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薇丝激昂地说完后，忽然陷入沉默，安静地坐回到凳子上，无论幼白后续提出任何疑问都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怔怔地用那双猩红地血眸注视着餐桌上放置的那本书。
“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啊？”
面对如此的血族少女，幼白莫名其妙的挠了挠脸颊。
莉薇丝说的没错，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确隐约想起一些迷迷糊糊的东西，可类似的情况在林可儿那个和平世界里也时常出现。
就比如先前在电梯中闪回的长耳朵女孩，那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冰冷世界，还有不断燃烧的火焰。
但是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却从未出现过那些清晰的画面，反而更多是一些看不清面容的人聚集在一起，气氛严肃的发出嗡嗡轰响；亦或者是一个身材高挑却没有脸的女人，口中叹息着将无数看不清的尘屑倾倒进熊熊燃烧的火焰中。
偶尔这些模糊的画面也会出现诡异的抽搐，就比如严肃的聚会中，所有人的身影伴随刺耳的无序音发生改变，变成无数山峦一样高大的冰冷钢铁，成千上万个‘灯泡’犹如呼吸般不断闪烁，宛如天空群星。
而不时出现的无脸女人，也会伴随扭曲怪异的抽搐，变成一栋要连接天地的钢铁长柱，千万枚章鱼触手一样的金属触须从柱体伸出，卷起无数尖叫嘶喊的生灵，填入大海般不断翻涌的极致黑暗中。
‘沙沙——沙——’
沙哑模糊的声音再次从何耳畔边响起，幼白瞪大眼睛，侧耳仔细倾听起来。
‘结束…不足…舍弃…终止…’
‘执x…ing…ch…e离…保c…u……’
‘沙沙——沙——’
女神失真的声音从幼白耳畔边响起，这些支离破碎的单词幼白并不理解，但隐约可以明白女神似乎在想她传递很重要的讯息。
幼白挠了挠头，找一旁的佣人要来了一副纸币，随后坐回到餐桌上，把纸张面前铺好。
她不太熟练地把那枚形似钢笔的笔用五指攥在手心，可握住笔之后，幼白盯着面前一片空白的纸张陷入了沉默。
她要做什么来着……哦对，是要把刚才听到的写在纸上。
可是字怎么写来着……
幼白把笔尖按在纸张上，公爵府的纸张质量极好，由上好木材混合制作，触感细腻，即便是被尖锐的笔尖用力按压，也没有出现破裂的现象。
她犹豫片刻，试探性的挪动笔尖，尖锐的笔尖因为按压用力，在平整的纸张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横线。
幼白又把手臂调转方向，让线条向下蔓延，周而复始，最终纸张上出现一个大大的‘口’。
奶白色长发的娇小女孩左右打量，甚至站在椅子上，斜着脑袋往下看这个字。
“唔…好像不太对…”
幼白回忆起刚才从莉薇丝书中看到的符号，那些符号并不像这个‘口’一样有棱有角，反倒更像是一副乱七八糟的画。
同时那副画的笔触看上去也是一笔连成的，每一个字符之间都带着连笔，可幼白还是感觉书上的一笔作成与她的一气呵成似乎并不一样。
本想要去找那本书的字符确认一下，可幼白刚来到血族少女身侧，却发现对方正把那本书抱在怀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呃…臭蝙蝠？莉薇丝？”
幼白试着推搡了几下，但莉薇丝却没有丝毫反应。
无奈的幼白只能再度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盯着白纸上大大的‘口’字发呆。
可一直发呆也不是办法，为了将消息精确的传递给林可儿，幼白再次拿起笔，重新把笔尖按在白纸上。
既然不会写字，那就以她的感觉，根据那并不明确的意思，用画来表达出来吧！
记得印象里，似乎有谁细声教导过她——
‘您看看！呃，这画的是什么啊！线条这么歪歪扭扭！就算您狡辩说这是蚯蚓我都不会相信啊！’
‘来，看好我的手，您要先画两条直线，刷刷两下！就像您释放灭绝炎爆时，升起的蘑菇云下面的两个边边一样！啊，什么？您说那是弧形？哎呀您先别管那么多！’
‘总之画完了两个直线，这可不是普通的直线哦！这可是树的躯干，然后您再从直线上面画一个半圆形，再从半圆形里面画几个圆圈，就是大树啦……喂！您为什么突然催生出一颗大树啊！我在教你画画，不是让你发动神术啊！’
幼白挠了挠脑袋，对于这些时不时冒出来的既视感，即便她如何认真的回忆，也没法从记忆的海洋中寻觅出分毫。
从她睁开眼的第一刻，除了脑袋里不断重复的救世声音以外，眼中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林可儿了。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脑袋里女神的重复低喃都是无意义的噪音，心中仅存的想法就是想要靠近这个黑发人类，紧紧靠近，不要出现任何距离。
可明明那睁开眼看到林可儿的那一刻才是记忆的开始，但又为何脑中不断出现这些未知的交谈呢？
幼白思索着，但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止。
她遵循那虚无缥缈的印象，跟随耳畔边不时出现的幻觉，笔尖不断在白纸上摩擦，染上黑色的墨水。
餐厅逐渐变得昏暗，一直在角落安静守候的佣人自主为餐厅中的两位客人打开灯光，在这间公爵府中，一切执行的事务都必须以莉莉萝的第一意愿为主。
而莉莉萝亲自带来的客人，即便没有特殊交代，佣人们也依旧将其犹如看待莉莉萝本人一样时刻关照，有需求就全力满足，没有吩咐就会一旁安静守候，等待随时可能到来的命令。
即便在这些客人中，有一位客人有着酷似吸血鬼的怪物一般的血眸，她们也必须如此！
幼白的笔触移动的很慢，几乎是好几分钟才会移动一下。
女孩一直歪着头，似乎在听别人细细念叨着什么，而莉薇丝则在对面低着头，抿着唇，怀里紧紧抱着先前看了两眼的厚重书籍。
周围的佣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桌面上因为暴露空气而干硬的糕点被换了一盘又一盘，直到外面的第一缕阳光照到血族少女的脸上，那一缕熟悉的刺痛感自皮肤传来，少女才自嘲般的勾了勾唇角，从坐了一天一夜的椅子上站起身。
在后面一直等候的佣人见状，强忍着面对怪物的恐惧，立刻上前打算引导莉薇丝去客房休息，但却被少女挥手拒绝。
肉眼可见的，在莉薇丝抬起手的时候，那位佣人吓得浑身一颤，退后好几步。
“行了，你退下去吧，不用管我。”
随意地瞥了这位佣人一眼，听到少女的话语，立刻有一位佣人带着这位满脸害怕的佣人离开，随后另一个新的面孔取代了餐厅守候的位置。
看来这里的规矩很严，即便只是退后几步，也会因为客人随意的话语被立即押了下去。
之后那位佣人，想必也会因为冒犯客人，从而受到严厉的惩罚吧。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扫而过，使她不禁回想起自己那个在外人面前堪称礼仪狂人的母亲，好像每一次她或是她妹妹在外面出糗，回到家都会被按在腿上打屁股吧。
在原地停顿了数秒，莉薇丝瞥了一眼那个佣人被人押送离开的方向，并没有说出什么免罚的话语，只是安静地来到幼白身侧，低头注视着餐桌上的画卷。
那是一颗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