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琳斯想尽量不引起注意,但显然这不太可能,因为希贝儿她们的人数本就不多,上课不是在礼堂,而是在隔壁的房间里。
当梅琳斯被希贝儿挽着走进教室时,许多双眼睛立马注视了过来,让梅琳斯稍微好受些的是,她们都是些和希贝儿差不多大的小屁孩,而且梅琳斯到的还算早,教室里估摸着才到了一半多的人。
“好啊,我说今天你为什么等都不等我,原来有新欢了!”说话的是一个和希贝儿年纪相仿的女生,她瞪着眼睛,脸上有着淡淡的雀斑,显得很生气,“解释一下吧,希贝儿!”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我有事情,所以先走了吗?”希贝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好了,别跟个小孩子一样,我来介绍一下。”
希贝儿拉着梅琳斯,像是炫耀似的说道:“这位就是梅琳斯姐姐,她今天要旁听我们上课。”希贝儿一边说一边朝梅琳斯眨了眨眼睛,“梅梅姐,这个是爱娜,是我的室友。”
岛上除了公寓,还有一栋小楼,是像希贝儿这样大的小孩们住的,她们是两人一间,管理员也是单独找了个人来担任,兼任生活老师,听起来就像魔女岛上的幼儿园。
梅琳斯朝爱娜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和善美好的笑容:“你好呀,爱娜,我是梅琳斯。今天稍微借用一下希贝儿可以吗?”
女孩目光躲闪,气势一下就弱了下去:“可…可以。”
希贝儿发现了她的异常,得意洋洋地开口:“哼哼,怎么样,梅梅姐是不是很漂亮。”
爱娜没有说话,希贝儿则是笑盈盈地观察她的表情。
梅琳斯注意到教室里人越来越多,全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她于是又笑着对她们说:“你们好,我叫梅琳斯,今天打扰了。”然后微微鞠了一躬。
之后希贝儿拉着她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爱娜也不服气地坐在旁边,用有些敌意的眼光偷偷瞟梅琳斯,而梅琳斯看过去时又马上移开视线。梅琳斯不由在心中暗笑,正欲开口询问,却见大家的注意突然被讲台上吸引,于是也顺着目光望去。
上面站着一人,看来她就是今天的老师了。教室马上安静下来,大家都望着她,似在等待着什么。
她注意到之后,看向梅琳斯。
“你就是梅琳斯吧?嘉菈娜和我说过了,你随时都可以来听课。”她笑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伊斯特,如你所见,是教这群小家伙魔法的。”
伊斯特抬了抬眼镜,继续说道;“虽然我讲的只是基础,但可不要小看了它。”
梅琳斯站起身,对伊斯特鞠了一躬,也自我介绍后,伊斯特示意她坐下。
“今天我们来讲一下术法构建中关于嵌套结构的内外环交叉扰乱的问题。”
“大家在施法过程中也许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在常规的小型魔法中这种现象并不会造成多大干扰,但是一旦有多个嵌套结构相互叠加,组成嵌套网络后这种影响也会互相叠加,这时所产生的干扰就很有可能导致结构魔力紊乱,进而影响法术的释放。”
“前面我们已经讲到,嵌环中的核心就是首先构建好中心点后,使魔力由点而外自然扩开,就像水面上的波纹,在魔力涟漪迭起波峰时,将环状结构自然贴合,而多个嵌环,就像落在水面上的雨滴,有轻有重。它们所产生的波动会互相影响重叠,使嵌环难以捕捉和安放……我们说的这种构建方式较为平缓,简易,但缺点也显而易见,我们在基础的术法原理中只要求大家掌握这一种构建方式。”
“实际的许多魔法中嵌环结构不止是二维,有许多更复杂的情况,当然,我们在基础中不做过多要求。”伊斯特狡黠地笑了笑,拿出一个沙漏。
原来正经的术法课是这样的吗,梅琳斯觉得伊斯特的笑容就像物理老师站在台上,那种说着什么理想情况下,什么在高中阶段不做要求一类的话一样。
大家不会觉得枯燥吗?这真的是能讲给小孩听的内容吗?梅琳斯环顾四周,结果震惊的发现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课,包括希贝儿。她又看向站在台上手舞足蹈的伊斯特,梅琳斯觉得自己从这一刻又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个魔幻的世界。
“我们说到交叉扰乱,有一个很适合演示的魔法,有人知道吗?”伊斯特的眼神环顾,在梅琳斯身上停了一瞬,给她惊得背都直了。
梅琳斯有点后悔了,上什么课不上了,什么享受青春!摆烂不香吗?已老实,求放过。
“我!我知道!是火球术!”一个声音响起,将梅琳斯挽救于水深火热。
伊斯特的目光落到说话的女孩身上,笑着说:“火球术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作为流传最为广泛,最经典的魔法之一,它几乎将三阶魔法术法结构利用到极致,你很难在书面上找到比它更精妙的三阶法术了。”
回答问题的是一个大概才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她此刻正得意地仰起脖子,接着伊斯特又说道:“不过对初学者来说火球术过于危险,我们的基础实践课也很少以它作为例子,毕竟一不小心就会——嘣!把自己炸上天。”伊斯特的笑容慢慢变了味,“席琳德,你在哪里看到的!你已经试着施法过了吗?”
伊斯特依旧笑盈盈的,可语气却变得冰冷。名叫席琳德的女孩笑不出来了,她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不敢直视伊斯特。
“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
“对不起,伊斯特老师。”
“我们继续。啊,说到危险的魔法,我记得是几年前吧,有个和你一样好奇的小魔女,就用火球术炸掉了李葛曼的半个仓库,你们猜她后来怎么了?”伊斯特依然是笑着说出的这句话,梅琳斯看出来她显然是在坏笑。
“听说她当晚就不见了,整个人连同她宿舍的物件都消失一空,就好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伊斯特说完这话时脸上的坏笑已经抑制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还有人说,她是被吃掉了。”
有个学生瑟瑟缩缩地说道:“老…老师,虽然李…仓库管理员的确会吃人,但那个学生明明就是搬走了!她走的那天我都还记得,有好多人都看见了。”
“是吗?看来还是骗不到你们啊。”伊斯特一副很遗憾的样子,但梅琳斯看见了,她转身时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好了,我们接着上课,说到交叉扰乱,除了非——常危险的火球术,我们还有可以用来演示的一个经典魔法——解除魔法。”
“这同样是一个广泛使用的法术,相比火球术的泛用,它则偏向于对法师,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对法术。”
“解除魔法,对其他法术正在生效的目标使用,解除其法术效果,作用范围大概是四十米,不过对于某些熟练的高阶法师来说,这个范围可以更广,出手也更快,当然,我希望大家都不会遇到需要使用解除魔法的状况。它的阶数最低可以是三阶,我们就只演示三阶的情况。”
“梅琳斯?我想请你上来为我们演示一下它的效果。”
梅琳斯站起来点了点头,说:“好的。”随后走上台去。
“你随便用一个擅长的魔法。”
梅琳斯想了想,摊开施法书,吟诵了她最常用的漂浮术。她的身体一轻,在教室中蓦地飘了起来。
伊斯特示意同学们看好了,随即对着梅琳斯使用了解除魔法,梅琳斯感到瞬间的失重,从空中落下,还没落地便被伊斯特用魔法稳稳地接住,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秒内。
“你有什么感觉吗?”伊斯特问。
“只感觉法术的魔力供应一下被切断了。”梅琳斯实话实说。
“没有其他感觉吗?”伊斯特又问,她目光看向梅琳斯手下的施法书,“好吧,忘了这茬了。”
“席琳德,你离得近,你来说说感受到了什么。”
“构筑成型的法术结构突然发生动乱,自行解体了,接着漂浮术便失去了效应。”席琳德说话弱弱的,不似之前的自信。
伊斯特点点头,说:“嗯,直观所看见的就是如此。实际上的步骤主要是这样,解除魔法先是锁定了范围内的目标,随后由其自身的结构中产生震荡,这种震荡通过魔力的一种特性,不从物质界,而是从下界,传递到梅琳斯所正在作用的法术结构中。这种影响是即时的,在锁定目标后,震荡将同时发生在两边的法术中。这就像一种自毁战术,解除魔法同时扰乱了自身和目标身上正在生效的法术。因此在使用解除魔法时,自己也无法使用其他法术,你们可能听说过一些技艺精湛的法师能同时施放多个法术,这时只需一个解除魔法,不管是释放方还是承受方,哈,都用不了魔法。”
“欸,那这和我们说到交叉扰乱有什么关系呢?事实上,解除魔法的这种‘震荡’,就是通过自身多个嵌套结构的互相干扰,以一种特殊的频率达成的共振所产生的。你看,原本对法术架构有害的交叉扰乱,通过一种巧妙的方式,竟然能转换成如此强大的解除魔法……有时候你们所遇到的困难和阻碍,可能都有其另一面,万事万物都不是永远绝对的……”
伊斯特已经进入状态,讲得精神抖擞,神情激动。她抿了抿嘴,正欲继续讲讲她那次遇到魔灵蜥蜴,是如何遇险,又是如何绝境逢生的故事时,远远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伊斯特愣了楞,发现已经到下课时间了,她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接着说道:“那就到这吧,我们该下课了,祝你们有一个愉快的下午。”她对着梅琳斯笑了笑。
最后走出教室前,伊斯特又回头扫了眼席琳德,在她离开后,紧接着响起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