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的群山脚下,坐落着一座优美华丽的宏伟城池。
整座城市是一个巨大的规整圆形,有着厚重的双层城墙。圆形的城市虽然在阿德里亚大陆上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
然而,特别的是,这座城市有一半的面积被茂密的苍翠森林覆盖,而另一半则是井然有序的房屋与街道。
覆盖着茂盛森林的另一半城市连接着延绵不绝的覆雪群山,从城中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一直到半山腰白雪皑皑的稀松枯树,犹如一条渐变的长轴画卷。
在东洲的大炎国,这种景色似乎很受文人墨客们的喜爱,赞誉为天地间鬼斧神工的大写意。
虽然,山脚下城市森林的那部分,很明显不是自然形成的就是了。
这是弗利克罗尔王国的首都弗利斯。作为一个人类与白精灵一起建立、共同生活的国度,这才造就了眼前这番如此的奇景。
城市中覆盖着茂密森林的部分是白精灵的居所,而裸露的街道与房屋则是人类的居住地。
弗利克罗尔王国位于阿德里亚大陆的西洲,背靠阿德里亚大陆中央的冈仁波齐高原,卡在东西洲最大的交通要道上,著名的贸易商路——斯兹利奇之路就是经过这里。
斯兹利奇之路的名称由来,来自于东西方贸易互通后,翻越了冈仁波齐高原的西方商人们带回来的,东洲出产的奇妙货品的谐音。
很多西洲人们没有见过的,富有异国情调的东洲商品,在西洲的各个国家大受欢迎。
其中绫罗的丝绸锦缎,精美的釉面瓷器,溢彩的瑰丽琉璃,典雅的雍容漆器这四种物品最为有名。在众多的商品中,它们尤其受到人们的青睐和追捧,有钱人和贵族皇室趋之若鹜,愿意为此一掷千金。
上流阶层以收藏遥远东洲的瓷器、琉璃和漆器来彰显自己的高雅品味,身穿东洲的丝绸锦衣来昭示自己的富贵。
久而久之,这条最大的东西方贸易走廊,便被称为斯兹利奇之路。由主要运输的货物丝绸、瓷器、琉璃、漆器的谐音演变而来。
所以,虽然这里是前往东方的前哨站,但仍然是西方的国度,建筑的风格也是西洲人类和精灵的优雅风格相融合的。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
在靠近上城区,位于下城区的其中一条商业街上,和旁边鳞次栉比的西洲建筑不同,有一家风格迥异的店铺混在其间。
这家店铺的门面颇具东洲特色,木质的清漆推门和门槛,以及淡色绢布覆贴的祥纹窗柩。在周围的商户中鹤立鸡群。
刷着清漆的竹制招牌上刻着店铺的名称——墨氏药铺。墨染的字体运用了东洲某位书画大家的书法技艺,蕴涵着浓厚的东洲风韵。
从掩着的编织门帘后,穿来阵阵的石臼捣药声响,彰显着来自遥远东洲的神秘力量。
一位穿着红色缎锦上衣,腰缠黑金花纹的宽束腰带,下着外白内黑双层马面裙的黑发女子,坐在竹制的藤椅里,面前的竹子方桌上放置着一套完整的紫砂茶具。
位于黄铜炭炉上的茶壶炊烟袅袅,桌上一角的青瓷焚香炉里正冒着淡淡的青烟,烟中有着檀木的芳郁香气。
女子的服饰风格看上去像是东洲大炎国的穿着。可是,她头上戴着的宽边牛皮帽子,脖颈上戴着的几串富有光泽的天珠,以及衣服上略显独特的暗金藏纹却否认了这一点。
这是冈仁波齐高原东部的游牧民族,阿里族的服饰。
女子的肌肤是健康的褐色,像是长期在高原地区生活的肤色,这也和阿里族的特征十分相似。
褐色的美丽肌肤独有韵味,乌黑亮丽的长发在末尾分出几束,末端裹着红色锦缎的垂穗结。
女子坐着的地方其实是一处天井庭院,庭院在药铺的后面,是这家墨氏药铺的私人场所。
庭院中植有在西洲罕见的风雅竹林,有堆砌的苔石围成的活水池塘,以及立在池中重峦叠嶂的嶙峋假山和浮于水上亭亭玉立的盎然莲花。
逐渐西垂的夕阳,慢慢隐没进远方的连绵雪山,天空中的火烧云散发着金黄色的瑰丽光辉。
女子端起方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小口淡金色的茶水。
这时靠近药铺的拉门被推开了,一位衔着乌木烟斗,穿着标准大炎国服饰的女子走进了庭院。
女子有着漆黑亮丽的长发,头上戴着一个仿花的淡金穗结。白皙的肌肤完美无瑕,衣服的领口镶嵌着金色绣边,腰上束着黑金花纹带着金色垂穗结的缎锦腰带。
“冯老板,是娜娜来消息了吗?”
推开拉门走进天井庭院的炎国服饰女子,用手取下朱唇上叼着的乌木烟斗,微笑着露出洁白皓齿,颇为好奇地问道。
“墨华,你又在偷偷地听我和我的眷属们之间的心言吗?”
坐在椅子上的阿里族服饰女子放下手中的茶杯,无奈地说道。
“人家这不是好奇嘛,而且我也蛮担心娜娜的。”
名为墨华的穿着炎国服饰的漆发女子,来到被她称作冯老板的,穿着阿里族服饰的乌发女子身边坐下。
冯老板只是墨华对穿着阿里族服饰的乌发女子的亲密爱称,外面认识冯老板的人,其实都叫她冯女士。
这也是她的道上称呼。
漆黑的秀发自然垂下,扫扶在藤椅的靠背和扶手两旁,墨华悠然地拿起桌上另一杯未饮的茶水,用紫砂的杯盖轻扫了几下,随即呷了一口。
“嗯。你泡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墨华轻抿朱唇,细细品味:“而且……诶?这次我居然没喝到你的头发欸?”
“你就别调侃我了。”
冯女士苦笑着说道,同时撩起几束开始靠近方桌的发束,将它们重新放回藤椅的扶手上,免得让自己的乌黑秀发和发尾的红色穗结也成为泡茶的材料。
“你不在柜台前看着,跑来和我这个闲人坐在一快,来客人了怎么办?”冯女士看着半掩的木质推门,有些担心店铺的生意。
“没事,简和苏在看着呢。”墨华笑着,不以为意,又喝了一口茶水。
“我的这些孩子们可不懂药材。”冯女士提醒悠闲地瘫在藤椅里,正在细细品茶的墨华。
“无碍,这不是还有墨彩嘛,她就在内室捣药,我跟简和苏都讲过了,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墨彩。”墨华放下茶水。
“……你啊,也别太压榨她了。”冯女士还是觉得,墨彩过的日子太过辛劳了。
“唔……我帮她塑形了这么好看的人身,她又没钱,总得给我还债的嘛。”墨华咂咂口中剩余的茶水,用柔软的丝帕擦净嘴角的茶沫。
“你啊,你……”冯女士只好为墨彩默哀了。摊上这么个主人,没办法。
“那么。”墨华收起丝帕,将帕子塞回衣袖的口袋里,将有些走偏了的话题拉回来:“现在的南方具体是什么情况?”
“你不是在偷听吗?”冯女士看着墨华,似有嗔怪的语气。
“没听全,刚才忙着招呼客人呐,这不,才空下来就过来找你了嘛。”墨华无奈的摊手,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无辜之色,嘴角噙着笑意。
“古老咏叹者和离群伊斯,她们还是实施了那个疯狂的计划。她们……唉——”说罢这番话,冯女士一阵叹息。
闻言,墨华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之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消失不见。
“也就是说……乌梅迪亚·萨斯拉的复活,已是既定的事实。”沉默了一阵后,墨华缓缓地道出了这番话。
“是的,所以……这次去纽卡尔森,我们可能得做好准备。”冯女士的语气间蕴藏着决意。
“可是,我们能做什么呢?”墨华担忧地说道:“如果被赋予了人性的乌梅迪亚·萨斯拉还是失控,盲目痴愚地想要吞噬这片大地,就算那只是祂的碎片,我们也没法战胜祂。”
“尽力而为吧,做一切能及之事。”冯女士望着墨华,乌黑的眼瞳中带着凛然的决意。
“究竟是静等余火终熄的苟延残喘,还是于绝境之中最后的孤注一掷吗?”墨华看着漫布着火烧云的晚霞,喃喃自语:“这还真不好选呢。”
“我还是希望……”冯女士的语调开始变得沉重,携上了一丝悲悯:“她们这个虚无缥缈的疯狂计划,最后真的能够成功。”
“也许这样……”冯女士的语气逐渐蕴含起无尽的悲伤与悔恨:“这个世界就不会成为下一个阿诺兰德……它能迎来希翼的曙光,等来期盼的晨曦。”
“冯……阿诺兰德的事,并不是你的错。”墨华看着陷入痛苦的友人,神色担忧,出言宽慰道。
“可是……那也是我。”冯女士的眼底溢满内疚和悔恨,乌黑的眼眸中蕴藏着无尽的悲伤:“这是不可否认的。”
“冯……那时候的你还不是你。”墨华缓缓伸过手去,温柔地握起友人有些颤抖的双手。
她感到,那双本该温暖如春的柔夷,现在却冰冷如雪。
墨华轻抚着友人的纤手,抚平友人内心歉疚的悲悯颤栗,温暖她那如坠冰窟的寒冷肌肤。
“你无需为祂做的事负责。”
夕暮的阳光渐渐消逝,漫天的火烧云缓缓褪去燃烧的绣色,零星的几颗孤星在天空中悄然出现,大地慢慢开始披上朦胧的星夜薄裳。
横陈一半天空的淡蓝色巨大气行星,开始从模糊变得清晰,逐渐染上斑斓的黄红色彩。双月中的灰月率先从地平线的另一头升起。
晚霞结束了,现在入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