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贫者的见识

作者:风间陌 更新时间:2024/5/3 8:00:00 字数:2539

村长是个利落的人,他来找秦夜就是为说这些话。现在话已说完了,老人便站起身,就要离开。

“先生且慢,秦夜还有话想说。”

秦夜却伸出一只手掌,拦住村长,引老人重新回椅子前坐下。

他取了水,再次为村长盛满杯子。

“秦夜大人,可是还有什么疑惑未解?”村长一口饮尽,看着继续为他添茶的秦夜,疑道。

“的确还有件事情,希望村长先生解惑。我注意到,早在我昏迷不醒时,村长先生就让库菲儿照顾我,我向库菲儿保证日后平等相处,她却大哭着离去。你们似乎推着赶着,想要库菲儿当上我的女仆,包括库菲儿自己也如此。我很费解,本人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才能让一位正值年华的少女、一位爱女儿心切的父亲,共同决定如此作为?”秦夜摊手道。

他并非故意作态,他心中确实感到无奈。

村长似乎有些奇怪的看了秦夜一眼,又释怀的笑笑。

“大人一定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吧。”村长说道。

“很远的地方么……说起来确实是这样没错。可是这和库菲儿当我的女仆又有什么关系呢?”秦夜问道。

“您不熟悉我们的生活,自然也不够了解我们的想法。”

“秦夜大人您是贵族,在您眼中,女仆也许是下人。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就连活下去都成问题的可怜之人来说,能住在城堡里,穿着棉布做的精致衣裳,每天都有饱饭吃的女仆,简直就是生活在云端上面。”

“罪村的每一位女孩,年轻时都做过被路过的贵族大人看上,坐上马车,进入城堡,从此为贵族大人洗衣做饭奉茶的梦。当然,贵族大人不嫌弃的话,还有侍寝。”

“不过从来没有贵族路过我们这片拐角疙瘩,自然也就没有女孩被挑中过。等她们岁数大了,容颜不在,白日梦也便歇了。”

“我家菲儿却仍然还在做白日梦的年纪。菲儿的要求严格些,她居然想要一名英雄!不过秦夜大人也别担心,我悄悄问过,不是英雄该怎么办?菲儿说也能将就。”

“这哪里是将就哦!旁人可是求一个将就,求一百遍也不能得呢。菲儿这孩子真是的……总之能遇上秦夜大人,已经是她一生的幸运啦。”老父亲笑的眉毛眼睛挤在一起,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老村长又换了种低沉的语气,道:“秦夜大人愿意和菲儿平等相处,也许在秦夜大人眼中,您是在施恩呢。可在我们这些人眼里,这却不是什么好事——这不就相当于换了个说法,把人开除掉了吗。好不容易当上了女仆,却被主人扫地出门,菲儿有些儿情绪波动也在所难免。”

“还望秦夜大人莫要见怪。菲儿以前有什么不当之处,我这个当父亲的也向秦夜大人陪个罪——只要不是真的不要菲儿,秦夜大人哪怕打打她罚罚她呢,都是令人感激的大好事。”村长拱了拱手,没有再站起来。

话说开之后,村长的态度就随和了许多。

秦夜靠在椅子上,“可是菲儿从没有说过她要来当我的女仆……我也不是什么贵族就是了。”

村长收敛了笑容,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菲儿这孩子,太不懂事!秦夜大人您如实告诉我,她对您说什么了?”村长问道。

“她说希望我留在村子里,作为交换,她会继续照顾我,保证做的比城堡里的女仆还要更好。”秦夜很尊重这位老人,于是他如实回答道。

村长露出复杂的表情,秦夜感觉对方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自己说什么好。

片刻的无语后,村长道:“所以说你们这些贵族啊,尽扣字缝儿……还说你不是贵族!都一个德行!”

“走了,不必再送!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的……”

老村长离开了,他的嘟囔声还留在耳边。

秦夜无奈扶额。

此人弯着腰进来,骂骂咧咧离开,还真是随性洒脱。

在热心村民的指引下,秦夜在一座稻草堆处找到了库菲儿。

女孩的脸上犹自挂着泪痕,躺在晒干的稻草堆上,睡的正熟。彼时正值下午,金色的阳光均匀洒落大地,库菲散开的发丝与稻草融为一体,铺天盖地的金色映入秦夜的眼帘。他一时间不禁看的痴了。

秦夜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还未午睡。

他索性就躺在库菲儿身边,也同样闭上眼眸。日光隔着眼皮晃的睡不着,秦夜也就任凭思绪驰骋。

他发现他一直以来都想错了。

自己来自一个高度发达,科技和生产大发展后的社会。在地球的现代,每个人各司其职,组成了社会的基本。

所以秦夜习惯了当一位好好先生,处好与身边人的关系,尽自己的本分,不多事,也不揽责。

他的日子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他这么做一直没有被指责过。

但是这里是异世界,温吞的生存准则在异世界并不合适。

村庄的一侧是贫瘠的荒原,贫瘠的榨不出多少果实,另一侧则是黑暗山脉。这几天秦夜甚至已经会习惯性的忽视视野里的黑暗山脉,可是只要不经意间看向那个方向,还是会发现黑暗山脉就像天一样高。那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叫人几乎窒息而死。

因为无力在尚未成型时进山围剿,哥布林部落越发猖獗的现在,生活在罪村的村民们已经处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迫切的希望站出来一位领袖,一位有能力带领他们,打碎面前困境的领袖。

这个时候,秦夜出现了,带着现代社会精炼一遍又一遍的练兵知识和系统战法。这套法子经过时间的验证,实战的淬炼,多少历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毕生的感悟,最终化为了其中不起眼的一个环节。

于是在村民眼中,这套法子神乎其神,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

于是在秦夜不知道的地方,库菲儿已经做好了成为他女仆的准备。那些拿着枪操练的汉子们,那些拿着锅子菜刀躲在窗户后的妇人们,也早已做好了为他而死的准备。

秦夜的领袖特权不是村长让给他的,是秦夜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他是罪村的村民们找到的,唯一一个有可能拯救所有人的人。

只等他秦夜一声令下,村民们就会丢下长久以来的隐忍与怯懦,从掩体中冲出来,不管面对着何种敌人,他们都要挥出手中的武器。

身后交给亲人,死后交给秦夜,这就是罪村里每个人的觉悟。

而秦夜现在终于才知道。

他感受到了这种觉悟,他明白这是一场为了生存的战斗。

他理解了为什么库菲儿会要求加入长枪队,因为这座村子里的每个人都明白情况危急,每个人都想出一份力,库菲儿自然也包含在内。

一直以来误会她了。每天照顾自己的,才不是什么村长家的大小姐,库菲儿是位勇敢的好姑娘。

自己现在所要做的,正是接下这份责任,走到大家的面前,然后下达指令。

大家会听的。

等到秦夜醒来,已经日薄西山。秦夜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也许自己最近有些太累了。

他的身上盖着一张麻布被褥,库菲儿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杯泡着树叶的清水。

见到秦夜睁开眼睛,金发的少女轻声道:“大人,有村民在村子不远处发现哥布林的踪迹,此条情报经过父亲大人验证,完全属实。”

她的声音轻而坚定,她直直望着秦夜,眼神没有躲闪。

秦夜点点头,起身站起,迈步向前。库菲儿跟随在秦夜身后,就像平日里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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