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终于收敛住心神,走近过来。
她低下头拉开座椅,眼中有一丝光芒闪过,又瞬间消弭不见。
“先前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我想先向你道歉,梅琳斯。”她的眼睛是一种淡色的金黄,像小麦晒干后脱去的壳,麦穗微微低下,表示歉意。
“不,不。我才应该道歉,是我太唐突了。”梅琳斯急忙开口,她挥起拳头砸了两下自己的脑袋。
“我有时候会说些莫名奇妙的话,还望别太在意。”
“呵嗯,那确实是些奇怪的话。”
“还是先自我介绍吧,我认识你,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我是维拉妮卡·以西结。”说到后三个字时,她明显停顿了一下。
“那,以西结同学算是原谅我了吗?”梅琳斯仰起头,就要使出卖萌大法,但维拉妮卡没有给她机会。
“没有谁原谅谁这一说,我也有错,不过——。”维拉妮卡话音一转。
“我还是没有认可你,我不明白凭什么。”
“凭什么简老师就因为你放弃了她这么多年的夙愿。”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接受她的单独教导。明明,我也这么努力。”维拉妮卡的音调越来越高,紧接着又突然回落。她低着头,难掩脸上痛苦的神情。
梅琳斯被这状况弄得手足无措,她只能弱弱地开口:“也许你想错了,嘉、简老师并不是因为我而放弃,可能有许多其他原因,我不过是一个契机呢?”
“或者根本就和我没关系,只是她自己想放弃了呢?”维拉妮卡听见这话,眼神顿时变得尖锐。
“啊?那你说是因为什么?你不是和她最亲近了?!”
“不,你先听我说,她刚好回来,就撞上了我,于是顺路就把我带回来了。这一切只是巧合。”
梅琳斯有些没辙,眼前的少女和上午遇到的真的是一个人吗。这变化也太大了!
“可,她这次的探索到底遇见了什么,就这么放弃了,她都找了那么多年,就这么放弃了吗?”维拉妮卡的语气变得平缓而悲伤。
梅琳斯又接着向她解释了一大通,还说了一堆安抚的话。为什么对我这么特殊?我自己也想知道啊!
梅琳斯很是无奈,她看着伤心欲哭的维拉妮卡,只好不停地解释,还告诉她自己马上就会向嘉菈娜申请统一上课,这才勉强安抚住维拉妮卡。
“还有,别用那个名字叫我,叫我维拉妮卡就行。”维拉妮卡眼睛有些红红的,用略带哭腔的声音说到。
梅琳斯心里一咯噔,这谁顶得住啊。
“好的,维拉妮卡。”
感受着这尴尬的氛围,梅琳斯有些坐立难安。不是我来道歉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要不先溜吧?想到这她站起身来。
“维拉妮卡同学,我还有些事,你看如果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我会马上向简老师提出申请,然后是关于你说的那些问题。”
“我只能保证之后有新的了解会第一时间告诉你,那毕竟是老师她自己的事情。”
梅琳斯一边说一边已经退到门边,砰地一声就光速开溜了。
她离开之后,维拉妮卡怔怔地望着合上的门,一动不动。
......
哈,梅琳斯一口气直接跑出了主岛,脑子还有些发懵。她不太能适应这种情景,感觉身上麻麻的有蚂蚁在爬。但离开之后又开始后悔,脑海里闪过维拉妮卡眼圈红红的样子,她有点担心。
“不管啦不管啦。”梅琳斯把辫子甩得在脸上乱拍,精心准备的发型被弄乱不少。
她应该不会有事的,梅琳斯施了个咒,往西边飞去。
不一会就到了目的地,梅琳斯轻车熟路地从后院落下。
“嗯,不在家吗?”
那我等等好了,梅琳斯点燃油灯,嘉菈娜的房子有够复古的,连个魔力灯都没有。
梅琳斯吭哧吭哧召来扫帚,这里的环境在那之后变得有人味多了,但也开始积起灰尘。奇怪,没人住反而还没有灰尘,这是怎么回事。
操纵着法师之手,梅琳斯开始打扫,这个法术是个二阶法术,像魔法飞弹一样能被称为法术的已经需要引动自身魔力填充模型。
在三阶之前但有法师资质的会被视为法师学徒,按理来说她现在连学徒都不算,但她有作弊道具一样的施法书,不过能靠施法书施法这点本身就说明她的这具身体是有法师资质的。
决定一个人能否踏上高贵施法者之路的因素有两个,算力和魔力适性。算力决定上限,魔力适性决定一个人最多能获得的魔力量,也就是被魔力“喜爱”的程度。
这里的算力并不纯粹指的纸面上的数学计算能力,而是被自身魔力适性牢牢锁死的一种特殊的能量,因为凡人的算力再怎么高也比不上计算机,而高阶法师个个都像人形计算机一样,梅琳斯觉得这有点像是被魔力改造的进化之路。用梅琳斯的话来解释就是技能点,经过大量训练可以扩充,但每人都有一个上限,这是几乎不可能被改变的。
这种算力有其自己的度量单位,以零阶的光元素召唤所需为单位,也就是一亚克。这和一个人所能操使的魔力量又不同,魔力量的标准单位是一缪,这也几乎是人类所能感知到的最少量魔力,魔力量低于此的生物划为无魔生物。
而在给出魔力的定量单位前,人们一直将算力作为魔力量,实际上魔力的单位是后来才制定的,这也就是一千多年前的事。这个单位是一块缪叶露通过“原”阵,完成一次完整阵流循环所注入的魔力量,它是为了方便对缪叶露的研究与开发而制定的一种单位,“原”的外形就是一个圆圈——这其实是一个法阵,一个最为古老的法阵,它将自身与外界隔开,从而“我”就此分明,当明辨“我”之区别于世界万物,便诞生最初的魔法。
魔力广泛存在空间之中,算力是使用法术的上限,一个人的魔力量也是一种上限,你没法瞬发超过自己魔力量的法术,在魔力耗尽后也无法继续施法,但如果能让一个人的魔力回复速度超过法阵吸收魔力的速度,那他在理论上便可以用出超过自己魔力量的魔法。但法术消耗魔力量通常和其复杂程度,也就是所需算力呈正比,因此这种情况几乎不存在。
不过梅琳斯目前并没有算力方面的烦恼,操控法术的算力姑且不论,法术的架构她可以完全交给施法书。越是对魔法了解,便越加感受到这本书的沉重与珍贵。梅琳斯不知道自己蒙受如此荫蔽所需承受的代价会是什么,她不敢去想,只能先置之脑后。
这会儿的功夫,梅琳斯已经清扫完了整个一层,上面的就不管了。她走进厨房,想找找有没有食材,她跟着食堂的女士们学了几手,再加上原先的知识,不说是大厨级别,但做出来的菜还是称得上美味。
嘉菈娜并不常做饭,她厨房里的食材和许多厨具还是梅琳斯添置的,是帮食堂干活的报酬,梅琳斯决定做面条吃。
她要做牛肉面,牛肉是梅琳斯前天才和芙莉女士讨的,存放在冰窖里,还是新鲜的,将牛腩切块后焯水捞出,加入几种香料和一种类似番茄的作物,将其切块放入锅中焖煮。使用法师之手,梅琳斯能同时和面,然后利用炖牛肉的时间醒面。最后,烧开水后将面拉平切成条状下锅,煮熟后捞出,再舀上一大勺牛肉,淋上汤汁,撒上葱花,配上一点辛辣植物。一碗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面就出锅啦。
梅琳斯已经口水直流,迫不及待地开始大口品尝,不消一会,梅琳斯已经吃完了一大碗面,她满足地,又下了一锅。自从拥有新身体后,她发现自己的食量出奇的大,怎么说呢,能吃是福,反正还吃不胖。应该没胖吧,梅琳斯正在唰唰下面的手一顿,而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打开了。
嘉菈娜闻到香味,好奇地走过来。
“你在做什么?好香。”
“嘿嘿嘉菈娜,这可是我的独门秘传,仅此一家,今天你有口福了。”
“可是你不是失忆了,居然还记得这些?”
嘉菈娜疑惑地问道,而且梅琳斯看起来像是失落的贵族,贵族还用自己做饭吗?
“哎呀,这是比喻啦,其实是食堂的斯特琳女士教我的。”
“是吗?可她当初就是我接来岛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哎呀,你别管这些,吃就行了。”梅琳斯讪笑着端上一碗面条,在面条的诱惑下,嘉菈娜没有继续追问。
不一会,梅琳斯又端上一碗面条,她发现嘉菈娜还没动。
“你怎么不吃啊?”
“在等你一起。”
梅琳斯摸了摸鼻子,坐到桌前,没有说话,其实我已经吃过一碗了来着。
在梅琳斯的注视下,嘉菈娜终于吃了第一口,她的神情顿时舒展。
“好吃吧?”梅琳斯问道。
嘉菈娜点了点头,埋头吃面。
嘿嘿,我像在投喂老婆。梅琳斯不自觉地笑了出来,嘉菈娜投来疑惑的目光。梅琳斯回以眼神示意没事,然后开始吃她的第二碗面。
一时之间,客厅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声音。
......
维拉妮卡眼前是摊开的书本,可脑中却不断回映着她推开门与梅琳斯的那一刻眼神交汇。
“不对不对不对。”
懊恼的情绪弥漫在维拉妮卡的心中,事情在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是后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家伙该不会是用了某种魔法?为什么一跟她在一起就没法控制住情绪!肯定是这样,可她不是有病吗,而且还失忆了,怎么可能会用这种级别的魔法。
按维拉妮卡原本的计划,她会将对话完全主导,接着让局势朝向自己希望的方向。仔细想来上午的那次也不对劲,自己的状态太奇怪了,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情。那种就像只凭意气行事一样的傻瓜,居然是我吗?不行,都怪我准备的不够充分就贸然展开接触。
“把她想得太简单了,可恶。”
梅琳斯就这么不讲道理地,横冲直撞打乱了维拉妮卡原本的设想。
维拉妮卡一边思考一边制定了以后的方针,在弄清楚到底自己情绪失控的缘由之前,要先尽量避免跟梅琳斯的直接交流。至少今天的计划还算顺利,梅琳斯之后会和她们一起上课,机会还有很多,总会弄明白的,然后,维拉妮卡微微眯起眼角。
她合上书,只留下了空无一人的阅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