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翕愣在一旁一脸的黑线,横竖也不好劝夏湘湘,只能配合着去工作。
第一场戏就NG了三遍,副导演在一旁扯着帽檐气得直跺脚,后来也是陆北翕好说歹说,又是扇风又是递水的,副导才耐着性子拍完这几个镜头。
收工之后其他群演和工作人员相继离场,只有夏湘湘蜷缩在拆掉的棚架旁喷嚏打个不停,浑身全湿透了,活脱脱像个落汤鸡。陆北翕突然闪过一阵心疼,下意识褪下自己的外套,拿在手上怔了怔,径直走了过去。
虽然年纪小,但陆北翕一八五的个子背起夏湘湘来毫不费力,他们共撑一把浅蓝色的雨伞,像一幢小房子慢悠悠地在雨里移动着,一时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夏湘湘才不管,在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帘里,边擦鼻涕边分享自己的“拍戏”心得,完了还不忘吐槽陆北翕消瘦的脊椎骨硌人,陆北翕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即便裤管鞋子全湿透了,注意力却都在背着的人身上。
陆北翕送夏湘湘去医院检查、挂水、缴费、取药,一切做起来信手拈来轻车熟路,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眼前这个有点傻、有点糟糕、还有点执拗的群演女孩子,却总让他有像旧友、亲人般的保护欲,是那种迫不及待又欲说还休的冲动,想要陪她走尽夜路、跨过阴雨、跑完这段漫长艰辛的梦想道路。
那晚他替夏湘湘买了两份鸡柳饭,帮她叫了的士回家,自己走了两站地铁的路程,独自去广场看烟火,夏末深夜的晚风刮过,泛潮的衣服贴着他的胸膛,有些许凉意袭来,陆北翕不禁打了个寒颤。
零点时分,绚烂的烟火蓦然升起,在这个城市的上空徐徐绽放,带来短暂的光明,转瞬即逝。
陆北翕没有告诉任何人,刚刚过去的这一天其实是他的生日,本来约了几个室友要去K歌的,结果最后就差他这个寿星没去了,其实陆北翕一点都不觉得遗憾,毕竟生日年年有,烟火夜夜腾空,而有的人有些事却只能发生在特定的时间,老天从来都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他抬头,看这场过分美丽的烟火,似一场幻觉,令人无限着迷久久坠落,那零零星星的烟火碎片,绽开后又仿佛重新拼凑,慢慢地拼凑成了一张梨涡浅笑的脸,嘴角还留着些鸡柳屑。
3
陆北翕再见到夏湘湘是在市中心的一家甜品站里,距离他们上次分开两个月零三天加十小时。
这家网红甜品店无论什么时间都门庭若市,不少市民和附近的大学生不惜坐好几个小时的车程也要来尝一口,陆北翕是店里的常客了,每回来必点芒果千层,以至于朋友总是打趣喊他芒果小王子。他也不是多爱吃芒果,不过是觉得在众多斑斓里,芒果的黄色总能带给人温暖的力量。
店面装修得很是精致,萦绕着甜腻的甜点味道,让人莫名觉得满足,就在这样一片满足里,目光越过好几层人流,陆北翕穆然看到坐在角落里把玩手机的夏湘湘。
一瞬间连他自己都觉得八成产生错觉了,于是揉揉眼睛再望过去的时候,刚才的位置果然没人了,只是下一秒背后突然有人拍他,然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小陆同志,好久不见!”
夏湘湘就那样出现在了陆北翕跟前,穿着枚红色开衫针织外套,头发剪成了及肩的长度,她穿了高跟鞋,站在陆北翕面前还是比他矮了一个头。
有个女孩子捧着一块草莓慕斯开开心心地站在你面前,昂起头来看着你,这样的场面在外人看来是热恋期的小情侣无疑了,以至于后面的大叔不耐烦地嘟囔说:“小伙子可以带你女朋友去旁边撒狗粮吗?我还要排队给老婆买蛋糕呢,回去迟了是要跪搓衣板的……”
两人相视笑了笑,走出甜品店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夏湘湘看起来仿佛很饿,一勺接一勺地挖着那块不大的慕斯,陆北翕不等她吃完,便忍不住询问夏湘湘这几个月来的情况。
那天下午两人聊到很晚,夏湘湘毫不避讳,讲自己屡屡受创的拍戏经历,托着脸听陆北翕诉说在学校的丰功伟绩,和他已经搬出学校准备毕业论文的现况。不远处的立交桥畔夜灯倏忽全亮了起来,桥下纸醉金迷,车水马龙,似辉煌从不曾远去,这座城市的繁华程度可见一斑。
在渐渐喧嚣的人群中,陆北翕静静地走在夏湘湘的身旁,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却觉得异常的宁静,仿佛周遭的人流和光彩奢靡的景色都是无味的陪衬品。
这种奇怪的感受,连陆北翕自己都讲不清楚,在影视城焦躁的暑假,为什么会不偏不倚遇到一个原本该擦肩而过的陌生女孩,他们之间本无太多交集,彼此更未有过多了解和交谈,这样的关系,搁学校里顶多算泛泛之交吧。
但陆北翕唯一清楚的是,在遇到夏湘湘的时候,只那一眼,世间所有星星都亮了。
陆北翕想起书上看到的文艺段子,“如果我想你,那么一阵风是你,一棵树也是你,一朵云也是你。”而此刻夏湘湘站在他跟前的时候,便已满足了他内心追求的所有安宁。
陆北翕本来就是戏文专业的学生,思维向来细腻天马行空,只是虽然在脑子里早已安排了两人无数次重逢与各种版本的happy ending,但现实却是再见来得晚之又晚,思念来得愈加浓烈。4
夏湘湘来A市是参加几个表演串场面试的,结果却在地铁站丢了背包。这世上有的女孩子真的会乐观到令你叹为观止,譬如夏湘湘,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弄丢所有随行物品,全身上下就只剩一个手机,还能心大地在蛋糕房吃慕斯。
“要是今天下午没遇到我,你打算怎么办啊?”陆北翕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夏湘湘的身上,忍不住问她道。
夏湘湘不客气地拉了拉陆北翕大大的夹克服,伸手拨了拨刘海看着他问:“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安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