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而又快乐的学园祭就这样过去了,无论是社团演出,还是班级的企划都很成功,让人一下子不敢相信所有的事情会这么顺利。由于准备得非常充分,我们班也最终被票选为【最受欢迎的主题班级】,这都与大家的努力分不开,甚至哲也还收到了班长“要不要加入学生会”的邀请,当然被哲也拒绝了,理由是【不想那么麻烦,这次当执行委员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愿望而已】。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班还真的有人在学校的选美大赛上获得了名次,看来我们班的女生中漂亮的确实不少啊!
「呐,镜,你和古河同学进行到哪一步了?」
我和哲也像往常一样,中午坐在校园里的长椅上吃着面包。
「进行到哪一步了指的是……」
「别装不懂啦!你们也已经交往了两个月了吧,有没有……」
说着,他用右手食指戳进左手食指和拇指组成的圈中。
「什……哪有这么快!」
一把打掉了他的手势。
「哦哦~那就是有这个想法了?」
「现在是跟往常一样,也就牵牵手而已啦!」
「还不打算公布吗?」
「等四月觉得没问题的时候再说吧!」
「嘛,就按你们的想法来吧!说笑就到此为止,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哲也突然收起了笑容。
「难道说?」
「是的,关于刊登那则报道的报社,我查到了一些资料,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我觉得值得试一试。」
「具体是?」
「在这里说不清楚,放学之后来我家吧!」
哲也总是能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举动,实话说他的一些行为,让我有时候很难想象他跟我一样是个宅男,可以说他【现充】的那部分比例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得多,无论是哪个领域,他都能吃的开,让我多少有点羡慕,毕竟我在【现充】的那个世界,根本就像个无知的笨蛋一样。
社团活动之后,我对着手机里收到的哲也发来的地址,去往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点。哲也说需要提前回去收拾一下,所以并没有等我一起。说起来,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竟然一次都没去过哲也的家。
(一个男生的房间,有什么可收拾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来到了手机上所显示的地址处,不过眼前的景象让我立刻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这是一家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的店面,坐落在一个街道的角落,店面的门头已经不见了,从玻璃门向里望去,只在深处亮着微弱的灯光,门并没有上锁。我一度以为我走错了地方,因为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居住的地方。我又对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确认我站的地方与手机定位的是一样的。
「请问,有人在吗?」
我敲了敲门,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向里面问道。
「啊,镜你来了,没事进来吧,这里就我们两个。」
听到哲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才放心地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并不是很大的店,看起来也就不到200平方米,在靠近门的位置摆放着两排书架,但是上面已经几乎没有书了,稍远的位置有一张大书桌,周围的椅子已经被摞起来收到了角落。玄关处挂着一个小木牌,用苍劲有力的书法字体写着四个字:苇名书屋。
「不好意思,这里已经闭店有一段日子了,所以我提前过来打扫一下,要不然灰尘太多了。」
「没想到你家竟然是开书店的。」
「这个一会儿再说,过来搭把手。」
哲也招呼我过去,我们走进储藏室,把一箱书一起抱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哲也从摞着的椅子中搬下来两把放在桌子旁。
「上次我们去市资料馆查的那个报社,和那个编辑,我总觉得有些印象,但始终想不起来,所以这段时间我就想着来这里碰碰运气,学园祭之前其实就有些眉目了,但因为之前那段时间太忙了,就没顾上。」
我并没有在意这些,哲也点了点头,于是继续说。
「那个编辑,在去那个报社之前,也在其他的刊物上投过稿件,也出过书。」
哲也拍了拍这一箱刊物和书籍,里面都是他曾经投过稿的刊物,和这个编辑出过的书。从书名看来,似乎都是类似小说的书。我拿出来了其中一本,看了下书脊和封面,是没听说过的出版社,不过封面上一行不起眼的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
「本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是的,他的每本小说都有这样的注释。我大致看了其中的一本,里面的剧情我上网搜了搜,发现与很多年前发生在北方一个小城市的事件很相似,但小说故事的结局和往上报道的却大相径庭。」
「你的意思是……这个小说所写的结局,或许才是事件的真相?」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然后,这个出版社,我也查了查,事实上我们国家并没有这个出版社,换句话说,这个出版社是国家所不承认的。」
「那就是非法的出版社……」
「虽然这也有可能,不过我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这些书都是他自己印的……」
「对,因为不管怎么看,这些小说,作为故事性来说,都不是那么有吸引力,如果是非法出版社的话,还是会以盈利为目的的,赚不到钱的书,怎么说都不会帮忙随便印的。但如果是他自己印的话,就说得通了。而且这些书我在其他地方也没见到过。」
「那你有没有问过家里人这件事?」
「我正要说这个。我问了父亲这个问题,我父亲曾经在经营这间书屋的时候,这位编辑似乎登门拜访过,问书屋能否帮忙上架这些书,只是摆在店里就行,不出售,也不外借,客人想看的话只能在店里看。父亲对这个要求感觉非常奇怪,但是同意了这个请求,不过条件是必须说明原委。」
哲也顿了顿。
「那位编辑说明了原委,说这些书上记录的,都是事件的真相,他想让世人知道真相,但他的报道无论如何都刊登不出来,所以他才用写小说的方式记录,但作为小说的话,太隐晦就没人看得懂了,太明白的话,又容易没有让人读下去的欲望,因为事实总是没有故事那般有着跌宕起伏的情节,所以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所以只能自己出钱印出来。」
哲也翻了翻其中的几本书,书页顺着他的大拇指像流水般一页一页翻过。
「如果摆放这些书的话,势必会占据一些书店的展示空间,所以几乎没有小书店愿意接受他的委托,但父亲是个正直的人,答应了用书店一角展示他这些书。小时候我其实只喜欢看漫画,所以这些书的内容都没看过,只是依稀记得有一段时间店里摆了很多这个作者的书,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排上用场了。」
哲也笑了笑,递给了我其中一本。我只是把它放在桌子上,并没有翻开它。哲也家经营者一间书屋,确实是我没有想到的,不过这或许解释了他为何想加入文学部了吧。虽然我很想知道这间书屋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它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眼下这件事并不是最要紧的事情。
「所以说,我们有希望联系上这位编辑吗?」
找到这位编辑,了解1986年到1987年间学校发生的事件真相,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这是那个人当时的名片。」
哲也递给了我一张小小的长方形的卡片,上面写着“高坂胜明”的名字,下面则是一串数字和B市的一个地址。
「电话的话我试过了,已经注销了,地址的话还没有去过,这是在他去那家花边报社前的名片,地址很有可能是前一家公司或者是他自己的工作室的地址。」
虽然知道这个地址很有可能也已经人去楼空,但似乎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去碰碰运气了吗……」
我叹了口气,感觉希望也很渺茫。
「如果是他个人工作室的话,或许有希望找到一些线索。」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不过我最近又得打工了,所以,只能拜托你一个人去了。」
哲也苦笑了一下,挠了挠后脑勺。
「说起来,你打工时间很长呢,有什么原因吗?难不成是为了再跟酒井同学偶遇?」
「嘛……这件事嘛,我也不想瞒着你。其实酒井同学之前就跟我告白了。」
(?这可是个劲爆消息。)
「都没听你说哦~」
「不过我没答应她。」
「啊?你脑子进水了吗?酒井同学看着很不错啊!」
「并不是因为我不喜欢她,只不过我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即便是交往了,我也没有时间照顾她的感情。但我也没有拒绝她,只是希望她能在我办完自己的事情前,给我一些时间,等我的答复,如果到那个时候她仍然愿意喜欢我的话,我就答应和她交往。」
「重要的事情是指?」
哲也用大拇指向身后玄关的位置指了指那个铭牌。
「我想要把这间书屋重新开张。所以,我已经决定在毕业之后就不会再升学了,我会继续经营这间书屋。」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父亲的这间书屋,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呢?」
「因为现在纸质书已经不那么流行了,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小型的书店很多都倒闭了,只有那种大型的连锁书店才能继续经营。父亲对于书店的形式非常执着,说书店就是看书的地方,养猫、吃东西、喝咖啡什么的都不应该在看书的时候做这些事情。而且,书屋以前只有古典名著、散文诗歌这些类型的书,这些类型的书的受众都很有限,所以光顾书屋的读者一直都不太多,只有一些固定的老顾客,年轻人都不会来。」
我似乎理解为什么最后这间书屋会倒闭了,毕竟如果盈利有问题的话,只有【爱】是没办法在社会上生存的。
「最后我说服了父亲,之后由我来接手这间书屋,理由是毕竟与其倒闭转让,还不如让它以新的面孔重新开业,不过这期间的花费,都需要我自己承担,这是让父亲认可我的想法的前提。好在我们家与门店的房东关系很好,房东同意我们在重新开业之前,在我毕业之前,都只付最低程度的租金。」
「所以你才总是打工啊……」
「嗯,加入文学部也是,我其实也想了解一下,年轻人都在看哪些书,他们对什么东西感兴趣。」
原来哲也很久之前就在考虑这些事情了,我心里突然一紧,感觉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心脏一样。有梦想真好,能为梦想付出十二分的努力,真的很棒……这个心情,应该是羡慕吧,或者说是嫉妒更准确。
「哲也这么努力,肯定没问题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跟我说啊!」
现在的我,也只能这么说了吧,我也没有其他能做到的事情了。
「放心,哈哈哈~以后少不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我感觉似乎安心了不少。
(应该就是这里了。)
我对着名片上的地址,对着手机定位,又确认了下地图上的位置。出现在我眼前的一个建筑,是一栋两层楼的别墅,这个别墅的样子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了,如果跟我说这个建筑四十年前就已经存在,我也不会惊讶。我看了下屋子门口的铭牌:【八坂】。
(八坂?不是高坂编辑的工作室吗?不过也是,这么久过去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这条线索看来也断了啊……)
我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小伙子,有什么事情吗?」
一个苍老但是却强劲有力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我吓了一跳。
「不,不好意思老婆婆,我在找人,但是我的朋友给我的地址好像不对,打扰到您了,真是抱歉。」
我赶忙低头道歉,转身就准备走。
「没关系小伙子,这地方我很熟,你想找的人叫什么没名字,没准我可以给你指指路。」
(这个老婆婆看起来人还不错,问问她应该没关系吧。)
「是这样,我想找一位叫“高坂胜明”的人,我需要……」
「这附近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请回吧!」
还没等我说完,老婆婆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我,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冰冷。
「等……」
还没等我说完,老婆婆就进了屋,没有给我任何辩解的余地。
(这是怎么回事?一听到“高坂胜明”这个名字,老婆婆的态度就瞬间改变了。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吧!)
这已经不能说是直觉了,这种态度的转变,一定代表着有什么隐情。不过今天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进展了,过几天再来吧。
晚上到家,我跟哲也大致说了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应该不会有错了,那个地方应该就是高坂编辑曾经呆过的地方,或者说那位老婆婆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也这么想,不过今天是狠狠地吃了个闭门羹啊,我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那看来只能争取对方的信任了。】
【我觉得好好解释一下应该能行吧!可是她不听人说话啊!】
【嗯……我觉得先写封信吧,把我们的身份和目的告诉老人家,然后再等几天再过去试试,如果她读了信之后还是不改态度的话,那可能就很难办了。】
我也觉得目前只能用这个办法了。我找来信纸和信封,把我们的身份和近期调查的一些事情写了上去,并说明我们只是想知道CA高中百年校庆期间发生的事件的真相。信封上照着名片上的地址抄了上去,因为不知道全名,我只能附上【八坂 样】的字样。但愿能顺利送到吧!
过了一周,我又去登门拜访了。按了按门铃,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位穿着干练的老婆婆站在门口。
「八坂婆婆您好,我是前几天寄信的弓永镜,希望能占用您一点时间……」
「信?什么信?啊,你说前几天我家邮筒突然多了的一张废纸?我不识字,我以为是哪家小孩的恶作剧,被我扔了。」
(啥?还能这样的吗?)
「那您能听我说说吗?」
「如果还是找那个叫什么高坂的人,我上次就说了,我不认知这个人,这附近也没有叫高坂的人,所以请回吧。」
「请等……」
还没等我说完,又吃了一个闭门羹。
算了,还是下次再来吧。
又过了一周,没错,我又来了。依旧是那位婆婆站在门口。
「八坂婆婆您好,我想把我上次寄的信的内容跟您再说一下,可以借您一点时间吗?」
「……」
沉默了一段时间,但这次没有立刻被回绝。
「进来吧。」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这栋别墅,发现这间屋子的内部和外部一样,处处散发着古旧的气息,但与一般房间不同的是,这里除了正常的起居家具之外,几乎都是书柜,上面也是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坐吧。」
说着,八坂婆婆递上了一杯茶水。
「关于信……」
「这个你不用说了,信的内容我看过了。」
「可是您……」
「我只是在看你小子的反应而已。」
(好吧,这年头还有这样试探人的吗?)
「不过,今天让你进来并不是因为我看过了信的内容,只是因为我为了还苇名先生的人情而已。只是信,和你跑过来这么几次的话,我还是无法完全信任你的。」
(苇名先生?这么说的话,应该是哲也的父亲吧。不过已经这样还不能信任我的话,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信任啊?)
「苇名先生前几天联系到我,说会有一个高中生小子到我家里拜访,说是他的犬子哲也的朋友。我看你穿的是CA高中的校服,年龄跟哲也也差不多大,我想应该是你。」
「是的,哲也是我的好朋友。」
(周末穿着校服过来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
「高坂胜明,不,应该说是八坂晴明,是我已故的丈夫。这里曾经是我们的家,虽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还没等我问出口,八坂婆婆就把我想问的说了出来。
「至于我先开始为什么拒绝你,是因为在他去世之后,有太多的人登门拜访,想从我这里获得那些资料赚钱了。虽然你看起来只是高中生,但我也无法确定你是不是和那些人是一类人。」
那些资料,应该就是那些曾经被掩盖的事实吧。
「虽然晴明他说在他走后要把这些信息公开,但是我还做不到,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要守护他生前留下的这些资料,等找到一个稳妥的渠道之后再公开,在那之前,我不会让这些信息泄露出去的。」
高坂婆婆喝了一口茶,继续说。
「既然你是CA高中的学生,而且你信里也讲了你们的调查结果,所以我已经把那件事有关的资料整理好了。」
「八坂婆婆,谢谢您!」
「这只是还苇名先生的人情而已,当初在我丈夫四处奔走的时候,只有他的书屋收留了那些小说,我们很感激苇名先生。」
「那也是很感谢您。」
「行了,客套话就不用说了。那些资料只能在这里看,不能带出去,也不能拍照,所以请把你的手机先交给我保管。当然了,你想看多久都可以,如果想手抄记录的话,也可以。」
(只是手抄的文字的话,没有照片或者别的什么证据,就算公开了,也只会认为是毫无根据的谣言吧!)
「跟我来吧。」
交出了手机,我跟着八坂婆婆来到了二楼。
这里只有一张很大的写字桌,写字桌整理地非常整洁,上面只摆放了一些稿纸和笔,以及一小摞资料。除了写字桌之外,房间所有的地方都是书柜和书架。
在写字桌上也放了一杯茶之后,八坂婆婆就下楼了。完事之后直接下楼就行,被婆婆这样嘱咐之后,我便开始了翻阅资料。
资料主要以文字记载为主,作为辅证的照片、录音等资料异常少,更不用提影像资料了。照片只有当时CA高中的校园照片,可以看出来事件发生后学校的温室都被拆除了,相应的地块后来也被用作运动场和其他用途。录音中的声音经过了变声处理,除了能听出来其中一个是高坂先生外,另一位被访的人无法辨认是男生还是女生,甚至无法辨认是大人还是孩子。我把这一小叠文字资料搬到面前,翻开了最上面的一页。
【关于CA高中学生失踪事件的记载。
1985年末到1986年初,新年交替的时候,CA高中某班级的三名学生突然失踪,对此,我走访了失踪学生的家长,但是并没有人愿意回答我的提问,但其中一家男主人拒绝回答时,女主人却在旁潸然泪下,让我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隐情。学生失踪事件之后,高中里面所有的温室都被拆除了,作为园艺特色学校,拆除温室的行为我无法理解,提出采访学校的申请也均被回绝了。
当时发生失踪事件的学生都在同一个班,事件发生后,一些学生就转学了,我找到当时还在那个班级的学生,但都被告知无可奉告。没办法,我只能去打听那些转到别的城市的孩子,想方设法去找他们的地址,最终,终于我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了一位愿意讲述事情经过的孩子,那个孩子说自从事件发生后,就一直没有好好睡过一觉,所以希望把事件的真相告诉我,并希望我有朝一日能把真相也告诉众人。这位孩子的情况我不能说更多了,只能说在说出了真相之后,这位孩子也终于摆脱了失眠的困扰,能好好地正常生活了,我也祝福那个孩子今后能够幸福。
事情具体的经过是这样的……】
我的双眼一行一行地扫过这些文字,这些文字中记录的事情就像针一样刺痛着我的双眼,也刺痛着我的内心,我想把这些信息也抄下来,但是手中握着的笔却在不停颤抖,让我一个字都无法好好地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屋里的灯光已经无法让我看清文件上的文字了,才想起来一直都没开灯。所有的资料我已经基本上都看完了,闭上眼睛,我在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打开台灯。我的手已经止住颤抖了,我打算把一些重要的细节抄写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顶楼的温室为什么存在,还是没有办法解释。不过如果用这些信息去问学校的老师的话,不知道是否可行。但是如果也被那些学生一样,被学校驱逐了该怎么办呢?要不要找四月商量一下?还是算了,如果因为这个事情把四月也牵扯进来,就不好了。)
我内心十分纠结,不过,至少还是先跟哲也商量一下吧!
告别了八坂婆婆之后,已经快入夜了,我给哲也打了电话,约他在苇名书屋见面,他说打工完之后就过去,让我到了先等等他。
进入书屋之后,我把刚才抄写的内容拿给了哲也看,然后简单讲了讲刚才看到的资料内容。听完之后,哲也也陷入了沉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大致能理解了,不过要解释楼顶温室的问题,只有去询问老师这一个办法了。」
我点了点头,我也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
「如果是园艺部的指导老师的话,我觉得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是我又担心把四月牵扯进来。」
我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确实,不过我觉得你可以跟古河同学聊一聊,看看她的想法吧!」
哲也说的没错,不管我怎么想,我还是要跟四月把事情的真相说清楚的,至于后面她作何决定,我会尊重她的想法。
「嗯,我去找她聊聊吧。」
第二天,我约四月到之前YW大厦一起去过的咖啡厅。虽然我本来想约四月直接来自己家,但是鉴于我们两个都不会料理,最终中午还是要出去吃,还不如直接约在外面好了。
「提拉米苏蛋糕和卡布奇诺~」
「摩卡和黑森林。」
点完餐,四月眨着眼睛向我发问。
「那~要说什么呢~」
「关于1986年学校曾经发生的一起事件,应该跟楼顶的温室有关。」
我把那段抄写下来的文字递给四月。四月接过文字的时候,看我的表情异常严肃,也收起了笑容。
「这是……」
「嗯,那时候学校发生一起学生失踪事件……」
……
「没想到……学校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啊……」
「嗯,确实没有想到,不过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百年校庆之后学校就换了校长,也改变了教学方针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继续说。
「如果想按照这个线索继续查的话,就只能去找学校的老师了,但是我担心的是,如果就这样去找老师的话,会有像之前那些学生一样的风险。」
「你是说……被迫转学吗?」
我点了点头,毕竟这是在当时学校方尽力隐藏的事情。
「所以,我想问问四月你的想法。」
「如果是镜的话,会想怎么做呢?」
四月把问题又抛给了我。
「我……吗?实话说,我其实不太想承担这个风险,一是因为即便问了老师,也有可能问不出结果,二是我好不容易独自一人来到这边上学,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被迫转学,我不想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了。」
「确实像是镜的风格呢~一直都能对事情的利弊分析地很清楚~不会头脑一热就随便做出决定~」
我不确定我的回答到底能否让四月满意,不过这些确实是我心里真正所想的。
「园艺部的指导老师是个好老师,据说他已经在学校教学超过40年了,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对当时的事情有所了解的~如果是我的话,以我这个现任园艺部部长的身份去问的话,我觉得他应该会透露些什么吧!」
「你要去问吗?」
四月点了点头。
「我想去~我想了解现在我照顾的孩子们的身世~如果当时的温室全部都被拆除了的话,为什么她们还会在那里。」
「那我也去。」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这么说了。
「嗯~那一起吧~」
听到四月这么说,我心里的石头才放下来。
「不过,我会先找指导老师说明一下情况,定好时间之后,我联系你吧~」
「嗯,就这么办吧!」
西海贤治,是学校高中三年级的生物特别辅导老师,所谓特别辅导老师,是专门为了想向大学生物科学系升学发展的学生进行特别辅导的老师,算是我们学校特有的一个职位吧!同时,他也是园艺部的指导老师。此刻的西海老师,正坐在我和四月的面前,我们正在放学后的教员办公室里面的谈话间中。
「弓永同学,是吧?」
「是。」
我想应该是四月已经跟老师打过招呼了,所以我也不感到惊讶。
「古河同学很久之前就跟我提到过你了,楼顶的温室只让一个女孩子照看的话,确实有些吃力,但部里也没有其他同学,所以你能帮忙,确实非常感谢!」
「没关系,我很乐意帮助古河同学。」
「你能这么说,我非常高兴。」
面前的老人露出了笑脸,这是不带有任何面具的表情,是真实的感情。
「大致的情况我已经听古河同学说过了。」
西海老师向四月点了点头。
「实话说,如果不是你们的话,顶楼的温室就没办法维持下去了,所以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如果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不用过多地担心,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
听到西海老师这么说,我稍微有点放心了。
「西海老师,我想问为什么会在楼顶建一个这么大的温室呢?」
四月开门见山,直接就问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关于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了,要说的话,就得从你们调查到的那件事情开始说起。」
我咽了咽口水,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相信你们也查到了一些资料了。我们学校以前是以农业专科闻名的学校,那时候主要是向国家输送这方面相关的人才,所以建了很多的温室,主要学习的科目也是以理科为主。因为学校的名声很大,所以也有很多世家子弟的孩子在这个学校就读,当然了,他们之中也会有一些自己根本就不上进,只是过来混日子的孩子,但我们老师对此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那些孩子家庭的势力,是年轻的我们不敢过多涉足的。
但是,当一个学生在学校空闲的时间太多的话,他们就一定会找一些事情去做,所以他们就把温室当作了自己的游乐场,肆意使用里面的工具,破坏里面的设备。或许他们是无意的,但他们的无知行为的结果,就是对温室中的设备造成了破坏,其中就包括湿度控制装置和电路。
事发那天是放学之后,几个学生被他们绑在了温室里威胁,具体原因已经不得而知了,但可能是男女生之间的那些事情吧。但没想到的是,因为设备和电路的问题,原本温室应该保持一定的湿度,结果那个时候却非常干燥,然后电路被破坏了之后造成了短路,引发了火灾,他们发现着火之后只顾着自己慌张逃走,却可怜了被绑着的学生。
当老师发现玻璃温室内部着火的时候,已经迟了,被绑着的学生都已经昏迷,最后医院通知有三人最终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烟雾窒息而亡。家长当然非常愤怒,但因为学校当时正值百年校庆,再加上施暴者有着强大的家庭背景,所以最后整件事情被压了下来。施暴者没有受到制裁,知情者都被迫不允许发声,有的则被迫离开这里。」
西海老师顿了顿,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我最终也选择了沉默,为的是能继续在这里工作。因为当时我的妻子快要生产了,我不能为此失去工作。后来,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几年之后,我向换届的校长申请重新建一座温室,作为那些失去生命的孩子们的慰藉,因为我心里还是心存愧疚。当然了,我的理由是为了教学的需要。这座温室,就是现在位于学校顶楼的这座温室。」
听完了西海老师的陈述,我和四月都没有说话。事情的真相与我在八坂婆婆那里看到的几乎一样。
「原来是这样,那我要更加好好照顾温室里的孩子们了~毕竟,她们还承载了那么重的使命。」
四月恢复了一些精神,但我仍然说不出一句话,不知道是真相的重量压得我说不出话,还是我还在为没有得知真相的勇气的懦弱的我的自责。
「古河同学已经做的很好了,我也很高兴今年仍然还有像你这样的孩子加入园艺部,明年我就要退休了,本来我还以为我会和这个温室一起从这个学校离开呢。真的很谢谢你们,让曾经属于这个学校的东西,能继续存在下去。」
告别了西海老师,我和四月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没想到西海老师是这么好的一位老师。」
「嗯~我知道西海老师是一位好老师~因为,能有一间这么棒的温室的指导老师,一定是心里善良的老师~」
「所以你才那么坚定要过来问吗?」
「这是一方面啦~因为我觉得镜一定是想知道真相的~仅仅是编辑的记录,还是不够,还是希望能听到从当事人嘴里亲口说出来的真相~」
确实,只是文字记录的话,多少还是有些虚无飘渺,即便有着录音,但因为经过了处理,所以真实性也还是会存疑。但是这座学校,这位老师,这位亲身经历了那些事情的老师亲口说出的真相的话,就不会有任何疑问了。
「谢谢你四月,我太懦弱了。」
「别这么说~我很高兴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没想到你能查到这么多资料,如果没有这些,我想我也没有办法跟西海老师开口的~」
「也多亏了哲也的帮忙。」
「对呢~也帮我谢谢苇名同学呀~」
「嗯,一定。」
「如果镜以后有什么想做的话,也一定要告诉我哦~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嗯,谢谢你,四月。谢谢你……」
四月又一溜小跑跑到了坡道上方,夕阳照着她的身影,发出金灿灿的光芒。你在我心里一直是那么耀眼呢!
「对了,镜,之前你说你不想回到以前的生活,可以告诉我你以前的事情吗?」
「以前的事情啊……有点难为情呢……」
「嘛~没关系啦~等镜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露出灿烂的笑脸,她转过身。
「听了西海老师说了这些之后,我也想为温室做些什么,为当时的那些学生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是指?」
「我觉得如果温室一直都只是我们两个的话,也有点太寂寞了,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里,也希望更多的人能喜欢这里。我想,这也是西海老师,和以前那些学生们的愿望吧!」
虽然二人世界的地方可能会不在了,不过我觉得四月说的对。
「那四月你打算怎么做呢?」
「还没想好~我们一起想吧~嘿嘿~」
说的也是,我的话什么都做不到,所以,就拼命去想想自己能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