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霍勒。”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霍勒端上桌的东西，杰诺西娅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
先不说用木条和铁箍扎成的陈旧杯子，这种港口的小酒馆一般都是这种规格，自己以前做佣兵的时候，还喝过更破烂的杯子所盛放的饮料，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困难。
当然前提是，假如忽略其中盛放的液体。在黝黑陈旧的杯子映衬下，杯中的液体显得澄澈透明。
但是诡异的是，杯中的液体似乎并不平静。
澄澈透明带着点浅冰蓝色的液体，在杯子和桌子都没晃动的情况下，居然看上去在微微的涌动。
细看之下澄澈的液体也并不完全澄澈，其中弥漫着一团雾霭，就像是冰块冰冻很久以后，那中心凝固的花絮状结晶。也有点像一朵被浸泡在透明寒天中的蒲公英。
杰诺西娅在看了一阵后发现，其实杯中的液体并没有在涌动，而是这团雾霭在微微地流动，所以造成了液体也在涌动的错觉。
“你说这个啊，这个可是当地的特色饮品，老板说是叫，叫啥来着？哎呀，一不小心想不起来了呢。”霍勒装作忘记的样子，挠挠自己的脑袋。
杰诺西娅白了霍勒一眼。贝芙丽依旧没什么表情，眼镜背后的瞳仁看不出情绪，面若冰霜。
“哦，我想起来了，这叫霜苔酒。”霍勒看没啥乐子，不再装下去了：“老板说这可是南霜联邦南部省的特产，是用本地冰原上的某种苔藓酿造的。霜苔酒在南霜联邦的地位，可类似于拜度因第二帝国的维多利亚威士忌，风暴群岛的印斯矛茨朗姆酒和玛格丽特大公国的普罗旺斯葡萄酒呢。”
杰诺西娅闻言，拿过了其中一杯，霜苔酒的酒液看上去还是很漂亮的，有种梦幻的美感。
杰诺西娅将杯子拉近自己，鼻翼凑了上去，浅吸了口气，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清甜甘冽的气味沁人肺腑。
多年的佣兵经历，杰诺西娅去过很多地方，喝过很多不同的酒。
霍勒说的几种酒，拜度因第二帝国维多利亚威士忌和风暴群岛的印斯矛茨朗姆酒她并没有喝过，玛格丽特大公国的普罗旺斯葡萄酒也是这次南下旅行才喝到的。
但是，故乡佛罗伦萨商业联盟的西西里葡萄酒，高罗塞尔帝国的高地龙舌兰，来自吸血鬼群岛的瓦伦西亚血酒，北方守秘人的诺德蜜酒，白矮人的火酒，东部海岸城邦联合的各种杂七杂八的酒，她喝过不少。
也算是颇有心得和经验了，属实是老酒鬼了。
只是近年来成为圣典教会的护教骑士后，她收敛了许多，只在周末闲暇放松的时候，偶尔小酌几杯，喝点高罗塞尔帝国产的葡萄酒或者那不勒斯的柠檬甜酒。
而眼前这杯，散发着甘洌清甜、浓郁香气的霜苔酒，虽然是自己闻所未闻的酒类，但无疑是好酒。
杰诺西娅的表情缓和了些，看来霍勒也没有完全乱搞，她稍稍放下心来。
“那这又是什么？这盘黑乎乎的……”看完酒后，杰诺西娅将目光看向霍勒点的小食。
所谓的小食，是一盘木盘盛放的，褐黑色的一片一片叠放的不明片状物，看着像是风干的肉干或者鱼干一类的食物。
霍勒说这是鱼，那应该就是鱼干了。
“姗多鱼，这是白石堡的特产了。据说味道和北海的鲱鱼差不多。”霍勒说道，同时还用故作神秘地表情继续道：“刚老板还和我说，这鱼传说是从前某位神明看极南境冰原的人们生活凄苦，恩赐给人们的礼物呢。这鱼产量很高，而且肥硕美味还容易捕捞，白石堡的冰渍湾里就能捞到不少。只是现在是冬天，只能吃到腌渍风干的姗多鱼了。”
贝芙丽对鱼没有兴趣，但是罕见的，贝芙丽对霍勒道听途说来的故事产生了兴趣。
“哦，那是位什么神祇，有神名吗。”
她向霍勒问道，似乎是对这位传说中赐人食粮的神明颇感兴趣。
“不清楚，老板说那位慈悲的神明已死，神名也消逝在历史长河中了。”霍勒耸耸肩，表示这事没有后续了，自己也不知道。
“哦……”贝芙丽悄然叹了口气，像是在缅怀这位逝去的无名神祇。
“我先来尝尝看。”
等待许久的杰诺西娅已经忍不住了，虽然这些年已经节制了不少，但骨子里老酒鬼的性子已经躁动不安。
冰凉的酒液进入口腔，刹那间，杰诺西娅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了风雪，雪花呼啸而过自己的身边，自己仿佛身处一处无尽的冰原之上，孤寂而凄冷。
但是这种感觉转瞬既逝，随着酒液从喉管顺流而下，冰凉的液体逐渐开始变得火热，刚刚还孤寂凄冷的雪原忽然开始翻腾，大地开裂从中涌出灼热的岩浆。
地底酝酿着怒火，雪原化为火海。
冰与火交缠，在唇齿间留香。
“哈！”杰诺西娅长呼出一口，真是好酒。
“怎么样，我点的不错吧。”霍勒看到杰诺西娅陶醉的反应，笑嘻嘻地邀功。
“嘛，勉勉强强可以。”杰诺西娅明白，霍勒属于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那种，不能惯着他。
贝芙丽小口抿着霜苔酒，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镜后的黑色瞳仁，似乎比之前要亮了一些。
只喝酒总是少了点什么，虽然杰诺西娅做佣兵时认识的那些酒友们，有些老酒鬼就算是嗦沾盐的石头或者生锈的铁钉，都可以喝好几瓶酒不带停。但杰诺西娅不行，她高低得整点花生米或者熟牛肉。
杰诺西娅将目光看向桌上那盘黑乎乎的，腌渍风干的珊多鱼片。
酒不错的话，那这个小菜……
杰诺西娅捏起一片，放入自己的口中。
细细咀嚼起来。
随着口中贝齿的碾压和红舌的舔舐，鱼片被撕裂湿润。一股浓郁的鲜味至舌尖绽放，逐渐溢满整个口腔，风干的质地使它的鲜味更上一层，味道富有层次。随着唾液的沁润慢慢放大，越嚼越香。
而那盐渍的味道使得鱼片的口味偏重，使得自己想要再来几口酒。
好！
杰诺西娅拿起杯子，又猛灌了几口霜苔酒。
真是不错的下酒菜。
不对，杰诺西娅猛然回过味来。我们来这儿，是来喝酒的吗？
“霍勒，你想好怎么打听了吗？”杰诺西娅看向也开始喝酒吃菜的霍勒。
“没有。”霍勒笑嘻嘻地说道，同时没有放下酒杯，喝一口酒嚼一片鱼干，又吃又喝。
“霍勒，别忘了，我们大老远来南境是为了什么！”杰诺西娅对这位同事的不务正业感到头疼，一路上这家伙都是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霍勒笑着说道：“酒馆里这么多人，暴风雪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咱们先观察观察。”
说罢，霍勒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杰诺西娅只得继续喝闷酒，也许是自己太着急了，可是据他们从教廷的圣城列维提亚出发，自高罗塞尔帝国南下，一直抵达南霜联邦最南端的城市，南霜联邦南部省的首府白石堡，已经花了近四个多月的时间。
一路上浪费的时间已经太多了，如果不抓紧时间，她担心教廷会以消极怠工为由，扣她这个月的薪水了。
毕竟从塔希里娅共和国出发的时候，他们已经收到了教廷的警告，上面认为他们的进度太慢，纯纯在用教会的钱公款旅游，教廷成了大冤种。
不然他们也不会花重金，从塔希里娅的科塞罗那港雇人。
在这个时节，坐船穿越冰封的大海和迷雾海，是很危险的行为，就是经验老道的船长也没几个敢这么干。
如果不是时间紧急，他们本可以乘坐贯穿大陆中南部的蒸汽列车，取道更安全的拜度因第二帝国，在拜度因第二帝国的首都维多利亚市中转，然后一直坐到蒸汽列车最南端的轨道尽头── 南霜联邦北部省的首府恩贝都，再在当地雇佣马车南下的。
现在已经冒着风险和花费重金抵达了这里，要是还不能完成任务，自己今年的年终奖是别想指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