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阳光啊。
阳光真好。
刚刚苏醒过来的少女,没由来的这么在心里念叨了一句,有些感慨,似乎是刚刚从一个到处充斥着黑暗的地方里面逃出来。
记忆有些混乱,许多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忽明忽灭。昏迷时的一切如同梦境,仿佛是发生在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
强烈的不真实感充斥着少女的脑海,又迅速褪去,留下零星的沙沙点点。
好像……有人对她说过什么……
说的什么来着?
脑袋深处隐约传来阵阵痛意。少女下意识的想要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似乎被什么压住,动弹不得。
不止是手臂。少女挣扎着仰起头,发现自己被一层厚厚的灰尘给埋在底下,上面还落满了断裂的树枝和已经枯黄的树叶。
旁边则躺着一颗、看着似乎是被某种巨大的冲击力给撞断的树木。根根木条在破口处爆开,树干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缝,触目惊心。
视线前方还有许多树像这样的,七扭八歪的在地上弯斜着。
只剩下一堆破碎的树桩留着原地。中间还有一条辙痕,一直从远处延伸到少女身下。少女眨巴着眼睛,立即明白,眼前这一片狼藉的景象是怎么导致的了。
“我是……从那边……一路飞过来的?”
少女喃喃道,被击飞的疼痛和那无限接近死亡的感受顿时涌上心头。
奇怪的是,她现在却感觉不到一丝不适,连痛感都没有。身体各处不断向大脑传来讯息,显示此刻的少女十分健康。
树干被撞断了无数,可少女自身却连骨头都没断一根。
少女挣扎着,双手在背后摸索。接着用力一撑,挺起腰杆,硬是顶着满身的灰尘和泥土坐了起来。
“呃——我的剑呢?”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少女环顾四周,并没有找到自己的那把单刃剑。
额头处还是疼着,可是有些东西少女记得还是很清楚的——自己被击飞的时候,是真真切切的将剑握在手里的。
可能是在昏迷的中途不小心脱手的?
少女这么想着,用手佛开那些盖在身上的灰尘树叶,接着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长长的头发此刻全部散开,一条一条的,随意的披在少女的肩上。或黑或红的发丝相互参杂在一起,有的甚至已经打结扭曲。
于是,少女一边低头寻找着自己的武器,一边抬起手将头发尽数拢起,收束。将垂下来的部分都藏进长袍底下——虽然这件长袍此刻已然破碎不堪。到处都有大片的划痕和缺口,甚至能露出里面的衣服。
少女并不在意,顺手将袍子裹的更紧些。
她现在只想着找回自己的武器。
因此,她便沿着地下那道长长的碾痕,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着脚步。
“哼哼哼~~~”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一位顶着一头淡灰色短发的女孩子正蹲在一片空地上,盯着满地的脚印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一边用手拨弄着地上那些被血液浸透的泥土,一边哼着某种不知名的曲调,身体也随之轻轻摇晃。
这迅速吸引了一旁从树林中走出来的少女——她沿着辙痕一路寻找,最终回到了那个先前遭遇袭击的地方。
然而女孩的反应异常灵敏。少女还没来的及开口,她便如同感知到了什么一样,迅速回头向后看去,随即面露惊讶之色,开口道,“嗯?啊!竟然还有幸存者啊?”
“……”
闻言,少女微微点头,额头处有一丝冷汗划过。
不知道是不是少女的错觉,在女孩回头看向她的一瞬间,少女立即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尖锐至骨子里,顷刻间又烟消云散。虽然并不是针对她,可依旧令人毛骨悚然。
“有幸存者就好办多了……你好,我叫永和霜叶。”
女孩笑着起身挥手,一边打招呼,一边向少女走近。不过少女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反而紧紧的盯着女孩的腰间,半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
或许是察觉到了少女的目光,霜叶低头向下看去,思索片刻,接着从腰间系着的一个大包裹里将那把单刃剑摸了出来,“这是我在来的路上捡的……是你的吗?”
这次少女点头的幅度比先前更大。
“好吧~”闻言,霜叶侧着头,很自然地将手里的剑替还给了少女。
只是当少女握住剑柄的那一刻,霜叶突然用力,手腕翻转,反手扣住剑鞘,然后冷不丁的开口道,“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外观长的很像人类成年男性,卷发,看起来像是在逃命的家伙呢?”
“看到了。”此刻的少女注意力全在那把剑上,根本没有去在意对方的表情,“很诡异,很危险。不过我不清楚他现在在哪——因为我就是在这被他打晕的。”
“哦——”
闻言,霜叶默默地松手,转而再次伸向了自己的包裹。皮制的包裹里顿时便传来了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还不时有尖锐的凸起从表面冒出来。
她一边在包里摸索,一边还抬起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脸,眼睛却死死盯着少女,“只有这些吗?其他的东西也可以说一说啊。比如……”她摸索的手停住了,似乎是握住了什么东西,“有一些魔物喜欢伪装成人类埋伏在附近,装作幸存者对路人发起袭击之类的——”
说罢,霜叶闪电般的从包裹内抽出了一柄精巧的短剑,朝着少女暴露在外的脖颈便刺了过去。
“!”
少女瞳孔微缩,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她想扭头躲过对方的攻击,或者用手里的单刃剑去格开对方手里的武器。
可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掌却悄然抚上了少女的咽喉。这使得少女动作一僵,四肢凝固,拔剑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不许动。”
霜叶的脸上已然失去了任何笑容。此刻,她的神色极为冰冷,看向少女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杀意,“把刚刚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复述一遍,中间不许有思考和迟疑——否则,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眼前倒下是什么感觉。”
那柄短剑已经被霜叶收起来了。或者说,从一开始,那柄短剑只是一个转移视线的幌子,而在少女脖子附近游走的手掌才是对方真正的攻击手段。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对方的手里什么都没有,可少女心里那股强烈的预感却告诉她:她只要做出任何让对方觉得危险的行为,便立刻会被对方一分为二。
话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充满杀意的对待了吧……上一次被这样对待是在哪儿来着……
大脑深处再次传来剧痛。少女很想抬起手敲敲自己的脑袋,但碍于身旁站着一位稍有不慎就会取她性命的家伙,于是只好作罢。
“我说,我说——”
终于,少女缓缓开口道。她双眸低垂,张了张嘴,强忍着头痛,一五一十的将他们出城以外所发生的一切都快速地诉说了一遍。
“……”
在这期间,霜叶一直死死盯着少女的眼睛,仿佛是在她的眼睛里寻找着什么。
但随着少女说到他们被某种四足魔物袭击时,霜叶的思绪终于被其转移。不再像先前那样去关注少女的瞳孔,而是仔细的听着少女的讲诉。到最后更是默默低头,沉默不语。
以至于少女的讲诉结束了,永和霜叶依旧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
她一直搭着少女脖子上的手也没有离开,只是缺乏了一开始时的锋利气息,变得有些随意。甚至无意识的在少女光滑的脖颈上来回抚摸,像是在盘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呃……”
少女皱眉,幅度极小的扭动身体,随即很难受般的缩了缩脖子。对方那温热的手掌,却让少女觉得是一柄极为锋利的钢刀,用锋刃处在她的咽喉处来回摩擦。
这使得少女浑身恶寒,汗毛倒竖。
她瞥了眼还处于出神状态的霜叶,悄悄抬起右手,小心翼翼的,试图将对方的手推开。
“啊,说完了是吧,好。”
少女最终没能得手。因为在她即将触碰到霜叶的瞬间,原本还在思索着什么的霜叶突然回过神来,并迅速向后退去。
同时,她抽离了放在少女脖颈处的手。
少女顿时感到一阵轻松,好似失去了束缚般的,身体能够自如活动。
“很抱歉。”
彼时的霜叶已经恢复了先前的神色,脸上挂着歉意——虽然还是有些冷冷的,“不是我要有意针对你,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才这么做的:这一路上我遇到过很多类似的事情。”
“嗯嗯。”少女一边揉搓着脖子,一边点头,表示理解,“我倒是无所谓啦……”
“……”
霜叶没有回应。她直勾勾地看着地下那些从远处一路延伸过来、错综复杂的脚印,突然开口道,“依你刚刚说的话,你们就是沿着这条道路从城区过来的吗。”
“是这样的……”
闻言,霜叶点了点头,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低声自语,“那“它”应该是往城区那边的方向逃走了……有些麻烦啊。”
“?你在说……等等。”
说到这里,少女忽然想起来什么,连忙看向小平双叶,“你是从森林外过来的吗?”
听到这句话,霜叶诧异地转过头,盯着少女的眼睛,神情疑惑,“你这是……打算继续往前走吗,走出这片森林——在你同伴全部被吃掉的情况下?”
“?”
少女愣住了,她呆呆的看着霜叶。而对方只是朝她摆了摆手,示意她环顾四周,“你有看到什么吗?”
少女缓缓将头转向了一旁。
没有。
什么也没有。
融化成液体的武器、被她消灭的魔物尸体、打斗时所产生的痕迹。
什么也没有。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地上只有被血液浸透的泥土——除了那条辙痕。
“按理说,我应该怀疑你的。”见此,霜叶单手叉腰站在一旁,看着被震惊的说不出话的少女,“可正是这种无比“诡异”的情况,才最符合我对“它”的印象。”
“……它?”
这下轮到少女疑惑了。但是霜叶并没有理会少女的疑问,而是默默收拾起了自己腰间的包裹。
片晌,她才突然抬头,对着正在发呆的少女,露出了一副璀璨的笑容,“既然你现在也没有什么事做,又是刚从城区里出来的……嘻嘻,那能不能麻烦你,再把我也带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