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远出家门六年有余,我已看惯世态炎凉。
因而沉闷一直是我生活的主旋律,至少在昨夜之前,未曾有过变化。
虽然一事无成,但也为生计所迫,仰仗“不要脸”的特性,学会了不少门道。
可是。
纵然略通谈吐之道。
面对近日所见。
也无言以复。
“.......................................。”
现在的时间,如果允许四舍五入的话,应该已经过了10小时左右?
“这位先生..........,您一直这样子,我们也很难帮你啊..........。”
“......................................。”
三天进了两次警局。
哪怕是社会中最不可理喻,最穷凶极恶的街溜子,应该也不至于混到这个地步。
“先生,从你到达这里到与我面谈,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钟头了。”
“请您稍微配合一下。”
经历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后。
三桶连滚带爬的闯进了警局。
其实他想直接把状告到军队里面去。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直接告到联合国去。
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个路边小酱油的想象。
“.........................................。”
现在,他要用自己的语言,把这些天遇见的,物理意义上的“牛鬼蛇神”,解释给面前这位踌躇的警员听。
“哎...........................。”
其手中的黑笔啪嗒一声倒在了桌子上,很显然他已经到达了忍耐的极限。
三桶自己也知道,如果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你知道井盖嘛?”
他无法形容自己遇见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只能将那些几乎跟扯淡没有差别的“现实“表达。
“知道,但这与你遭到的迫害有什么联系吗?”
警员直起了身子。
他注意到这位报案人员的身体已经开始不自觉的颤栗。
哪怕对方的眼睛此时如鹰隼般锐利。
也改变不了他处于恐慌中的事实。
其手上不断抖动的纸杯便是佐证。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会双腿发软无力支撑自己。
但那只是一部分人。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遭遇了极度可怕的事情后,反而会因为求生欲变得极度暴虐。
事实上,他知道这个人的部分信息。
不知为何,上级似乎要求对他”特别关照“。
但自己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记录他说的所有话,然后记下来,剩下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
“记住了,完成记述之后,什么都不要去管。”
警长是如此吩咐他的。
“昨晚上,我在那片市场的施工区发现了一堆碎尸,随后我联系了你们。”
“请...........继续。”
他倒是知晓,昨夜的特殊情况。
虽然直到现在他无法理解就是了。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过去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出警。”
“嗯..............。”
砰!!!!!!!
程天歧咬牙切齿的瞪着面前的警员。
拳头与桌子的交响让警员的眉头微微一皱。
半响之后才缓过神来。
“请冷静一下程天歧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对于您的遭遇我深表歉意。”
“昨夜的事情待会儿我会进行说明。”
“但现在,我需要先梳理你的证词与提供的线索。”
警员随和的看着程天歧,并不为他的失控而感到冒犯。
“抱歉,我失礼了。”
程天歧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为自己的冒犯表达歉意。
这个时候。
桌上的镜面反射出了他眼边的一角。
随后他猛的将头甩到一旁去。
那个女人已经让他恐惧到产生了幻觉。
连自己的瞳孔都散射出了些许异样的黄金光芒。
“请具体说明一下,您在那之后,到底遇见了什么。”
三桶握了握自己的拳头。
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遭遇倾诉了出来。
警员的眉头时不时皱紧并用关怀的眼神看着他。
手中的笔不曾停歇。
坦白说,这种眼神让三桶想抄起胯下的凳子直接抡到对方的头上去。
但对方那认真负责的态度又不像是在故意戏弄他。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看来情况比想象的..........复杂?”,警员说。
“关键不在于复杂,而在于反应。",三桶小声嘟囔。
没错。
反应。
“关于你昨晚申报的案情,我们的相关部门确实已经采取了相对应的措施。”
“哪门子的相关部门?你们又采取了什么措施?”
明明几个小时过去连人影都没有看见。
现在给我谈相关部门?
记述员的笔稍微停顿了一下。
“抱歉,这件事情比想象中的麻烦,牵扯到的细节实在太多,为了侦破案情,我们需要一点时间。”
“有趣,这就是你要给我的说明?”
“你们对于昨晚的凶杀案,准备采取绥靖手段是吗?”
“行,那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了。”
三桶言辞犀利的结束了谈话。
并再一次申报了自己已经消失数天的好友。
而坐于其对侧的警员。
在完成了相关记述后,合上了自己的记事本。
“对于您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能否先等待几日,我们会尽快查明嫌犯。”
警员无奈的用礼貌却毫无意义的言语回复着对方,他也未曾料到,这块山芋竟然如此烫手。
自己并不是什么老练的接待员。
入职时间不过一月。
在这种报案人员与上级均模糊不清的前提下,他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我要的是解决方案!”
一声怒吼响彻了整个大厅。
“你们想怎么处理那些冤死的人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懂吗?!我也不想再用自己的命去为你们的不作为买单!”
“我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有没有陈赫晓的消息!”
僵持不下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三桶情绪再次失控前。
房间被人打开了。
“哦呀呀…………,看起来,这位先生,遇到了非常棘手的情况呢。”
事实上,都还没见到人。
三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种语调,他甚至不回头都能猜个七七八八。
来者的身份。
散漫的语调,黑色职业装再加上淡淡的微笑。
一看就是那种正事没几件,扯皮却是一把好手的太极宗师。
“呵,如果我恶劣的态度惹到了你们,我向你们道歉,谁叫我没权没势还身处异国他乡呢。”
“但还是请你们…………。”
正要继续说,这位神秘警官却把头伸了过来,很小声的说出了让人心惊胆战的话。
“真是的………,明明那么高明的手段偷渡了,却忘了隐藏自己的假身份证呢。”
“奸诈小人。”,三桶的嘴里,憋着这样一句话,但他却无法说出来。
身份证实际上不是假的,只是,还没到它该出现的时候。
但那是另一回事。
“好了,年轻人,你的工作结束了,记得把笔和口录留下哦。”
“对了,待会儿记得去教会里祈福一下哦,压力积攒太多,可是会出毛病的哦。”
闯入的警官笑眯眯的将接待员支了出去。
“呃,多谢前辈的关心?但我应该还没有严重到需要靠牧师来开导思想吧?”
“唉~,听我的,乖乖去就好了,反正我也要去的啦,就当是陪我做伴了嘛。”
不明所以的接待员看了看手表,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反正自己平时也有今天去教会祈福的习惯。
“那我就不打搅了。”
不久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原本健谈的神秘警官此时却一言不发。
“年轻人,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你的特征呢~?”
“那种东西,应该也是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吧~?”
三桶也是狐疑的回答:“看样子你们警局的暗语不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感谢你的配合,我是安藤裕吾,请多指教,昨晚上连杀6人的偷渡客~”
虽然不知道我配合了他什么。
反正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那你还挺猛,在那种鬼地方,不想着逃命就算了,还有心情偷拍我。”
“但你既然能说出我干过的事情。”
“你也应该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对吧?”
自称安藤裕吾的男人,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他无法理解程天歧即将升腾起来的愤怒。
“程先生…………,您真的是………,傲慢到过分呢…………。”
“如果每一个落到刀山火海中的人都能硬爬起来的话,那世界上就不会存在可怜人了吧………?”
“可怜人?难道还有比被丢到刀山火海中自生自灭的人更可怜的存在吗?”,程天歧自然知道,安藤裕吾的意思,但他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因为彼此之间所拥有的筹码根本不对等,如果只是单纯的手无寸铁掉进了炼狱,那自然是值得怜悯与理解的。
但,若他们是披坚执锐的人,那就没有资格怯懦,更没有资格逃避。
明明能够改变现状却只选择袖手旁观。
“是这样吗…………?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呢。”
“虽然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没想到您对人的个性这么乐观。”
“但是哦,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哦。”
“如果你抱着已所至他人亦可至的想法。”
“你可能会陷入重重迷雾之中哦。”
三桶瞪着杯子中的水,正午的阳光映照他的眼中。
如黄金一般。
“说正事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他扯淡毫无意义。
这家伙现在这个架势。
明显就是想对他提要求。
但这也算情理之中。
“哈?这么干脆?”
安藤裕吾惊叹于对方的平淡与接受能力。
按照正常情况来讲,昨晚上那种经历,一般人是肯定提都不愿意提的。
“哈,你怎么好像比我还慌?”
三桶坏笑着。
对方大概率想的是他何其强韧什么的。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昨晚上差点被吓疯了,现在这样平淡纯粹是因为他刚好撞在了合适的时机而已。
吃了那个“魔戒骑士(好像是叫这玩意来着)”的定心丸。
哪怕是在警局里,一回忆起那个可怖的苍白脸颊,一样是胆战心惊。
“唔嗯,大致细节倒是没什么补充的了。”
“实际上,我来这里找你是受人所托呢。”
“那个人你应该见过,哦对了,还有一个小女孩和她同行,也不知道从哪里拐来的。”
说完,安藤裕吾看了看钟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去哪儿?还有你说的那两人是谁?”
真是服了,一个二个,就是不说人话。
“你的熟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