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乌兰萨尔还是记着芬穆的要求,没能下死手。身处重重包围下,暴露在敌营正中,还能留有余地,不把事情闹大轻松脱身,她自认还没有强到这地步。那事情就简单了,接下力道凶狠的一剑后,乌兰萨尔很干脆的松开手,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拿着剑的男人似乎被这举动搞得一头雾水,周围士兵也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这是敌人的什么诡计。
场面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最终还是持剑男人先上前一步,问道:“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乌兰萨尔回答,“收钱办事罢了,我不想把命给搭上。”
“谁派你来的?”
回答他的是沉默。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男人挥手示意士兵们都退下,走上前去将乌兰萨尔铐了起来,这是特制的链铐,能压制甚至六阶的法术构建,被拷上之人将无法再使用魔法。
乌兰萨尔在整个过程中都很配合,她主动将双手背到身后,男人再将她的双脚也拷上,才松了口气。
“告诉我谁派你来的,也许我能做主为你争取优待,小姐。”
乌兰萨尔还是不肯说话,深紫色的眸子就这么眨了眨,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
“像你这样美丽的……女士,一定不会想领教军队的手段吧?”男人的语气陡然狠厉,他直直瞪着乌兰萨尔的眼睛,“你们这种人,应该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两双眼睛对视着,从乌兰萨尔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好吧,这可是你自找的。”
“来人,把她带去,再派一队骑士看守。”
乌兰萨尔被带下后,男人站在原地,像是为今晚虎头蛇尾的行动感到莫名奇妙,对这种场面,他有些不知所措。良久,他摇了摇头,罢了,把她押回去,让那些审查所的人头疼去吧。
他在帐中又等了一夜,没见任何风吹草动,于是招来士官,派了一队骑士,还带着两个法师,让他们将乌兰萨尔押回国去。
乌兰萨尔昨夜枕着硬硬的手铐睡了一晚,他们甚至没有搜身,这就是灵活投降的好处啊,至于手被反绑在背后,怎么能枕到,这就是刺客身体的好处了。在押运她的骑士来时,她还有些迷迷糊糊的,甚至问他们自己能不能吃个早饭。
“您可真有够心大的。”一个骑士惊讶道,“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的是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可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珐莉叶应该已经知道她的情况了,估计路上芬穆就会把她救出去吧,乌兰萨尔一点也不急,不过她还是假装害怕地问道:“会发生什么?”
骑士顿了顿,煞有介事道:“你会被送到审判所去,在那你可没有好日子过。”
“他们会日夜不停地对你用极刑,他们的牧师会在只留你一口气的情况下,保证审讯继续下去,这让他们得以尝试各种无法想象的酷刑。”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视情况,他们会延长审讯时间,当长达数月的讯问过去后,你会被送上审判庭,在那才叫吓人。”
乌兰萨尔仿佛真的被吓到了,她甚至都带上了些哭腔:“上了审判庭,会……会怎么样?”
骑士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说过头了,他看着乌兰萨尔的脸一愣。
“没事的,女士。你只要尽快坦白,就不用受苦。”年轻的骑士安慰道,“不过按现在的情况,你可能得多吃点苦头了,毕竟……”
“毕竟什么?”
骑士刚想回答,又好像记起了什么,他看着乌兰萨尔的笑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在套我话?你都是装的?”
“我……我怎么敢呢,骑士大人。”乌兰萨尔被激起了玩心,她倒是对眼前骑士有了些许兴趣,真是傻得可爱,这么天真的也能当上骑士?
“你,白发魔女!”年轻骑士气得面红耳赤,对她吐出一句咒骂后走到一边,不再说话。
没意思,乌兰萨尔撇撇嘴,被关进运货马车上的铁笼。路上她还试图跟那个年轻骑士搭话,可不管她怎么挑逗,小骑士都不再搭理她。
乌兰萨尔百无聊赖地数着骑士头盔上的缝隙,她又有些困了,芬穆再不来,她都要再睡一觉了,她是夜行生物,虽然昨晚睡过了,但白天还是犯困。
终于,马车行过一个哨站,转过山头,在一处袅无人烟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骑士们从四周收紧,两名法师也紧握手中的术杖,警惕着前方。道路中间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戴着头盔,单手拄剑,仿佛等待已久。
双方就这样对峙着,没有一个人说话,乌兰萨尔打了个哈欠,她看见山崖上有只鸟飞离,刺溜溜滚下一些小碎石头。
芬穆动了,她的身影仿佛还留在原地,眨眼间,手中的剑便以掠过前方的骑士们,刺向后方。甚至快过了闪现的速度,当场将一名法师击倒在地,她的姿势陡然扭转,轻描淡写间又朝向正在施法的另一名法师,身影画出一条优美的轨迹。
世界在此时仿佛成了慢速播放,法师所看见的最后一幕就是惊慌回头的骑士们,自己被解除魔法压制的法术,以及离自己不过咫尺的长锋。
法师被解决后,剩下的骑士中即使不乏施法者,也不可能是芬穆的对手,更不用说她本人同时也是六阶的法师,不过芬穆并没有暴露自己的施法能力,而是抡起长剑,将一众骑士纷纷敲倒在地。
铛的几声,乌兰萨尔身上的镣铐就被尽数斩断。
“你可算来了,再不来我都睡着了。”
“情报呢?”芬穆将剑插回剑鞘,没有理会她的抱怨。
“哪有什么情报,我都没仔细看,一群人就围上来了。”乌兰萨尔揉了揉手腕,将兜帽戴好,“完全被埋伏了。”
“我可是照你说的,一个人都没碰,没弄出来大动静。”
“明明你都被抓了?”芬穆很不耐烦地扶额,“你想跑又不是跑不掉。”
“那有什么办法,不过我觉得,这次埋伏应该不是针对我们来的。”
“那难道是你倒霉,正好撞上了给别人设的计?”芬穆没好气地问道,旋即又道,“也不是没可能,凭你的潜行,他们不应该能识破。”
“就是说嘛!”
“话说,我的脸都被看见了,你还留他们活口?”
“被看见的是你,又不是我。”芬穆抬起手敲了敲自己的头盔,发出当当响声,“既然你说他们埋伏的另有其人……那便正好留他们回去报信。”
“你是想……”
“走吧,菈莉叶她们也不太顺利,看来这次就我还算有收获。”
乌兰萨尔点点头,她漫步走向倒下的其中一个骑士,蹲下来看他的脸。
“我记住你喽,天真的骑士,我们还会再见的。”
骑士紧闭着眼,昏倒在地,没能做出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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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认为,从各方面来看,加廷都无疑是在酝酿一场战争。”
芬穆去见了一个老朋友,他只告诉她,国王正在暗中制造一批新装备,至于装备有何效用,数量如何,他都不肯说。芬穆只好陪着他聊了半宿,把他灌醉后,才原意吐露那么一两句,可芬穆分明记着,他的酒量好得能喝趴下一屋骑士。
“他们在研究的东西,有可能改变世界。”
希拉莉半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似乎并不太在意芬穆所说的东西,或者说看起来早有预料。
“我知道了,照你想做的去做吧。”希拉莉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
芬穆正要离开,眼神撇到了墙上的一副新画。
“芬图莫特大转轮,一个朋友送的。”
芬穆没有回应,只是微微颔首,便推门离开。
她离开后,一道阳光重新回到墙面,照在画上,画面中的大转轮上均匀分布着十七种生物,在转轮的最顶端,站着一只黝头黑羽的乌鸦,
芬穆走到楼外,脑海里还在思考着,馆长看起来对此事漠不关心,也许对她来说,除了身下这座岛和自己的研究,其他事都不值得提起半点兴趣。可对芬穆来说,这件事很重要,对芬穆来说,魔女岛很重要,也许什么都不做馆长也能解决所有事情,也许她不管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但她不想,她不能接受自己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等待着,做一个旁观者。
“什么啊那语气,是想说我干什么都无济于事吗?”
“这件事,还比不上一副油画吗?”芬穆喃喃自语。
她抬起头向前望去,看见了三三两两的女孩,看见了大家一点一滴建造起的公寓,看见了那座像是被凭空搬来的假山,看见了……梅琳斯?她怎么和乌兰萨尔在一起。
在假山的阴凉处,那个矮个子的女孩正和乌兰萨尔谈论着什么,似乎很是激动,而乌兰萨尔看起来心情也不错,两人好像相识已久一般。
不知为何,芬穆突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