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之上，伽马射线暴引发的全球性混乱仍在持续，在“魔法反转”规则余波肆虐期间，一个微小、底层的物理基础被短暂地扭曲了：氢的氧化反应被强行抑制！
这改变不足以影响星球上所有的水分子，但在那规则混乱的巅峰时期，仍有巨量的海水在失控的物理法则冲突下崩解！氢气激增，大量逸散入稀薄的大气层，而与之相伴的、未被消耗的氧气浓度则急剧飙升！这些过剩的、极具活性的氧气分子，疯狂地扑向地表一切可被氧化的物质——裸露的岩石矿物、残留的有机质遗迹……整个星球表面，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而剧烈的、由氧气主导的“燃烧”，没有火焰，只有物质被急速氧化的嘶嘶低语
忒伊亚的感知，捕捉到了这些逸散的、弥漫在大气各处的氢气，她只是单纯地想到一个事实：地核图书馆里，是真空，没有气体，而现在，她有一些“玩具”放在那里
念头一动
弥漫在忒伊亚星大气层中的巨量氢气，如同被一只无形的、覆盖全球的网兜住，无视了地壳的物理阻隔，穿透了厚重的岩层，被精准地、高效地“转移”到了地核深处的图书馆中，这些原本轻盈、试图逃逸的气体，在忒伊亚的绝对控制下，温顺地填充了那片炽热岩浆环绕中的真空球形空间，形成了一个主要由氢气构成的气体环境，图书馆内的灵能球，在氢气中静静悬浮
伽马射线暴那短暂而致命的可见光芒早已消失，但其不可见的高能粒子流对星球磁层和大气的持续轰击与扰动，又绵延了近一年，而由混沌魔力引发的、颠覆性的“魔法压制科学”状态——这场规则闹剧——在持续了约六十多天后，如同它来时一样突兀而荒谬地，悄然结束了，宇宙那冰冷、稳定的底层规则，再次如同不可撼动的铁律般回归
泽珞蜂巢的最后物理痕迹——那些残破的蜂巢结构、个体残骸、造物残片——也在这规则反复无常的残酷蹂躏、高能粒子冲刷、以及疯狂的氧化作用下，彻底地、不留一丝痕迹地湮灭，一个曾经存在的智慧文明，就此化为宇宙尘埃
——熵增永存，热寂终章——
忒伊亚的身影出现在地核图书馆中，岁月，在炽热地心岩浆永恒不变的缓慢对流和图书馆内近乎凝固的时间感中，无声地流淌，她开始“摆弄”这些灵能球
过程漫长，缺乏目的性，她将意识沉入一个个灵能球，读取其中浩瀚如烟海的信息，理解其中逻辑自洽的部分，对她而言如同解一道复杂的几何题，是消磨时间的一种方式，遇到那些描述能量运作模式、元素亲和、符文构建的原理，她则像在玩一个赋予符号新意义的游戏，生硬地用自己的词汇库去对应那些陌生的概念——用“异常能量波动”指代“魔力”，用“特定声波/光纹序列”指代“咒语/符文”，甚至，随意地将这个知识大类标记为“魔术”，她将核心信息，一字一句、一笔一划地誊录在由她保护的、近乎永恒不朽的黄金箔片上，誊录本身，也是一种机械的、填充时间的动作，黄金箔片在氢气环境中，稳定如初
感到“写写画画”有些单调时，她会离开图书馆，身影消失在炽热的地核，下一刻，出现在恢复死寂的荒芜岛屿嶙峋的黑色岩石上，或是平静得如同巨大水银镜面的海洋中央，她默默地行走，仰望着龙扎星系那几乎一成不变的星空，或者，仅仅是绕着忒伊亚星巨大的弧面，不紧不慢地踱步数圈，步伐精确、恒定，这些行为毫无目的，仅仅是转换一下“场景”
她从未思考过自己的“摆弄”速度是快是慢，时间对她而言，是宇宙中最丰沛的资源，快慢失去了意义
她将这浩瀚的知识，按照其描述对象的不同，在图书馆的空间中大致分开堆放：
描述物理宇宙规则、物质结构、能量转化、造物方法的，堆在一片区域——科技
描述异常能量波动规则、操控这些波动的方法、构建特定效应序列的，堆在另一片区域——魔术
描述无处不在的灵能本质、观测与操控灵能的方法、以及灵能聚合体相关理论的，堆在第三片区域——灵媒
在誊录“灵媒”知识时，她按照某个灵能球中提供的详细图纸，调动星龙能量和图书馆内的物质，在图书馆一角“制造”出了一个结构复杂精密的大型灵能收发器，启动了它
通过这仪器无形的感知界面，她第一次“看”到了
自身散发出的、如同微型恒星般强大而凝练的灵能辉光
周围悬浮的黄金箔片、构成图书馆墙壁的致密岩石、甚至稀薄的氢气分子，都散发着极其微弱、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的灵能辉光
灵能无处不在
灵能、灵能聚合体、灵魂……在泽珞的理论中，本质上都是观察者，它们拥有通过观察行为本身，影响科学现象与魔法现象的能力，观察的强度有强观察与弱观察之分
灵魂，或者说意识的本质，是拥有高强度、结构化算力网络加持的灵能聚合体，是灵能的一种高度有序、自我维持的特殊形态
恐惧
一种冰冷的、源自存在根本的恐惧感，极其罕见地、如同宇宙深寒般攫住了忒伊亚！
如果……自己的灵魂吸收了外来的灵能……那融合后的存在，还是“我”吗？还是变成了一个新的、陌生的灵魂？
如果……将自己的意识分割、复制成两份、甚至无数份……那么，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忒伊亚”？或者……都是？又或者……都不是？
她不敢用自己进行这种危险到可能颠覆“自我”存在根基的实验！这份对“自我同一性”可能被破坏的恐惧，冰冷而沉重地笼罩着她
讽刺的是，这些让忒伊亚陷入恐惧深渊的问题，对于诞生自分布式灵能网络、天然就是群体意识集合体的泽珞蜂巢意识而言，根本不是问题——它本身就是分散灵能的聚合体，从未有过“单一自我”的困扰，它的存在形态，天然就包容了“分体”、“复制”、“融合”的概念，因此，在泽珞灵能网络浩瀚的知识库中，根本没有记录这些关于“单一自我”存在性焦虑的“常识”答案！它们对之于泽珞来说，是无需解释、不言自明的基础
忒伊亚在那些记录着泽珞蜂巢自身历史的灵能球中，如同翻阅一本无关紧要的图册，看到了蜂巢意识的存在形态——那覆盖星球的、流淌的灵能网络，她看到了泽珞曾经的造物——遍布岛屿的结构、环绕行星的节点，她也看到了……那些无数次针对她沉睡灵魂的灵能渗透尝试的影像记录
记录显示：当泽珞那强大而精密的灵能触角即将触及她灵魂核心的淡蓝色光球时……
一股凭空涌现、无法解析、带着淡淡暗红色泽的能量雾气，总是精准地、无情地阻挡在触角之前，并将其瞬间抹除、湮灭
而在那些渗透尝试的画面背景中，她自身的、庞大的淡蓝色星龙能量本源，如同沉睡的宇宙深空，在意识海洋深处缓缓流转、盘旋，对近在咫尺的“接触” 毫无反应，彻底漠视，仿佛那些只是拂过虚空的光子
“这是……星龙能量” 忒伊亚确认了这个事实，她抬起手臂——那由星龙能量凝聚的手臂，念头微动
噗！
那只白皙的手臂，瞬间分解，化作一团熟悉的、不断流转波动的淡蓝色光球，悬浮在她面前
念头再动，光球流回，手臂复原
虽然不敢拿自己的核心灵魂去做实验，但知识就是知识，再令人不安、再“恶心”的技术，也是客观存在的技术革新，她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制造一个物种！用它们来进行关于灵魂分割、复制、融合、转移的实验！用这些实验体，去解答自己关于“自我同一性”的哲学恐惧！而制造复杂生命形态的详细图纸、基因模板、培育流程，在泽珞遗留的知识库中，如同堆积如山的积木说明书
至于是否利用这些刚刚获得的、堪称宇宙顶级的灵媒知识，去尝试复苏那已在规则风暴中彻底消散的泽珞蜂巢意识……
忒伊亚那空洞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那些记录着泽珞文明辉煌史诗、技术巅峰、以及最终在伽马射线暴和魔法反转中绝望挣扎直至湮灭的灵能球，她的目光毫无波动，如同扫过一块冰冷的、毫无生命气息的宇宙矿石
“算了，没兴趣”
她的声音在地核图书馆中毫无波澜地响起，平静地宣判了一个曾经仰望星空的智慧文明的最终结局
“该死去的，就让它死去吧”
她迈开脚步，走向图书馆内被她意志划分出的三个巨大堆放区：科技、魔术、灵媒，她的身影最终停留在三大区域交汇的中央点
她决定，暂时放下那些让她感到存在性不安的灵媒知识，优先去学习那些看上去安全可控、逻辑清晰的科技与魔术知识
图书馆内，只有黄金笔尖划过箔片的细微沙沙声，氢气分子的无规则运动，以及灵能球散发的、恒定的微光，时间，一如既往，廉价而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