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你的姐姐,可控核聚变已经正式实现了,”面前的轮椅对着轮椅上的少女说到,“现在,能源不再是问题,我们能够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核地堡里,走廊外的地下公路,军方的运输车队一刻不停地工作,嘈杂而紧张的备战依然被病房内的昏暗和寂静掩盖,面前的电视嗡嗡声和凄惨的白光倒映在少女消瘦凄白的脸上和深深凹陷的眼眶内。
新闻里的播报员在冷静的宣告世界末日的到来,平时和朋友开玩笑的新闻联播大结局真的来了。自己准备好了吗?他们准备好了吗?
不,谁都没有准备好,正如自己没有准备好面对突然的癌症晚期通告。人类文明,也没有准备好面对黄石火山的即将喷发,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好失去面前的所有正常生活,自己,也没有准备好面对自己最后一个亲人的死去。
而这死亡,马上也要来轻吻自己了。
“真的吗...?”痛苦的少女连悲伤都已经没有力气,身侧的维生设备吱呀作响,跟着她的生命一起随时间流逝,“谢谢...死前,能听到这个我很开心...姐姐和她的同事们一生的努力...咳咳...!”少女喘着粗气,头上的假发差点掉落,“马上...我也会和姐姐团聚了...”
黄石超级火山即将喷发,来自大洋彼岸的另一个超级大国将会直接被这场天灾毁灭,所有的国际对话都失败了,是啊,人类国家的所谓对话,对于大自然而言算得了什么,谈话能把活火山谈死不成?
现在,所有的核导弹已经进入待发射状态,在灾难来临前,即将灭亡的超级大国将进行最后的挣扎,人类可能要在大自然的灾难前先淹没在自己同族的恶意之中。对于超级火山的喷发和核战争的同时到来,所有的新闻版面都可以看到——
这是人类文明的末日。
而如果,能让自己知道,自己姐姐毕生的努力能够挽救文明的话,也算是对自己的安慰了。那天,敌国的一枚导弹的弹片夺走了在建设的电站中的姐姐的生命。如果自己被优先转移到此,就是作为唯一亲人替姐姐接受国家的荣誉的话,那也好...
她这么想着,眼角滑落一滴干涩的眼泪...
“啊...不,小同志,你可以活下来的。”
“啊...啊?”
“我们把你优先转移到地下城,是为了帮助你的。”
她突然感觉自己的情绪白渲染了。
“难...难道,白血病有特效药了...?”
“啊,这个还没有。但是,你拥有获得冬眠的权力,一般来说这是重要的科研人员才能拥有的权力,但是你的姐姐在牺牲前,留下的遗嘱就是一定要救你。鉴于博士对国家的贡献,我们肯定是要履行的。”
“我...世界局势如此紧张前,我就一失业画师,在家混吃等死...这么大的权力,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啊...”
“这是博士的愿望,博士为国家付出了一切,她的才华,她的成果和生命,所以这是她应得的。总之,冬眠仓准备就绪了。现在是来通知你的,顺便你姐姐的勋章也交给你了。”
“这...这样吗...?”她也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总之,治愈你的疾病,我们寄希望于未来的医疗技术。”
...
...
“你就只有这个东西想要留在身上吗?”
“嗯。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只剩下这个。”
躺入休眠仓的她左手手中,紧紧握着那朵自己的义姐送自己的白色仿真栀子花,还记得那是自己的十八岁生日,她送给自己的她们材料学实验室的成果,那是一片质感如真的栀子花,但结实无比的材料。
“好的,那,没问题了,三分钟后开始注入冬眠液体了。”
“嗯...啊那个,记得销毁我的手机和电脑,硬盘,一点不留!”如果自己电脑里存的东西被发现了,或者在冬眠期间被其他人围观,那还不如杀了自己!
“好...好的。能办到。”
她静静的躺在冬眠舱内,她是目前唯一的一位冬眠者,外面世界的嘈杂,此刻仿佛被屏蔽了一般,世界安静无比,昏暗的舱室内,她只能看得清那位战士的脸。
“这会是...我们最后见的一面吗?”
“大概是吧,”他淡然的说到,“替我向未来我们的胜利问好吧。”
“嗯。”她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战士,眼前的这个时代,会是自己看向它们的最后一眼了,“我们...真的能胜利吗?”
“我们一定能胜利。”
此时,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传来,舱门被盖上了,呼吸器里传来的气体让自己冰冷的身体的病痛开始消退。
而此时,自己已经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看不见外面的任何影响了,很快,自己连话也说不出,昏沉的睡意开始压入自己的身体。
她意识到,闭上眼睛,自己就该和这个时代告别了,在她闭上眼前,她默默的和这个时代,和自己过去的人生,和自己的一切告别...
...
...
“所以,后续呢?”
-“所有复原记忆已共享完毕。”
一片未知物质构成的白色平坦的平原上,一个白色长发的少女和一颗纯黑色的无暇正方体通过意识共享看完了里面的画面。
她此时几乎是一丝不挂,身上仅有一件透明的未知材质的白色透明连衣裙,她虽然稍显显瘦,但皮肤红润,气色鲜亮,看起来和复原的记忆中那个即将病死的少女判若两人。
她蹲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用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脚趾,叹了口气:“所以,我总不能是冬眠到好几个宇宙毁灭,然后你突然把我挖出来,再通知我是人类文明的正统的领袖吧?”
-“通过您身边的那根[文明权杖]残余信息判断,您是帝国的合法领导者,是正常就任的执政官。”
“什么,难道人类文明的领导者是靠挖出来的?”
-“正如我刚刚所言,在经历最后一次宇宙末日后,我们的文明通过信息为载体保存了自己,根据已有数据,推测是因为宇宙末日,文明信息被拆散在时空的各个角落,数量可能为正无穷,彼此之间的距离可能为正无穷。您是我挖掘出的文明信息之一。而按照弥光职责法和宪法,您是我职务上的上级,接下来我将听从您的指示。”
“...”
他们正身处一片难以形容的空间,这是一个洁白无暇的“地面”向空中渐变的世界,周围无数的粒子,一黑一白的不断奔向它们相反的颜色。少女此时赤着脚,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个世界的触感,像是一种略低于常识中的人体体温的凉意,视觉内,唯一称得上可以描述的物体就是眼前的这位自称为“帝国中枢协助电脑”的“阴子魔方”。
“所以,你说你大概在时空中巡逻,寻找可能的文明信息的途中,发现了我,并将信息复原得到了我...”少女确实对自己的一切都一概不知,但包括现在自己的语言和一些知识常识,她又仿佛理所当然的有认知,而唯一称得上自己身份线索的,可能就是这个黑色正方体为自己复原的那段记忆,“你还找到了其他信息吗?”
“没有,当前我仅复原了你的信息,其他文明碎片暂未获取。而您的身份是弥光帝国执政官,我需要听从您的指挥。”
“...请你大概把我们当前的情况简单描述一下。”
-“是,文明...”
“大概就是,我们的文明在上一次宇宙末日中毁灭了。”
-“也不能称之为毁灭...”
“反正就是变成了散落在现宇宙各个角落的信息,简而言之就是碎了一地。然后你是我们文明比较高级的...”
-“中枢电脑。”
“嗯,然后你在现在的宇宙开始尝试回收文明数据并复原,然后你第一个找到的信息就是我并将我复原了,而我又正好是执政官,是你的上级。”
-“是。”
“而你告诉我你对我也不太了解,因为你也有很多数据在漫长的时间中数据因为周围宇宙的法则变化而不断地修改得到了磨损...”
-“我能储存所有信息,储存模式为数学,但将数学信息转化为语言信息的功能受损。”
“就是说你没法把你有的数据用语言描述出来。也就是说你可能知道我,知道我们文明的一切,但是你无法描述。”
-“是。可以称为某种意义上的失忆。”
“然后你也不知道我是谁,而你尝试修复我的记忆可以知道我是一个...”
-“一个在当时时代里失业在家靠着打零工艰难谋生喜欢玩游戏的少女。”
“...”
仿佛看到了本就没什么表情的少女脸上出现了些许变化,魔方回应到:
-“这是您自己说的。”
“我没有。”
-“所以您接下来的打算是?”
“我想...躺一下,然后玩游戏...才怪呢,现在怎么看也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她叹了口气,“你要我履行职责,能大概描述一下我们文明的情况吗?”
-“弥光帝国,人类文明的历史上最终的文明实体,是一个曾经疆域横跨20+1个维度的宇宙、管控实体宇宙100极立方光年的文明,是第一文明集群的两个领袖文明之一的文明,作为实体存在了80载年,现在,唯一的已知文明实体是你和我。”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白。”
“那是我的名字吗?”
-“关于你实际姓名的信息任未成为可描述实体,这是依据我对你的印象所起的名字。”
“真是,有够俗套呢...”
头发洁白的少女,静静的俯下了身子,躺在了这个触感如流水一般细腻的沙的空间上,看着头上漆黑一边的倒影,和无数的粒子对互相湮灭。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如这个混沌的不可描述的空间一样。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自己脑中拥有的知识和常识,又很奇怪的没有让自己崩溃。
“我是一个...唔...我仅存的记忆告诉我我是一个在一个还没上天的星球文明上生活的颓废土著,然后现在我又是一个听起来比较厉害的星际文明的领袖,而现在这个文明经历过一些比较厉害的事情后,只剩下了我一个方块,这是什么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