您不也希望借她的手把皇室与臣子屠干净?”
年迈的老人幽幽地看了她一眼,雪白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恰恰好好遮掩了他的嘴角。
或许是扬起着的。
“那······你觉得他们是合格的神教信徒吗?”
“老人们当然是合格的。”
紫发的少女沉吟片刻后给出了她的答案:
“年轻人还不行,他们不曾见过那神迹。”
是的。
只需从方才的争吵便可窥见一二了,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家伙们才是真正的那个“黄金时代”的遗民呵。
信仰大海。
崇拜大海。
恨不得把全身都投入大海。
“那就都杀了吧。”
苍老的声音在说出这句话后就再也没出现了。
紫发的少女微微行了一礼。
只是在离开皇宫前,她忽地想起了一件从未思考过的事情。
“国王陛下,若是她不同意怎么办?”
没有回应啊。
国王真的很老了,不再是年轻时那英武雄峻的模样了。
他坐在王座上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梦中的他是否还是那位于黄金战舰上征伐四方的勇士。
他可以睡着。
但紫色的少女不行,她必须再多思考一些。
违和感依旧萦绕心头。
她无法确定傅寒兮会不会接下国王的委托。
······
傅寒兮美美地睡了个午觉。
“您醒了。”
小姑娘睡眼惺忪地环顾着地牢——自始至终一尘不染,石桌上永远摆着热腾腾的饭菜。
以及一位兢兢业业的女仆小姐。
傅寒兮住了三天,女仆小姐就服侍了她三天。
怪不好意思的捏。
这几天傅寒兮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快锈惹。
“请您坐到这里。”
女仆小姐拍了拍梳妆台的桌子——地牢里甚至有个梳妆台,有点滑稽。
“不必······”
拒绝的话语未能说出口,女仆小姐便把镜子转向了她。
呃。
傅寒兮很想表示自己不认识镜子中这只顶着鸡窝头的少女,但不论她怎么转过头去,镜中的少女也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动作来。
好吧。
她必须承认镜子中的少女就是她。
说来很久没人帮她梳头了。
因为自己把头发留的很长,梳头有时候也会是一件苦差事。
除了乐此不疲地照顾着她的大姐头。
“暴风雨”的个别少女偶尔会因为好奇帮她打理一番。
当然了。
几乎没有一个能够多帮她梳几次的。
太长,太厚,太烦。
随着自己被按在镜子前,傅寒兮也久违地享受到了这一服务······别说,怪舒服的。
“给你。”
但女仆小姐的心思绝对不纯。
她看中了她的钱钱。
这几天无微不至的服务都是用金币换来的。
就当是雇佣关系嘛。
反正······
傅寒兮最终没把一件事实说出口——小姑娘是个富婆,大富婆。
但她不怎么喜欢带一堆钱在身上呀。
这一次出任务总归是把出门前随手抄上的钱花的差不多了。
“您的咖啡。”
梳理完毕后便是晚饭的时间惹。
应该是钱给到位了。
今日这顿晚饭傅寒兮得到了一杯放了二十块糖的齁甜咖啡,让她不禁怀疑这里面究竟有没有参杂女仆小姐的个人喜好。
嗯。
之前是逗女仆小姐才这么说的。
傅寒兮喜欢苦味儿来着。
······
傅寒兮在夜间迎来了今日的第二位客人。
女仆小姐早收拾好离去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最后薅了傅寒兮一枚金币而已······女仆小姐特意带了一包棒棒糖。
这大抵就是传说中的中间商赚差价吧。
傅寒兮心甘情愿地被“骗”走了金币,转瞬便把新得的棒棒糖叼嘴里惹。
“好酸。”
可惜第一枚是有些酸的。
至于第二位客人。
阿斯莫蒂进入地牢时刚好看到傅寒兮犯傻。
——她盘腿坐在床上,脑袋上顶着被女仆小姐扎的双马尾,前后左右地晃个不停。
嘴里还叼着棒棒糖。
傅寒兮与阿斯莫蒂面面相觑,直至那柄刀出鞘了半寸。
“等等等等!”
精灵小姐大惊失色:
“你想杀了我吗!”
“我刀快,别怕,很快就会结束的。”
“寒兮姐你还是留着力气去斩那些皇室啊臣子啊之类的吧!”
刀停在精灵小姐的胸前,又恰好因某一部位的平坦使得这柄太刀未能伤到她分毫。
“什么意思?”
傅寒兮收刀入鞘,重新坐回了床上,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阿斯莫蒂不动声色地站离了太刀:
“老国王想请寒兮姐去杀了圣教徒,包括他的亲人与臣民。”
傅寒兮的嘴角扬起了一个不算温暖的弧度:
“挺狠的。”
“他还说,想让寒兮姐留下他们的尸首,他想安葬他们。”
精灵小姐转告了老国王的委托。
简单却残忍,但是相当符合人们对于一位刺客的刻板印象。
可傅寒兮不正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嘛。
“好啊。”
于是令阿斯莫蒂更为困惑的一幕出现了——漆黑的宛若神话故事中的死神的少女轻握太刀,眼底闪烁过一丝嗜血的红芒。
“我接了。”
她到底是不是傅寒兮。
紫色的少女心头微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