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我会去幻草原,直到把自己烧成灰。”我没去看慧音的脸,向门外走去,“我……谢谢这么多年你和大家的照顾。”
“还有,拜托你去告诉辉夜他们了。”
慧音没来拉住我,她知道我想寻死很久了。
正好,草原有一处大坑,不过其中的桌子只能被一起烧掉了。
我聚集全力,将自己燃烧。
……
此时已感受不到痛苦了,肉体在反复翻新,火焰留下的伤疤越来越深,毛发更是无法长出。
……
何时睁开眼已经看不到光了呢,我被什么的灰烬盖住了,四周的草木难道都被我烧光了吗?
……
我的肌肉已经如岩石一般坚硬,但我许久没有注意到四周了。
伸出不知是不是手的部分,四周的灰烬很冰冷,冷得像雪,黑色的雪,感觉多放一秒我的这部分就会被冻住,碎掉,然后和这些灰烬一起恢复为以前那样的肉体。我急忙缩回来。
此时才清楚,这是昨天的我,或者上一秒的我,总之,当时的我已经被烧死了。
所以,我只能努力烧死现在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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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妹红。老实说,我不确定藤原妹红是否死了,但我能从她的遗骸中读到记忆的话,那就当她死了吧。
我抓紧时间将这烟土之色画在画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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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能说说当晚你看到了什么吗?”
圣和一轮开始询问居酒屋老板。
“我……”老板沉默着,不敢抬头,两臂绷直,手紧抓膝盖。
圣和一轮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圣将手放在老板肩上。
“不必害怕,您只是个路过的目击者,不需要对谁的行为负责,也没有要将事实隐瞒的必要。你目击的事实将会帮助到我们,还有那些被伤害的人。”
老板抬起头,只见圣和善的眼神,顿时放松了三分:“不……我没有受谁威胁……不如说恰好相反。”
“你……您究竟看到什么了?”一轮显得有一点着急。
“我,当时收拾完店准备关门,就看到了,那人拿着个小包和长箱子,紫色的头发……对,是,是先生,是稗田先生!”
老板颤抖着。
“……好,谢谢您的证词,请先回去吧。”
圣的话如同某种信号,老板立马鞠了一躬,脑门碰榻榻米的声音甚至盖过他口中的“失礼了”。他虽没在奔跑,但看得出他想逃回去。
随后,一轮将在门前等着的稗田叫回了屋。
“那么,你们都听到了——”
一轮打断了稗田的话:“为什么不早说那晚你出去过的事?!”
圣在背后轻轻拍了拍一轮。
“咳,抱歉,我当晚确实出去过,当然和盗尸没关系,所以没提前说。”接着,稗田将半张脸藏在袖子后,“怎么,难道二位光靠那一段证言就开始怀疑我,把我的行为和盗尸联系到一起了?”
“这……”一轮沉默了。
圣接上了话题:“但是我还要听具体的情况,首先你晚上出去做什么?”
“日常的走访工作,我在找些晚上才会出没的妖怪。”
“老板说的小包装着什么?”
“纸笔墨啦,你看,就是这个。”稗田拿出一个小挎包。
“那长箱子是?”
“哈哈,不瞒您说,我最近走到哪都要带上宝贝的萨克斯,有它我的气息才顺了。”那箱子里确实有个银色的萨克斯。
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破绽,这次轮到圣沉默了。
“两位,我之所以特意叫你们来听老板的证言,就是为了自证清白,我不怕二位的怀疑。但,如果你们还不能信服,我也无能为力了,等我进一步的调查吧。”稗田端起了茶杯。
稗田宅外,沉默的二人终于再次打开了话匣。
“姐姐,你觉得稗田可疑吗?”
“总觉得……从气氛上来说不能怀疑呢?”
“那姐姐还是觉得可疑咯?”
“总之,必须要留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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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查者是不可能将重心放在我身上的,我的活动依然有非常大的空间——只要不在村子,村内还是非常危险。
我向着雾之湖的方向动身。
红魔馆,门卫完全没有打算挡路。走廊的墙面已有了些许裂痕,某些地方还有苔藓,地板也在吱吱响。身边偶尔有打闹的女仆妖精路过,只见有一只在认真打扫,对我问了声好。
没问题吗?如果有什么像我这样胆大的家伙进来,能随随便便把这里的财物搬空哦?
会客室,小小的吸血鬼主人,蕾米莉亚·斯卡雷特正在座上,见我的来访,将身边的妹妹招呼走,请我落了座。
“你是……?哦,但你应该没有来的理由了才对?”
“你要了解‘那个’?如果你不把棺材打开的话没问题。另外,关于她的事,我……已经记得不怎么清楚了,大概对你没有参考性。”
蕾米莉亚领我去了一间客房,平常门锁着,不让妖精随便闯进去。
一副只比床短一点的棺材放在床上,即使没看到,我也清楚十六夜咲夜的躯体就在那其中。
“死因?我到现在也没特别清楚。即使帕琪没做处理,她的身体也没一丝腐坏,如果不注意她在脖子上的外伤,或许会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蕾米莉亚抚摸着棺盖,至少此时,她和自己的外表完全不符。
“她和往常一样来去无踪,保持着对我跪拜的姿势出现在我面前,一旁是从她手上掉落的指甲,以及将地毯颜色染得更深的红色。”
“啊?你想要她的一片指甲作纪念?可以,我没有看重她的肉体完整到那种程度。不过,如果你真的这么看重她的话,那就好好把她的事情记下吧。”
虽然只是一小片指甲,但安全起见我还是拿回去后才吃了下去。
话说这么一片指甲能保存到现在,口感会是什么样的呢。
意外的挺脆,像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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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贞的回忆
“在我的世界,太阳已无法升起,飞蛾也不再振翅,不用再为她撑伞。而她就是我唯一的,永远鲜红的光芒。”
今天,我的力量终究还是失控了。
我的衰老没有体现在肉体和精神上,但从操纵时间的能力上能看出。而且,看来我这方面的“寿命”很短。让时间开始流动越来越困难,直到变成现在这样,时间或许要永远静止了。
为了更好地服侍大小姐,我将自己遭遇的这个问题暂时搁置了,但没想会恶化成这样。
……不管了,看大小姐刚起床,我先去备好茶吧。
——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钟表和日月都被停滞。现在按原来还在流动的时间来算到底是过了几天,还是几年呢,我无从得知。
我时不时都在尝试让时间流动,但都失败了。我就要这样在停止的时间中度过余生吗?
但我不能放弃,座上的大小姐在等着,我要在未来的时间继续为她效力。
——
全馆打扫1345次,墙面粉刷154次,各设施维护891次,书籍整理2156次,中庭植物修剪……虽然已经没在长了但做了15次,还是住手吧,再剪几次以后植物怕是都要死了。另外屋顶全部瓦片换了78次……
接下来这段时间怎么利用呢?要不要把馆后面的土地开垦一下?
——
“美铃?你想要什么样的雕像?你要是吧回应的话我可就雕一个你睡觉的样子放在中庭了哦?哈哈哈……哈。”
我这副样子肯定很傻吧。但是无论做什么我都得不到反应,即使是被刀割开他们也不会看伤口中涌出的如凝胶般固定在空中的血吧。
不知道大小姐会乐意看到吗,我将一个手掌大小的大小姐木雕像放在桌上的盘中。
不管乐不乐意,我很快就会让您能看到它的,大小姐。
——
大小姐,大小姐啊,蕾米莉亚,蕾米莉亚·斯卡雷特大人啊,您要,如何才能动起来呢,您——确实存在于那里吗。
——
对,对啊,我想起来了,我在这里是因为时间被我自己停住了,如果我不能让它继续,那让它不再被停住就行了。
我看向手里的刀,只要……
不行,大小姐需要我,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再试试。
大小姐,让您也看着我吧。
——
指尖的疼痛让我清醒过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跪下。
试了多少次?大概在一万多次之后就没再数了,但大小姐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
我还要试多少次?怎么样才能成功?
不,大小姐已经被困在停止的时间太久了,我不想让她再受苦了。
我忍着指尖的痛苦将刀放在地毯上的洞中——地毯什么时候有的洞?希望美铃能帮忙补上。
我要以我自己为代价,让大小姐重新动起来。
我从来不会做这个姿势,但此时值得,因为我向着她——我生存至今的价值,我的世界唯一的光芒。
我将额头磕向洞前方的地面。
如生吞冰柱一般,寒冷的感觉侵占了我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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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夜咲夜。
我反复克制,将胃袋中涌上来的东西咽了回去,这里的脏污没办法收拾。
咲夜自己意识不到,她在静止的时间内待了至少上千年,在接近她死前的记忆中溢满了疯狂,能清楚描述的内容很少,对我来说太刺激了。
但,无论如何,包括这些孤独造成的疯狂,和她对蕾米莉亚的忠心,应当一起被记住。
我将在凝滞的疯狂的颜色画在画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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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与墨绿的影子在村子里无声地穿梭。
基于经常在葬礼上潜入和盗走尸体的经验,阿燐不费吹灰之力就避开了从村子来的行人,向命莲寺后方的墓地前进。
但她还是被抓住了。
“喂,‘偷腥猫’,现在墓地被严加看管着,你过去会有大麻烦的。”一轮抓着燐的手腕。
“唔,那就不去了……等,谁是偷腥猫啊!我对活的男人没兴趣啊!”燐涨红了脸。
“因为你就是偷东西((どろぼう)的猫(ねこ)啊。”
“这个词不是这么……!不,不对,为什么我要和你这个笨蛋谈这种话题啊!”燐用手捂住脸转向另一边,耳朵和身躯一起弯下。
一轮没有理“笨蛋”的称呼,继续问道:“那,那你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啊?”
燐将刚才的害羞情绪一扫而空,面向一轮,像是刚才在演戏:“我家主人身体不适,所以只能当安乐椅侦探了,所以派我来调查啦。首先,我要和圣小姐了解下现状。”
命莲寺,近日的客人越来越多,自然,他们大多不是来参拜的。
“稗田吗,确实很反常。证言验证过了吗?”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没有证据也没有动机。”圣作思考状,“话说,让你家主人来验证不行吗?”
“嗯,如果能请稗田去地底的话。但,没有足够的理由,稗田应该不会同意到地底被觉大人随意侵犯隐私。”
两人的谈话陷入了僵局,房内寂静下来,寺庙门口的人群声变得明显。
许久后,燐站起身。
“总之,如果稗田嫌疑很大,我有必要亲自去询问,能请一轮小姐带路吗?”
在一旁站着的一轮因为被忽然叫到名字而吓了一跳:“诶?诶?可……让人看到我和地底来的猫车一起……”
圣也起了身:“那,由我去……”
一轮见圣如此,急忙靠近她。“不,姐姐要留在这里安抚人群和命莲寺的大家,还是……我去吧。只不过。”一轮指向燐,“猫车,你要在路上和我保持距离。”
“你不说我也打算这样啦。”
稗田邸。
“抱歉,现在家主亲自在村子外进行调查工作,等以后再来拜访吧。”
两人直接扑了个空。
“怎,怎么这样,幻想乡也不算小,要到哪去找稗田?”
又碰到了死路,燐安静地思考着下一步对策。
许久后,燐才出声:“暂时别管稗田了,我要去调查其他人。”
“啊?不管?万一稗田又造成损害了怎么办?”
“只要大家提高警惕就好,如果犯人的目的就是盗取尸体的话,尤其是在葬礼上要多加注意……”燐声音变低,露出一丝苦笑,“等,这完全是断我自己的路啊,嘿嘿。”
“……”
看一轮没被自己逗笑,燐继续说道:“从怀疑的对象手中得来的情报很可能有问题对吧,所以村子里也需要重新调查。”
“虽然有道理但是……你确定要做?稗田可是花了三天哦?”
“放心啦。不过首先,我需要你通知命莲寺的诸位。包括你在内,各位都是第一嫌疑人,我随后会来询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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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姓名中,我最希望了解的,自然是先代的博丽巫女们的姓名。
每个前代巫女的名字都没有留下,也几乎没人记得,即使是那位亲近村民和妖怪,不常展示工作形态的巫女。
我几乎大摇大摆地带着铁锹走上神社的台阶,那里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巫女在清扫神社前的地面,她见我甚至没鼓起勇气和我打招呼。
哈,这代怎么会是这么个废物。
我轻松地找到了那个墓碑,上面只刻有博丽的姓氏。我取走了博丽巫女的手臂,再将墓填平。
那扫地的巫女看见我带着泥的铁锹,理应做什么动作的她直直站在原地,手上的扫把也停住了。
还是别盯着看了,不一会儿她怕是会哭出来。我移开目光走出了鸟居。
先代巫女的手臂,虽然肉打了折扣,但是骨头很强韧,吃下去前可能得煮一下。
——但是我要到哪去找锅子啊喂。
还是别想煮了,先把上面比较软的部分扯下来,在水里泡一下,看看有没有用吧。
超硬,折都折不断,但牙齿总能碰过骨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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秩序的回忆
“这个冬天,人类和妖怪也在共享神社的空间,就像两者共享整个幻想乡。从古至今,我们都是这架天平旁的剑。”
我忍着寒冷,费劲力气撑起眼皮。
“喂,她醒了,各位继续,她会恢复精神的!”
“哎哎,还是别太闹了,让她好好休息。”
四周确实很吵,神社什么时候聚了这么多人?
将目光移向门口,某人正侧眼看着我,一边在收拾什么牌子,向正要掏出钱包的另一个人做“请”的姿势。
胸口一凉,红蓝色的影子将什么放在我胸口,片刻后,那影子似乎摇了摇头。
“……看来老家伙这次是真挺不过去了吗。”
“我……我到外面去。”
“诶,ling……”
“——,就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那个稚嫩的声音我记得,孩子,你要到哪去?
已经是几乎感受不到身上的病痛了,别说全身,就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话说,这种场景总感觉以前也见过?”
“是吗,老朽不记得了啊。”
“有啊!当然有过!其他人忘了没关系,早苗你怎么——”
很熟悉的声音,差一点就能想起来了。
——一瞬,四周吵闹的声音尽数消逝,直到几秒后,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哟,妖怪贤者,终于睡醒了来看上届被抛弃的博丽巫女了吗?”
“……总要,来给老朋友送个别。”
被手套摩挲着额头的触感。
“你真是,被许多人与妖眷顾着呢,希望你来世也能这么幸福,ling……”
“幸福?你觉得她真的幸福吗?”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卸职之后村子的大家就都忘了她的名字,连小铃记性那么好的家伙都忘了!你再看看剩下的和她有交集的人类,咲夜走了,早苗——不,现在该叫御风招徕命大人,只有我这老家伙和岭梦能记得她的名字!”
快,就快想起了,她是——
“所有人给我听好,你们要记得她的名字!”
对,没错。刚才那个人偶使叫了她的名字,我想起来了。
“她是博丽灵梦DAZE!”
魔理沙,雾雨魔理沙!
“……咦,灵梦,你有话要说?”
我用尽力气喊出来,但没能清楚地出声。
“别急,别急,老家伙,我在这。”
魔理沙将帽子摘下,露出她已经不像当年那么光泽的长发,将耳朵凑过来。
此时四周寂静无声,显得我的声音更清楚了。
“……别叫我老家伙,你和我还没老到那个程度呢。”
“哦好的,老……唉不是,这么重要的时候你不能别把吐槽放在第一位吗?”
我笑了笑——不知自己是不是做出了笑的表情,继续说道。
“……被忘了,也没关系,只要下去有个伴。”
“……灵梦?”
“魔理沙,不要,放弃人类的身份。”
这是我最后留在这里的,我最自私的请求。不过我觉得,魔理沙肯定不会答应吧。
远处的夕阳红得滴血,它的光芒流向我的双眼,流向我的面庞,将我通体覆盖。
太阳,以前有这么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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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丽灵梦。
我终于,终于知晓了一位先代博丽巫女的名字,这绝对是史上没人做出的成就!
我几次用左手握住右手腕才能好好地在画布上画上红白的颜色。
不过我刚意识到我做了什么,只要那位还在盯着我,这就是她最有可能来阻止我的时候。
下意识看向身后,看来我的判断没有差错。
“八云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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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明地觉在椅上听着燐的报告。
“每个人的表现都比较正常,虽然幽谷响子和那位居酒屋老板表现非常慌张,但并没有在说谎的表现,这次调查的对象,命莲寺的众人和各位村民都可以排除了。”
“那,觉大人,接下来的调查你有什么主意?”
觉身体前倾,用小臂撑住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