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幽寂的山间小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脚步声越来越轻。
楚轩猛地撞开山间小屋的木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的唐糖丢在床上，自己则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覆盖于他皮肤表面的黑色鳞片模样凄惨，被腐蚀的几乎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双瞳浮现出血丝，脸色发紫，明显中毒已深。
唐糖靠在墙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盘腿调息的楚轩，声音空灵：“你要死了。”
楚轩低头不语，全神贯注地以内力去逼出体内的剧毒。约莫半个时辰后，汗流浃背的他缓缓睁开双眼，神情疲倦地笑了笑：“唐门主，现在可以跟我说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唐糖轻叹一声，娥眉微颦：“五年前，万兽巫教的人找到了我，并向我提出一个合作。”
楚轩目光微变，道：“他们帮你杀死唐门嫡系，而你只需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唐糖微微颔首，继续说道：“我并没有理由拒绝。这五年来，他们在暗地里杀死了唐门剩下的人，并以唐门弟子的身份行走江湖。”
楚轩一口将毒血吐出，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炯炯地盯着唐糖：“万兽巫教的人究竟在蜀地做了什么？”
唐糖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做。真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在观察和记录。”
楚轩剑眉轻皱，不解道：“那为何蜀地会有伪人踪迹？”
唐糖蜷缩起双腿，下巴放在两腿之间，脑袋向左倾斜：“那是四百多年来唐家历代门主遗留下来的。一个月前，它们出逃了。”
楚轩神情剧变，声音干涩：“四百多年来修炼万毒之体失败的唐门弟子？”
唐糖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眯起双眼：“正是。它们已经不能称为人，没有自己的思维，只对新鲜的血肉感兴趣。生性惧怕阳光，所以只能躲在深山老林之中。万兽巫教的人，就是在观察和记录这样的怪物。”
楚轩目光微微闪烁，继续问道：“数量呢？”
唐糖歪了歪脑袋，道：“三百？”
楚轩沉默片刻，随即苦涩一笑：“这个数量可真是有够棘手的。”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专心逼出体内残余的剧毒。
屋内重归寂静，不知不觉中，太阳重新从东方升起。温暖的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射在楚轩的脸上。
他缓缓睁开双眼，吐出最后一口毒血。
经过一夜的调息，体内的毒素基本上已经被驱除干净。四肢虽然仍有微弱的麻痹感，但并不影响行动。
他起身站了起来，看了一眼熟睡的唐糖，轻轻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沿着河流一直往下走，周边的环境越来越开阔。正值正午时分，楚轩出山。
山脚下是一座荒寂的小村庄，本想找个人问问路，可楚轩在村庄内逛了许久，也未碰见一个人。
空气中传来一股恶臭的血腥味，他留意到马厩内的一匹死马，其腹部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残缺的内脏散落一地。
楚轩剑眉轻皱，随后走进一所院落内。他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目光落在一张桌子上。
桌面上摆着几盘简陋的饭菜，已经发霉，有不少飞虫在上面盘旋。它们被走过来的楚轩惊扰，四散逃逸。
楚轩食指轻轻擦过桌面，低头注视着指尖的灰尘，陷入沉思。
这里看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住过了，而桌上的饭菜和碗筷说明屋主人并不是预定好离家，反而是因为遭遇了什么事情，被迫匆忙地逃离。
他推门走了出去，来到下一家。这一次屋内的家具是散落一地的，看起来像是发生过什么争斗。楚轩的眉头越皱越深，正要出去的时候，却停在了院落内。
他侧目注视着地面上还很新的脚印，目光微动，随后，他抬起头一眼望过去，凝视着一座马厩。
这座马厩内并没有马匹，只有叠得高高的干草。楚轩捡起一根树枝快步走了过去，将干草扫到一边，低头看着暴露出来的木板。
掀开木板，下面是一个地窖。楚轩只身跳入地窖内，摸着黑前进。
忽然间，风动。楚轩侧身躲过，明显听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旁过去。
他挥舞着手中的树枝，带上一丝内力，估摸着敌人的位置，似剑斩了过去。却不料这一剑落空，而他的腹部更是遭受到一记重击。
楚轩小腹剧痛，见自己不占地利，他欲要先从地窖撤出去。但对方似乎并不打算给他逃跑的机会，又是一记重击，敲得楚轩头昏眼花。
他心知自己遇上了高手，顾不上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覆盖在他的皮肤上面。就在此时，对方却是传来一道惊呼声：“封妖问道！”
楚轩瞳孔轻微一缩，正要动手的时候，对方却是大喊一声：“停！你和南疆的那头老猿是何关系！”
见对方居然知晓那个老怪物的存在，楚轩暂时收手。已经渐渐适应黑暗的他注视着眼前模糊的身影，低声说道：“同辈相交。”
对方听闻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同辈相交？这倒是符合那个老怪物的心性。你叫什么名字？”
“楚轩。”
“血手人屠？你不是入宫了吗？来蜀地作甚？”
楚轩目光微微闪烁，试探性地开口道：“来查唐门。”
对方沉默片刻，突然咧嘴一笑：“朝廷那边已经发现了吗？不过现在才来，怕是晚了。”
他再次陷入了沉默，忽然又开口说道：“小子，你养出了几道枷锁？又剩下几道？”
楚轩剑眉一皱，道：“你究竟是谁？”
对方自嘲一笑：“我？一个死人而已。小子，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保持清醒多久，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见楚轩仍不肯回答，对方却是笑道：“倒是警惕。听着，万兽巫教在唐门内培育了一头尸狗，其名为犼，专以毒物为食。”
楚轩心神一颤，惊道：“以毒物为食？那岂不就是万毒之体？”
对方大笑一声，道：“不错。四百多年来唐门为追求万毒之体不知牺牲了多少性命，如今却被万兽巫教用一头畜生给实现了。哈哈，真是讽刺！”
楚轩微微眯起双眼，道：“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对方笑嘻嘻道：“我是在想，如果你的封妖问道能够封住那头尸狗，是不是相当于你也有了万毒之体？”
楚轩沉默许久，半响才开口说道：“我对万毒之体不感兴趣。倒是万兽巫教，培养出那种怪物做什么？”
对方轻轻“哦”了一声，随即说道：“许是有什么办法吞噬那头尸狗吧。毕竟封妖问道本就是万兽巫教的秘传，只可惜五百年前一头白猿闯入他们的圣地，将记载封妖问道的残片给夺走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们居然连抢回来的胆子都没有！”
楚轩还想再问，不料对方突然止不住地低声大笑，猛然抓住楚轩的肩膀：“你有看见我的宝贝吗？你有看见我的宝贝吗？”
对方的抓力出奇的大，幸好楚轩现在还维持着孽蛟的力量，否则只这一下，他的肩膀就要被硬生生的捏碎了。
他眉头紧锁，正要挣脱开来的时候，对方却自主松开，蹲在地上小声抽泣着，忽然又仰头大笑起来。
楚轩眉头皱得更深，其神态并不像是装的，难不成真疯了？
他未有片刻迟疑，主动从地窖内退了出去。随后，又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高山。
那里正是唐门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