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最神秘、最有名,却从未有过外人得以踏足的领域,伊洛蒂·埃斯皮洛萨行走在黄金打造的道路上。
这是一座极尽富丽堂皇的宫殿,华丽的大殿深处供奉着秘银的宝座。殿内的每一根立柱、每一片瓦楞都是用纯粹的土元素凝聚的实体打造而成。无数条走廊从宫殿四周辐射出去,通往秘库、寝宫、图书馆等设施。道路上的每一片地砖都是用黄金铺就,栏杆上纹龙雕凤,刀工细密如发丝。
伊洛蒂·埃斯皮洛萨还记得大殿设计之初主人说过的话:要保证每一步都踏在黄金上。
其实相比于廉价易得的黄金,纯元素富集体更能体现主人的无上尊荣,大不了姐妹们多花一些功夫。可是既然主人开口选择了黄金,那么黄金就一定是最适合的。
伊洛蒂·埃斯皮洛萨怀念着众人一起建设这座大殿的时光,那个时候主人还陪在大家的身边,姐妹们同心协力,又在私底下暗自竞争,看谁才是把主人的命令完成的最好的那个人。
可惜,那已经是数千年之前的往事了。之后主人就彻底消失不见,无论如何寻找,都无法觅见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相逢的时间是那么的短暂,离别的日子却是那么的漫长。
伊洛蒂·埃斯皮洛萨的每一步都踏在黄金上,她转过大殿的拐角,路过盛满荷叶的清池,最后步入小路,来到一座精致的楼阁前。
“小路”其实不小,只是它离大殿和主人的寝宫实在太远,姐妹们平时不大到这边来,显的人迹罕至,所以是“小路”。
伊洛蒂·埃斯皮洛萨停留在一处古朴的小阁楼前,她用手按在墙上的一块液晶屏幕上,门应声而开。
穿过会客厅,踏着旋转的长楼梯走上二楼,伊洛蒂·埃斯皮洛萨来到自己的卧室。
华丽、宽大的床徒有其表,移开后,露出一条幽暗狭长的通道。伊洛蒂·埃斯皮洛萨走过通道,墙壁上悬挂的蜡烛随着她的脚步声燃起。
看着眼前的屋子,伊洛蒂·埃斯皮洛萨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能够放松的地方只有这里和主人的怀里,可是主人已经上千年未曾出现,她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待在这座小屋子里,谁也不见。
这座屋子里面的一切都是由卡牌组成,卡牌被制作成桌子、椅子,甚至卷制成为蜡烛。伊洛蒂·埃斯皮洛萨从第一天开始学习卡牌占卜,无数次训练、顿悟、升级,所替换下或者磨损的卡牌,她一张都没有丢弃,而是全部收集起来,打造成这座屋子里面的用品。
在小小的一扇门后面,她用她全部的过往和经验,打造成独属于伊洛蒂·埃斯皮洛萨的空间。
桌子上摆放着最后十二张卡牌,卡牌表面光华流转,玄奥非凡。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伊洛蒂·埃斯皮洛萨拜托公会里的其他人,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收集山川的蜕皮、河流的尸体,再从每一种物种中选择最高尚的个体,将它们的道德抽剥为丝线,再一起编织成这十二张卡牌。
卡牌的花色不断变化,即使这个世界的最底层逻辑,也能在牌面上清晰可见。只要有这十二张卡牌,伊洛蒂·埃斯皮洛萨就可以用她的技艺占卜出这个世界上任何事物的结果。
除了她希望知道的那一件。
每一天她都会在主殿的广场前,朝着那个人空悬的宝座下跪忏悔,然后将剩下所有的时间全部扑在卡牌上面。
伊洛蒂·埃斯皮洛萨仍然在继续着绝望的尝试。
排列,组合,诸神与凡人,君王与囚徒,先知与愚者,相互对立,又相互依托于对方而存在。伊洛蒂·埃斯皮洛萨按照顺序把卡牌摊在桌子上,等待牌面显示出千年来那个从未变化的结果。
但是她看见了火。
一枚玄奥的符文一闪即灭,随即火焰腾空而起,将卡牌燃烧,将这间屋子里面所有的一切都熊熊燃烧。
某种意义上,她的卡牌是“无法毁灭”的,至少无法被外力而毁灭。如今所有的卡牌尽皆自毁,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占卜中遇到了无法被卦象圈定的对象。
而这个世界从古至今全部的历史中,伊洛蒂·埃斯皮洛萨不能占卜的对象从来只有那一个。
难道说……真的是那个人?
伊洛蒂·埃斯皮洛萨冲出屋子,她的背后是熊熊烈火,火中一切的过往都被统统埋葬。
未来已至,可是她却不知道去和谁说。
过往付一炬,来日皆晴空。
……
“嗷呜……”银白的巨龙从天而降,庞大的身躯在即将砸到宫殿之上时突然消失。不,她不是消失了,她只是变的很小很小。
人类的身躯相比于巨龙,当然是很小很小的。
一个高挑的女孩站在原本属于龙的位置,只有头顶的角和身后一甩一甩的尾巴提示着她的种族。女孩的身上布料极少,只是堪堪遮住了重要部位,至于修长的大腿和洁白的腹部,都暴露在空气中一览无遗。
“那个女人又在说一些没有根据的空话?”龙姬环顾四周,问道。
她的声音就像她的人一样高傲、清冷。
“她几乎每一年都会来上这么一次,说什么她又成功预示了主人的降临,可是她的预言没有哪怕一次得到了实现……反正她的那些卡牌也没有别人看的懂,当然是自己想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咯。”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
在实际听到之前,其实你会很难想象,冰冷、慵懒、魅惑这些截然不同的情绪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声音中。
黑暗逐渐蔓延,最后化为实体。
暗夜猫娘小姐,今天也是满腹牢骚。
“我们不必过于苛责伊洛蒂·埃斯皮洛萨小姐,这次的情况很特殊,我认为她的确是发现了什么。伊洛蒂·埃斯皮洛萨小姐的所有卡牌都被烧了个干净。如果只是为了撒一个谎言,那么花费的代价未免过于巨大。”
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如同金铁交击,但是深处却藏着无尽的温柔。
阳光赐下,光芒闪烁间,圣骑士显现出她的身形。
“好好好,伟岸的圣骑士大人,您总是最慈悲的那一个,即使是小偷、骗子、和罪犯,在实际定下他们的罪前,你也愿意耐心听完他们的每一句辩解——可是你不会觉得这太耽误时间了吗?可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这样精力旺盛。”
“更何况,听你的语气,其实在心底,你也是不相信的吧……呵呵呵呵呵。”
“你说是吧,狐狸姐姐?”暗夜猫娘娇笑着问道。
金色的九尾妖狐打了个哈欠,她从衣服的白色口袋里摸出一颗苹果,一边啃水果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
“伦家可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伦家只是个厨子喵。”
“一个几千年没做过饭的厨子?”暗夜猫娘问道。
“别用激将法那套!我才不会轻易就上当,然后去厨房给你端出来满汉全席的!伦家做的饭只有一个人能吃!”狐狸炸了一条尾巴。
“唉,大家都别吵了。伊洛蒂·埃斯皮洛萨和我们一样,只是过于思念那个人而已……总之,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大家都再去找一找吧,反正现在的我们,也没有其它的事情可以做了。”
“我会去大陆最北边看看。”龙姬主动举手。
“那里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你是想去找什么呢?”暗夜猫娘道。
“北边确实没有人类活动的记录,可是那里也是大陆最辽阔的一片区域。我们无法预测主人究竟会出现在世界的哪一处角落,或者说,你觉得你可以猜出主人的心思?”龙姬反唇相讥道,她的眼睛变为了竖瞳,那是龙类不悦的征兆。
暗夜猫娘不再作声。
“那我去帝国看看。”金发的圣骑士也举起手,她说道:“希望那里的人还一如既往的欢迎我。”
“我去蛮族那边逛逛,争取早点让厨子找到工作。”暗夜猫娘耸了耸肩,消失在黑暗间。
光芒扫过,圣骑士消失无踪,巨龙震翼,龙姬消失在天空的彼端。此地重归于安静,只有一只九条尾巴的狐狸呆呆看着天空。
“您再不回来的话,我的厨艺就要真的生疏啦。”她喃喃道。
风儿将话语吹散,了无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