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得挺开心嘛。”
爽朗的声音传来,梅琳斯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是曾说要教她剑术的芬穆,那日与她一起的还有珐莉叶与菈莉叶姐妹。
“你回来了,怎么样?”乌兰萨尔很自然地问道。
“还能怎样,和以前一样呗。”
对于这个回答,乌兰萨尔也不意外,她将双手撑到脑后,手中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如果可以,我倒是想休息几天。”
“也许有,也许没有。”
“怎么说?”
芬穆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眼一边正好奇地观察着她的梅琳斯。
“又见面了,你不用上课吗?还是说想跟我学两手。”
梅琳斯见她们不再继续说下去,搓着手简单行了个礼,回答道:“我有些问题,想去找点资料自己看看。”
“不问问老师?你不是嘉菈娜的学生嘛。”
梅琳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芬穆却又道:“算了,有自己的打算也是好事,先前说的事怎么样?”
梅琳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芬穆说的是练剑的事,她试探着开口:“我真的能学吗?我这个身高,挥起剑来都不知道谁是剑吧。”
“身高不够固然是项劣势,但你要肯学,我就能教。”芬穆的语气带着自信,她爽朗的笑了,“你真的想学吗?”
梅琳斯这下又摸不准芬穆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耍剑肯定威风,可梅琳斯对于训练的艰苦又有些惧怕,她怔怔地看着芬穆,分不清她说的话是否是一时的玩笑。
“你看起来很犹豫,那便算了,拿得起剑就得做好觉悟。不过我可说好了,我是真心想教,哪天你下定决心了,随时都能来找我。”
芬穆摆了摆手,她高大的身形在地面落出长长的影子,乌兰萨尔站在其中,也对着梅琳斯挥手。
“那就再见了,有趣的小家伙。”
说完她就再次消失不见,只留下芬穆一个人的背影。梅琳斯突然意识到,那天在船上时,她也许就已见过乌兰萨尔。
职业者有自己的道,乌兰萨尔作为天生的职业者,她是不是从生下来就已经明了自己的道了呢,梅琳斯抚摸着施法书外皮的沟壑,站在原地。静待片刻后,她又尝试着念诵火球术的咒语,但这次并没有成功。
将施法书放回系在腰间的皮制书套,梅琳斯理了理凌乱的刘海,朝图书馆走去。
火球术的尝试已经成功,只是现在梅琳斯的心境有些紊乱,乌兰萨尔的话还是对她造成了一些影响,这使得她又一次思考起自己出现于此的意义,我从哪来,该往哪去。周围的人熙熙攘攘,仿佛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梅琳斯从苏醒至今也只是随波逐流罢了。
还好,数学不会需要她求证自己,梅琳斯找到几本资料,开始看了起来。数学不愧是上帝的语言,即使在这超凡力量纵横的世界,它也依旧显示出不变的相似性。在逐渐费解的理论和令人头昏的符号中,梅琳斯成功将杂念抛之脑后。
做题时,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数学题不会给你余力去感知光阴,梅琳斯在四楼的角落一坐就是一下午,早已过了下课时间。这次又能包场食堂了,梅琳斯如此想,一边将书搂进怀里,注意到周围空无一人,她来到门前。
“你在干什么?”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语气中满是好奇。
梅琳斯被吓得差点没抱住手中的书,她调整了一下神态,用无比平静的语气回答:“看完了,把书放回去。”
回过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维拉妮卡,她今天穿着黑白色的裙装,手从泡泡袖中伸出,拿着一本书,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女学生。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快一周,这期间梅琳斯就没在见到她的身影,当然,明天也去礼堂上课的话应该就能见到她,梅琳斯还没忘记那次失败的约会。
“是你啊,你怎么还在这,不是应该早下课了吗?”梅琳斯故作镇定。
维拉妮卡晃了晃手中的书,向梅琳斯走来,一直到伸手就能碰到脸的距离,她往梅琳斯身后看了眼,问道:“你是要上去对吧?”
“我也想上去看看,你能带我上去吗?”维拉妮卡直视着梅琳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呃,可是我……”
“我知道,你有上去的资格,嘉菈娜把你加进去了对不对?真好啊,我一直也想上去看看的,你看,我保证上去之后不乱翻,我只是想查资料,下层的书籍不够深入……我,我已经在这个法术上卡了两个月了,再学不会的话……”
维拉妮卡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就像在伏在耳朵上轻轻吹气一般,梅琳斯有些紧张,但又想起嘉菈娜的话。
“求求你了,我保证,进去之后就一直跟着你,绝对不会离开你视线。”维拉妮卡最后一句上加重了语气,拉长了声音,听起来有些挑逗,让人心里痒痒的。
梅琳斯终究还是遭不住,看着维拉妮卡的模样,不由想起那天下午,心一软,答应了。
于是少女像是开心地要蹦起来,接着又有些羞涩地走到梅琳斯身后,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梅琳斯的手,然后又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握住。
“我们走吧,谢谢你梅琳斯。”维拉妮卡贴在梅琳斯身后,声音像青梅团子。
梅琳斯一手抱书,一手被维拉妮卡拉着,有些僵硬地往前走,到了门前,她将被握住的右手抽出来,按在门上,手上还残留着有些湿热的温度。
门被缓缓拉开,显露出其中朦胧的薄雾,梅琳斯没有等维拉妮卡再握上来,而是主动抓住了她的胳膊,先一步踏了进去。
这次她们并没有直接出现在馆长的门外,而是来到五层的中间,梅琳斯松开手,对维拉妮卡说:“你要找什么资料,就自己去找吧,楼梯在那边,可以上到六层。”梅琳斯指了指一个方向。
“不行,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不会离开你视线的,能……再麻烦你一会吗?”
梅琳斯于是熟练地在一众高高的书架间找到一张桌子,就像在丛林中翻出一朵菌子,她把书放在桌子上,说:“我就在这坐着看书,你去找需要的资料吧,等会我们再一起离开就是了。”
维拉妮卡不再强求,自行翻找去了,梅琳斯坐在椅子上,并没有翻开书,而是开始静静等待,一边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些书,接着她又想到维拉妮卡就算找到需要的文献,又不能带走,而如果放到楼下,则可能会被法阵自动回收。
她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书抄录走不成?梅琳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那是她该去考虑的事。此时突然有些后悔,要是一开始就在上层看书不就没事了,要不是因为喜欢四层的环境,梅琳斯完全可以一个人躲到上面来。
就这么一会功夫,维拉妮卡已经再次出现在梅琳斯眼前,但她手中拿着的书只有上来时的那一本。
“没找到?”梅琳斯问。
“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这么快?”梅琳斯毫不掩饰讶异。
“我已经看过了,对我很有帮助,真的非常感谢!”维拉妮卡感激的样子不像在说谎。
“你不用怕麻烦我的,可以再多看看。”
“真的已经看过了,我运气好,一下就看到了需要的地方,本身我已经理解的差不多了,只是需要参考来印证。”维拉妮卡解释道。
“那好吧,如果你还有需要,明天我应该也会在。”梅琳斯只当维拉妮卡是不好意思。
梅琳斯将书留在桌上,就要直接离开,她说道:“放这就行了,明天我还要看。”
维拉妮卡点点头,跟着梅琳斯又从来时的门回到四层,接着梅琳斯借口有事,马上便离开了。
走到食堂外梅琳斯才稍稍放松,跟维拉妮卡待在一起时总感觉莫名好紧张,心情很奇怪,隐隐有股不知来由的冲动,难道是那种感觉?不应该啊,虽然维拉妮卡的确很有魅力,但梅琳斯不觉得自己会对她有那方面的情感。
到最后也没想出答案,梅琳斯有些闷闷不乐的吃着剩饭。
“这是怎么了?”斯特琳问,“你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
梅琳斯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半天才开口:“斯特琳,你听过以西结这个姓氏吗?”
“姓氏?我只记得原来住的村子是属于一个姓阿摩司的大世家的封地。我们这种平民,哪里见得到多少那种大人物?这辈子到了岛上才算是开了眼,虽然大法师遍地是,也没听说过有几个带姓氏的。”斯特琳抖了抖毛巾,将手在上面擦干,一边说道。
“怎么,就是这个什么以西结惹得你不开心了?”
梅琳斯有些苦恼,她说:“也不是,您还是给我讲讲那个阿摩司吧,他们有没有什么……流传的故事之类的?或者就您听说到的,什么都行。”
“故事啊,我想想……”斯特琳将毛巾放到一边,扶着桌子开始回忆,“我们那原来是德米特尔最东边的一块地,在被德米特尔吞并之前,就是叫耶罗波安,是个小国,当时的国王据说很是昏庸,他治下的国民道德沦丧,法制腐败。在边界外有个村子里,有个年轻人,他的母亲的村子在耶罗波安的扩张下被士兵烧毁,他母亲那时正好回了娘家,等到他找到母亲时,早已成了一团灰泥。”
斯特琳顿了顿,接着说:“这个年轻人于是悲愤交加,认为耶罗波安这个国家已经走到尽头,他便转身投入了德米特尔的军队,在其中磨练了数年。最后带着德米特尔的宣战书和他自己的预言回到耶罗波安,他预言整个耶罗波安将毁灭于一次席卷全国的地震,所有国民都需要被清洗,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耶罗波安的罪孽……”
“然后呢?”梅琳斯将故事当成了下饭菜,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他的预言成真了,据说届时耶罗波安的皇宫一带首先开始了地震,一直蔓延至国土的每一寸土地,在最后这个年轻人将自己以身殉国,与崩坏的国家一同葬身尘土。后来据说他在德米特尔的日子与一名女子有染,留下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只留下阿摩司的名字,这和给出预言的署名一样,他便继承了这个名字,最后竟在长大后,依靠自己的能力,又得到了囊括原先耶罗波安在内的一块封地,并且以阿摩司作为姓氏,传承了家系魔法。”
“所以他们的家系魔法到底是什么?”梅琳斯问。
“我怎么知道,你对一个老婆子要求太高了!”斯特琳没好气地说道:“况且我这种平民哪里去晓得这些。”
梅琳斯于是笑道:“您才不老呢,斯特琳女士,你今年看起来顶多才三十岁!”
斯特琳佯装用力地敲了下梅琳斯的头,随后也笑了起来。
……
图书馆五层,在两人离去后安静下来的空气又有些躁动,随着一丝雾气泄出,一个穿着裙装的身影走了出来。
她走到摆放着书本的桌前,看了眼书名,回想起某人拘谨的动作,和故作镇定的回应,好像发现了什么,竟笑出了声,眼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