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有一个传说。
偶尔能在雷暴天气偶遇一位沐浴着雷光的少女。
倘若雷鸣如常,便可与之搭话。
虽然少女话语淡漠,但多少有份闲心回答问题。
倘若雷鸣加剧,便应即刻远离。
这是有人惹到了她,天晓得她会不会把满腔怒火肆意地泼洒。
对。
这个传说其实很好总结。
别惹火她就好。
······
但事实证明,少女心比盛夏天还要喜怒无常,你永远不知道她会因为什么事情突然发起了脾气。
比如登空了。
哦,这话大抵有失偏颇了。
大概谁登空了都火大。
傅寒兮的眸子豁然深邃冰寒如九幽玄冰。
生生令老国王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不是。
这招好像是您自己空了吧?
老国王心里清楚。
但老国王不敢说。
他敢多一句嘴,悬在天上的雷下一秒就会往他脑袋上劈。
“你什么都没看到。”
少女幽幽的声音穿透了雨幕,刺得老国王耳朵发疼。
他眼巴巴地瞅着傅寒兮将太刀死死捏在手中,苍蓝的雷光顷刻间将她的发梢浸染。
于是少女拥有了一头漆黑的、发梢却变得苍蓝的长发。
“无上玉清。”
少女左手前探,任由雨水从指缝间溜走。
二指望天,便有雷鸣滚滚而来。
“统天三六。”
于是风骤雨狂,凌乱了她的发。
“手把九天。”
话音未落,那压成的乌云便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有苍蓝神龙自云层间探出,怒目圆睁。
“摄伏诛魔。”
当奥诺蒂娅赶到此处战场时,刚刚好看到那游龙自天边挣扎而出,彰显着无尽的威严。
奥诺蒂娅感到了些许灵魂的震颤。
并非恐惧,并非压抑,却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
其为神龙。
她为巨龙。
“小寒兮用了东方的雷法啊。”
真是少见。
看来这次她真的气得不清捏。
“急急如律令,去。”
傅寒兮是个天才,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她会很多东西,魔法,刀法,拳脚功夫,她还学了一点点九烛大洲独有的术法。
九烛的术法很有意思。
魔法无法防御术法,术法也无法防御魔法。
因而当老国王慌慌张张地将残破不缺的黄金骑士们拉到自己身前时。
傅寒兮再一次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略显讥讽的笑。
总归是要结束了的呵。
老国王的举动不过是苟延残喘。
他的愿望终究被暴风雨摧毁了。
因贪念而渴求神明之力。
最终却被凡人的力量使得自己陷入破灭的境遇。
真讽刺。
苍天的雷龙终于重重砸向了老国王,大地骤然被刺眼的光芒笼罩,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
凄厉的光芒中,老国王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
或许在失去姓名的那一刻,他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迎来毁灭。
就当是惩罚吧。
他说,他的王国太小。
他说,他要模仿黄金的开拓。
最终,他死于他的欲念。
人的感情真是复杂,傅寒兮幽幽地叹了口气。
······
老国王死了,死于天雷的惩罚。
连一点点灰都没能剩下,包括那群怪物化身的黄金骑士。
老国王连同自己的愿望死在了墓园。
被他安葬的棺中没有人,本应被傅寒兮杀死的人们都好好活着,这是精灵小姐的功劳。
王都中也没有人死去,只是这座城池被破坏得有些惨。
这是红龙小姐做的了。
当然,没有人能够指责奥诺蒂娅。
他们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到头来,死的似乎只有门萨主教和老国王。
呵呵。
“兜兜转转一大圈啊。”
奥诺蒂娅落在傅寒兮的身边,龙尾轻轻摆。
“嗯。”
从自己接下委托起连续摧毁了那么多座邪教的窝点,再到偶遇了偏远小镇的勇者,调查那有些怪异的孤儿院。
最终确定幕后黑手,再送他们上路。
一大圈。
甚至有三位暴风雨的刺客介入其中。
但结果总归是好的。
“所以是大姐头你把阿斯莫蒂派来的?”
“咦?”
奥诺蒂娅挑了挑眉。
“我没说过?”
“你说过啥?”
“阿斯莫蒂是斯比利亚大洲人,只有斯比利亚有精灵······你得多补补课,小寒兮。”
奥诺蒂娅朝远处努了努嘴:
“往那看,看到那颗巨大的树了吗?”
傅寒兮点了点头。
从她踏上斯比利亚的陆地上,那颗树便已然存在于眼中了。
不论她走到哪,大树总是站在那里。
“那里是斯比利亚大洲唯一的帝国,是斯比利亚大洲真正的统治者与领导者。”
奥诺蒂娅补充道:
“当然,那里也是属于精灵的帝国。”
······
“阿嚏。”
大概是有人在念她,或许是傅寒兮,或许是奥诺蒂娅。
亮紫的精灵小姐嘟了嘟嘴。
难道是不放心她的办事效率?应该不至于,她的刺杀成功率仅次于傅寒兮。
寒兮姐出动一百次能成功九十九次,她出动一百次能成功八十次。
很高惹!
在离开王都时,雷声好像变得淡了些。
应该是寒兮姐把那老国王给斩了,摧毁了他谋了一辈子的阴谋。
如此,王都的变故应该也就到此为止了罢。
只是利用歪曲信仰的人死去了,但那些歪曲的信仰仍然存在,如此便无法保证会不会再次出现类似的邪教教派。
算啦。
这些事情考虑起来可太复杂啦。
信仰为何会歪曲。
又是谁纵容了信仰的歪曲。
理由?目的?
一概不知,一无所知,迷雾彻底包裹了真相。
那还不如继续当个无知的家伙。
唯有无知者最幸福,知道太多可是会被砍头的。
但······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管呀。”
阿斯莫蒂有些惆怅。
她的过往让她有了一些与众不同的猜测,可这一猜测却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洪流太湍急,太浑浊。
她本想保持纯净的身躯,却不得不跳入命运的泥沼。
“再说再说。”
阿斯莫蒂自言自语着。
现在的话嘛。
“也不知道勇者小哥打算做什么。”
亮紫的少女嘴角微扬。
······
或许是各种各样的小说将勇者美化得太厉害。
又或者是过度的宣传使得勇者称为了人们空中坚毅、勇敢、正直、战无不胜的形象。
唯有布莱文清楚,勇者为了这一切付出了多大的艰辛。
勇者并不是无敌的。
他们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私欲。
他们会恐惧,会胆怯,更会往后退。
退?
布莱文自嘲似的笑了笑。
世人没有给勇者退路啊,他们能做的也只剩前进了。
其实绝大多数勇者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前进,即便无边无际的疲惫与伤痛时时刻刻地侵袭着他们的躯干与灵魂。
退吗?
其实可以退,但那不是勇者。
并非因为是勇者所以不退。
而是因为选择了不退而被认可为勇者。
布莱文重重地喘息着,体内的魔力空空,再放不出任何一个魔法。
他只能挥舞着手杖,将来袭的怪物一个又一个凑飞。
幸好他没有忘光他的剑术。
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头发与衣衫,疲惫之色令他的瞳眸陷入了深深的恍惚与迷茫。
他仅仅凭着本能在保护身后的人。
他的身后那个小报童,孤儿院别的孩子,他从地牢之中救出来的人。
他的前面是怪物,是邪教的主教门萨。
“您很强。”
这一个门萨是镇定的门萨。
“鄙人的同僚死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鄙人。
鄙人会继承他们的意志,完成仪式。
而你,勇者阁下,鄙人会赐予您面见神明的机会后将您杀死,这是对您的敬佩与尊重。”
“这种奖励还是别给了吧。”
布莱文挣扎着挺直了脊梁,坚毅的光又一次回到了他的眼中。
“唉,勇者这个身份可把我给害惨啦。”
似是自语,似是呢喃,似是对过往的控诉与遗憾。
他笑了笑。
随后摘下手套,露出手背上破碎的圣剑印记。
他用另一只手抚上了印记。
试问:有谁规定印记破碎了就不能使用圣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