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的很大，街道安静的空无一人。
他坐在站台内的长凳上，连绵的雨水顺着头顶年久失修，有些老旧的顶棚绵延滴落。
如幕的雨丝给无人的街景蒙上了一层薄雾，部分有些倾斜的细雨被微风带着，慢悠悠地飘进了无人问津的公交站台里面，落在了他的身边。
冰冷的雨丝渗进了他的领口，打在他被雨淋湿的脸庞上。身下坐着的铁质长凳，蓝色的漆面已经剥落，表面斑驳而破旧，令本就冰冷的金属，触觉上仿佛更加地寒冷。
他打了个哆嗦。孤寂的街道令人凄楚，淌过肌肤的雨水寒意渗人，冰冷的长凳毫无温情。
前者和后者他都没有办法，所以他只能略微地缩起领口，挡住了一些飘进衣服里的冰凉细雨。
他看着马路对面的行道树，它们被雨淋着，在风中微微摇曳。它们没有人的烦恼，就只要伫立着，什么都不用做。
真是羡慕，他想道。
他低下头去，看着被雨浸透的人行道，上面的盲道也和他坐着的凳子一样，立面已经斑驳不堪，表面的坑洼囚禁着流动的雨水。
透过时常被雨丝所扰乱的积水镜面，可以看见站台里坐在铁质长凳上的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却始终无法看清自己的样貌，就像浸透了雾气的镜子，上面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原来，你在这里啊。”
他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穿着黑丝的匀称双腿，一个提着的黑色肩包，肩包上挂着一只棕色的玩偶小熊。
往上则是黑色的百褶裙，以及黑色的卫衣，一副红色的耳机挂在卫衣的领口。
黑色的柔顺秀发搭在白皙的脖颈，精致的锁骨被黑色的卫衣与红色的耳机半遮着，刘海上别着红色的星型发夹。
美丽的面容像是画中的女子，氤氲的气质和柔美的五官，墨色的眼眸带着笑意，樱唇微启，温柔地笑着。
“是你啊，学姐……”
他有些萎靡的回话。
“怎么了？学弟，有什么烦恼，说出来让姐姐我开导开导你。”
学姐歪着头看着他，露出一副知心的笑容，仿佛是觉得他很可爱，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
“学姐，你说……我是不是没用的人啊。”
他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学姐闻言，依旧温柔地笑着，她将包放在长凳的一端，随后在他身边坐下。
她将手温柔地搭在他的肩上，轻柔地继续摸着他搭拉的脑袋。学姐和他坐的很近，她慢慢靠近他的耳边。
“我觉得，对学姐我来说，你还是蛮有用的一个人哦。”学姐在他的耳边说道，呼出的气息有些温暖。
虽然知道她只是在安慰他，但是他已经很感动了。
“……谢谢学姐。”
他默默回话，继续看着积水的地面，细密的雨丝不时打破着镜面的平静，他依旧看不清自己。
汽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还有轮胎碾过雨天马路带起的水花飞溅声，一辆公交车慢慢靠站了。
学姐看着进站的公交车，将肩包从椅子上拎起，悬挂着的小熊摇晃了一阵，响起了铁环碰撞的轻微声响。她向他伸出了她白皙的手：“跟我来。”
她笑着说，拉起了无力搭拉的他，向着靠站的公交车走去。
公交车的司机师傅瞄了他们一眼，等他们上了车在位子上坐下后，才关上车门向着下一站驶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也许上了车才问已经晚了，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在上车前怎么也问不出这话。
公交车上没什么人，除了司机师傅，只有一个灰色头发的老奶奶。
老奶奶穿着灰色的毛衣和灰色的裤子，手中捧着一袋灰色的塑料袋，袋子里装着灰不拉几的瓜子，一直在那里咔吧咔吧地嗑着。
“去我常去的一家咖啡馆，我请客。”学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将肩包搁在穿着黑丝的双腿上，笑着对他说道。
他望着车窗外的街道，连绵的细雨自灰蒙的天空落向大地，浸润着水泥色的城市。
街道两旁的行人稀稀拉拉的，道路上也没几辆车子。
在无声中，他也没注意到公交车是在什么时候停下的。
“到站了。”学姐说道。
他们在一处站点下了车。
只记得这里是靠近郊区的地方，两旁的店铺此刻大都打烊着没有开门。郊区平常人就不多，而在这种雨天，更是没有人来。
偌大的街道上只有他和学姐两个人。
“看那里，就是咖啡馆了。”学姐指向前方不远处，那里有一间不大的店铺，店铺的门面都是用褐色的木头装裱的，有着两面透明的印着图案的落地大玻璃。
木头和玻璃都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嗯……”不知怎么去形容现在自己的心情，不仅仅是惊讶于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人开咖啡馆吧，更惊异的是它居然能活下去。
“我们走吧。”
学姐伸出白皙的右手，将他插在裤兜里正无精打采的左手从口袋里拖出来，拉着他向前走去。
来到咖啡馆门前以后，他发现玻璃上印的并不是什么图案。
那是照片。
是猫的照片。
好多猫的照片。
有黑色的猫，有白色的猫，有灰色的猫，有蓝色的猫，有紫色的猫，有米色的猫，有粉色的猫，有花色的猫，有橘色的猫，有斑点的猫，有斑纹的猫；
有橘猫，有波斯猫，有暹罗猫，有缅因猫，有短毛猫，有森林猫，有狸花猫，有布偶猫，有折耳猫，有安哥拉猫，有埃及猫等等各种各样的猫。
它们都被拍成照片，贴在这咖啡馆门口的大玻璃橱窗的里侧，向外面展览着。
他看了这些猫一会，随后看向这间咖啡馆的牌匾，那是整块原木切削出的长牌子，用潦草的字体写着两个字──猫馆。
字像是用毛笔之类的东西写上去的，使用的大概是特殊的墨水，黑色的墨迹却泛着些蓝色的光芒。
店的入口也是褐色的木门，门上和周围门面上装裱装饰的木头都有着一些繁复扭曲的古怪花纹，看着既不像洛可可也不像巴洛克的风格。
这些花纹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人类能雕刻出来的，有些角度极其的刁钻扭曲而又诡异，看不出具体是什么，像是一堆缠绕在一起的莫名线团，以不可能的角度交叠在一起，简直是像有着许多只手的畸形工匠所能雕刻出的作品。
“我们进去吧。”
学姐笑着对他说，同时拉着他的手，推开了有着诡橘花纹的咖啡馆大门。
叮铃铃，一阵风铃声响起。
他被吓到了一下，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那是咖啡馆门的顶端，那里的里侧挂着一只黄铜色的风铃，看着像是铜做的。
这个铃铛上也描摹着一些和门上一样的怪异花纹，突起的繁复黑色蚀刻痕，有着人类工匠所无法雕刻出的诡异角度。
店内有些昏暗，进入里面并没有发现有店员在。只有一些简约风格的吊灯，从天花板上安装的框架上吊下，散发出昏黄的暖白色灯光。
店内也没有其他客人。
地面是褐色的木地板，看着有些年头，但也被擦的很干净。
木质的吧台上摆着一台手磨豆子的机器，还有制作虹吸咖啡的全套仪器，泡茶用的金属法压壶，中式的煮茶用具，几袋布袋装着的咖啡豆和茶叶。
吧台的背后有一整面墙的米色格子柜子，里面也摆满了各种各样不同颜色的布袋装着的咖啡豆和茶叶，还有一些形状各异不同色彩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液体，黄色白色的糖块以及一些像是发酵过的豆子。
发酵的豆子应该是可可豆，糖块就是糖块，而这些液体他基本认不出是什么，只认出了在五颜六色的标签中，其中的一些红色的标签，上面用花体的英文印着── 可口可乐。
所有的标签都很旧，有些已经泛黄了。
还有各式各样和各种材料的杯子，有陶瓷，有玻璃，有塑料，也有木头的。还有些其他的制作咖啡，茶或者其他他所不知道的饮品的器皿与机器。
但是没有店员或者老板在。
“学姐，这……。”
他感到有些疑惑。
“我们先找个位子坐下吧。”
学姐微笑着对他说道，并没有解答他的疑虑，拉着他的手往最靠里的位置走去。
这家店不大，座位是褐色的木桌搭配褐色的皮质沙发。
他们在角落一个靠橱窗的位置坐下。
桌上中央交叠着摆放着两份菜单，菜单的封皮是用褐色的皮革制作的，四个边角包着铜制的金属撞角。
学姐坐下后，从桌上拿起靠上面的那份菜单，展开后递给他，对他说道：“来～别客气，想点什么就点什么，我请客。”她笑着指着剩下的那份菜单，示意他还有一份，她拿那一份就好。
他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这家古怪的店带给他一些不好的感觉，有一种无以名状的诡谲感在他的心头蔓延，就像有一只蜘蛛在他的内心织网，冰凉的蛛丝仿佛渗透进了他的心里。
出于对学姐的信任，他还是拿过了菜单。
他调整了一下坐在皮革沙发上的坐姿，开始看起这家氛围古怪的咖啡馆的菜单。
菜单的纸张是有些陈旧的牛皮纸，它们被放在有些磨损的塑料封皮里，用和店铺门口的牌匾一样的字体，写着一些让人能勉强辨认的文字。
他看向菜单的第一页
那里写了一些饮品。
第一行：
3号咖啡，使用赛克拉诺修南部的咖啡豆和夏盖北极的牛奶制成的，搭配来自希伯里尔的冰块和阿卡姆糖厂产制的方糖，有着沁透人心的清凉建议夏季品尝，是很好的消暑饮品……
他看着这些怪异的话语，默默继续往下看。
岩浆酒心可可，使用来自卡达斯西部群山中的可可豆，迷魅森林月亮树的发酵**液，用拉沃莫斯的岩浆加热，有着温暖身心提升五感的效果，建议冬天品尝，是很好的冬季饮品。
……
深海红茶，使用来自印斯矛斯的红茶叶，魔鬼礁的海水制作，搭配修普诺斯的沙糖，睡眠不足者可以饮用，能带给您如同沉浸在深海摇篮中的婴儿般的睡眠。
猫咪咖啡，使用来自埃及布巴斯提斯的咖啡豆，罗马的蜂蜜，加上希腊的酸奶，制作而成。用猫咪般的优雅和爱心调制。可以感受到猫咪们的爱。
柠檬薄荷可乐，使用来自恩盖伊森林的柠檬和薄荷，金斯波特镇窖藏的上世纪可乐，采用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化学家教授推荐的黄金比例混合而成，颇有历史和智慧的气息，味道是普普通通的柠檬薄荷可乐的味道。
……
他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除了咖啡和茶，还有一些甜点和菜肴出现了。
比如这个在首页推荐的黄油煎蘑菇，使用了来自昆扬的某种蘑菇，以及阿卡姆的黄油烹饪，撒了拉莱耶附近海域的海盐。
提拉米苏蛋糕，使用了穆大陆的小麦，卡达斯的夏塔克蛋，伊利迪奥菲的牛乳……
他决定还是合上这本菜单。
阅读这本菜单可能对他的身心有害。
这本菜单上的文字每个他都认识，可连起来后他发现他并不认识它们。
这些饮品和餐点，就像是某位有臆想症的精神病患者，在目睹了自己那光怪陆离，无以名状的可怕幻镜后所写就的东西。
“你想好点什么了吗。”
学姐在对面问他。
“……这个，猫咪咖啡吧。”
犹豫良久，他还是选择了他比较能看懂放了些什么的猫咪咖啡。
“那我就要3号了。”
学姐说道，同时她放下手中的菜单，拿起了桌旁放置的一个铃铛。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个铃铛，这个铃铛有些特别，它像是猫咪脖颈上才会悬挂的那种圆圆的铃铛，铃铛是粉色的，被一节淡米色的木柄拴着。
学姐摇了摇铃铛。
铃铃铃──
店的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吱呀吱呀──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也像是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吱呀作响的木板声响。
吧台旁褐色的木墙裙和米色的墙壁开了个口子，有一扇与墙面融为一体的门打开了。
“欢迎光临猫馆，两位客人需要喝点什么。”
一位穿着维多利亚风女仆装的大姐姐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有着柔顺的一头黑发，留着黑长直的发型，穿着米黄色的格子围裙。白芷的面容美丽，微笑着向他们走来。
这时他注意到，这位大姐姐的头上除了女仆的蕾丝发带外，还戴了一个不太常见的毛绒绒的发饰── 那是一对猫耳。
一对米黄色的猫耳。
“我要3号咖啡，我对面的这位男生要猫咪咖啡。”学姐先他一步，向这位穿着女仆装，戴着猫耳的店员熟念地说道，同时挥了挥手中的菜单，对那位店员微笑着。
“是你啊。”戴猫耳的女仆走近他们，随着她的靠近他听见了一阵铃铛声，铃铛声随着她的脚步一响一停。寻觅着声音他注意到，女仆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米白色蕾丝的choker，上面拴着一只粉色的铃铛。
这个铃铛和学姐刚刚摇的那个铃铛一样。
女仆走到他们坐着的桌旁，白了学姐一眼。
“我们来喝东西，不欢迎吗？”学姐笑着说道。
“欢迎，来生意怎么会不欢迎呢。”猫耳女仆说着，随即走向吧台，从吧台上的一个漂浮着大量冰块和柠檬的大玻璃桶里，拧开了桶身上银色的水龙头，用竖纹的玻璃杯接了两杯水。
她将水放在桌上，推至他们的面前，同时眼神饶有趣味地打量了他一番。
“你的小男友？”她坏笑着向学姐问道。
他：“……”
“噗，不是，不是。”学姐正喝着冰柠檬水，差点一口喷出来，脸颊泛起些红晕。
“也是，你怎么可能找男友呢。”扮作猫耳女仆的店员，坏笑着摆摆手，眼神充满笑意地看着被自己挑逗脸红了的学姐。
“喂！”学姐嘟起嘴，装作有些生气的样子。
“好了～好了，不玩了。”女仆笑着结束了这个话题，同时从自己的蕾丝裙底优雅地抽出了一个皮革制的小本子和一只笔。
嗯？从自己的裙底？
“3号咖啡和猫咪咖啡是吗，糖量和奶量分别是多少，3号咖啡老样子不去冰是吗。”她问道。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位女仆的裙子下还佩戴着米黄色的猫尾，一端延伸进了裙底，另一端露在了外面，道具猫尾看上去有着良好的毛绒绒质感，还会随着身体的运动微微地晃动，看起来十分的真实。
匀称修长的双腿穿着饰有蕾丝花边的白丝，她的右腿上还戴了一个皮制的黑色腿环，腿环用黄铜的搭扣系着。
她的裙子没有遮住膝盖，只到大腿的四分之三，所以他勉强能看见。
而那个本子和笔，之前应该是夹在了她右腿的腿环里。
坦白的说，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的，3号咖啡老样子不去冰，今天嗯……要半糖半奶吧。”学姐摸着柠檬水的杯子答道。
“你呢？”猫耳女仆装的店员熟练地用笔在那个本子上，刷刷刷地写下了学姐的要求后，眼神看向了他。
“我……全糖，全奶吧。”
“好的，两位请稍等。”店员将皮革本子和笔优雅地插回了自己的腿环上，离开前往了吧台。
“那么，让我来听听你的烦恼吧。”在猫耳店员离开后，学姐目光看着他，她将手交叠放在桌上，微笑着问他道。
“只是……只是些微不足道的烦恼罢了。”事到如今，他也不想掩饰了：“我今天的面试又失败了。”
“是毕业前的实习是吗。”学姐立马就明白了他的处境：“要不我让我的导师帮你推荐一下。”
她真是好心。
“……不了，我想凭自己的努力。”他犹豫了，虽然很想要从这无尽的轮回中解脱，但是他还不想过早的开始吃学姐的软饭。
“很奇怪的地方是，我明明准备的很认真了，穿着的也很正式，也打扮的很精神，简历也做的很得当，自我介绍也流利。”他开始诉苦：“我们的学校也不是一个很差的学校啊。”
“嗯……”面对他的诉苦，学姐停顿了一下，她将手放在自己下巴上摆出思索的姿态，同时看着他：“那么，你有没有尝试问问对方的意见呢，比如自己有什么不足之类的，会有人愿意回答的吧。”
吧台那边传来了很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悲惨地哀嚎，期间还有好像节肢动物在地板上爬行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响。
他很想看看那位店员在干嘛，吧台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学姐毫无反应，稀松平常地继续看着他，眼底带着好奇的样子……
可能……在这家咖啡馆里，发出这种声音也是正常的吧。那么大的声音，学姐应该也听到了。
也许是店里养了什么爬行类的宠物。
他尽量不去看那边正在发生什么。总觉得看了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问了。”
“嗯嗯，然后呢。”学姐点点头，期待地望着他。
“所有人都说感觉不舒服。”他想起那十几次面试，每次面试官被他问到时，那迷茫而又有些害怕的眼神，双眼不时地躲闪着他探寻的目光，神情不安的想要马上起身离开的模样，以及眼底那隐藏的很深的一丝恐惧。
“呃……那有说是哪里感觉不舒服吗。”在店内筒灯昏黄的暖光照射下，学姐眼底闪着一丝光亮，有些疑惑。
“……没说。”他回想了半天，回忆是不是有什么他疏漏的地方，但每一个人后面都不愿意多谈，在他问完话后很快都离开了。
奇怪的是，没一个人是要赶他离开的，反倒是自己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个都没说吗？”学姐看着他。
“没有。”
学姐沉默了。
吧台那已经没有了奇怪的声音，传来了瓦斯炉烧水的声响，机器研磨各种豆子的声音，还有虹吸器咕咚咕咚的流水声。
良久沉默后，学姐皱着眉说道：“……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说感觉不舒服，所以没聘用你，但所有人都说不出原因？”
“是的，大概就是这样吧。”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样啊……”学姐像是还在思考着什么，下意识回了他一句话。
“唉，我实在不理解。”他抱怨了一句，但看着学姐认真思考的样子，便没去打扰她，转而看向自己面前玻璃杯里的柠檬水，看着那上下漂浮的冰块和柠檬，这杯水他还一口没动。
他叹了口气。
“不用担心，你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学姐像是从思考中回过了神来，她将手伸过桌面，轻柔地握住他的双手。眼神坚毅地劝他道：“毕竟你是我认识的，最棒的学弟。”
学姐的手有些冰冷，但是很柔软。
“唉嘿嘿，咖啡来喽。”店员的声音打断了他和学姐的交流。学姐有些呆住了，回过神来看到他极近的脸和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后，她的脸有些红。
她小心翼翼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一股咖啡的香味由远及近，传到了他们的身边。
店员端着一个褐色的木托盘，上面摆着两个镶嵌了琉璃制作的花卉图案的釉瓷咖啡杯。
店员捏着杯子的盏托，将咖啡在他们的面前放下，推向他们各自的面前。
“要不要我施展，让咖啡变的更好喝的魔法呀。”店员意味深长地对他们说道，同时坏笑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学姐。
“咳咳，”学姐示意戴着猫耳的奇怪女仆店员，差不多得了：“不用了，你可以下去了。”
“好的，好的，两位客人有需要的话，欢迎随时叫我哦～”店员听到学姐的话，坏笑着，将托盘抱在自己的胸前离开了。
……这真的是正经的咖啡店吗。
先不论奇怪的店员，这咖啡的气味确实是挺香的。这些咖啡的醇厚香味每时每刻地向他的鼻翼里侵入着，浓郁的香味在这家店里也扩散的到处都是。
香啊，很香啊。
“怎么样，这家咖啡还不错吧。”学姐看着他沉醉的模样笑着对他说道。
他看向学姐，发现她从盏托上拿起了两颗白色的方糖，用手捏着往自己的咖啡里加了进去。
那方糖的颗粒粗旷，颜色雪白中参杂着一些淡淡的荧绿色，呈现出触手般不规则的纹痕，像是有奇怪的绿色液体在这方糖出厂的时候滴在了上面一般。
这大概就是阿卡姆的方糖。
学姐拿起一把银色的镂花餐勺，慢慢搅动着杯子，杯中发出滋滋的声音，那是方糖加速溶解的声响。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咖啡，那杯中物有着难以言喻的淳香，深沉厚重的颜色。
一股烤制的香甜烘培咖啡豆的气味浸入鼻翼，夹杂着甜蜜绵细的蜂蜜气息，它们有着沙漠中阳光的味道，仿佛能闻到金黄的沙子在太阳下被暴晒弥散出的沙丘香气。
白色的希腊酸奶，浮在咖啡的表面，如同棉花糖般柔软绵密，形成一座小山，像是漂浮在海面的冰山。
这就是猫咪咖啡，他咽了一口口水。
“你不喝吗？”学姐端着杯子，见他愣住，看向他问道。
他看着这杯中物，它散发着浓郁诱人的扑鼻香气，拥有着醇厚绚丽的缤纷颜色，褐色的咖啡和白色的奶互相交缠，从那渐近的色彩中可以看到一丝丝琥珀色的纹理，那是还未完全溶化的蜂蜜，渐隐渐显。
他看着它，他看着它，他看着它！
它很诱人，它的香气在勾引着他，它的颜色在引诱着他，它的外形在诱惑着他，它在魅惑着他！
香啊，很香啊。
他拿起杯子，随着轻微的咕咚声，它流进了他的喉咙。
咖啡像是活了过来，他感觉到它在他的胃里凝结翻腾，粘黏着食道，黏黏糊糊地蠕动着。
他看向杯中剩余的咖啡。
不，那里没有什么咖啡，那里只有一滩正在蠕动的黑色物体。黑色的，胶质的！粘稠的！潮湿的！它圆滚滚地待在杯子里，顶端缺少了一块，有着一个不规则的凹坑。他看着它在半尺见方的杯中缓缓蠕动，渐渐伸出了带着粘液的触手。
黑色的物体在意识到自己少了一部分后，开始剧烈地挣扎，密密麻麻的触手疯狂地！扭曲着！狂乱地攀附着杯子试图从那里面出来。
那狂乱！那扭曲！那疯狂！
他倒了下去，头像是磕到了木地板上，意识渐渐模糊，在最后的一点微光中，他看见了一只猫。
它站在他的脸旁，那是一只黑色的猫，黑色的眸子正淡漠地望着他。
它慢慢抬起自己的前脚，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不对──
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他想起了一件事。
他根本不认识什么学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