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镜城内。
——◇——
【哈利·雪镜】
“继续监视另一个人，注意别被发现了，否则……你知道该怎么做。”
威廉挂断传音符。
哈利松了口气，如释重负，他可不想继续跟踪端木月了。
在那个家伙面前，每呼吸换气都要深思熟虑。
而另一个被称为伽伽离的女人，则全身都是破绽。
“两包红茶，谢谢。”
茶铺前，伽伽离接过茶袋。
“对了，老板，这附近有能买到羽舟的地方吗？嗯，对的对的，要渡雪海。”
伽伽离离开茶铺，转过一个街角，进入下城区。
哈利跟上去，转过拐角时，膝盖突然生出凉意。
“呃啊！”痛感如电流般袭来，哈利不由得跪倒在地，身上冒出冷汗。
“哇，本杰明哥。”伽伽离一脸担忧地跑过来，“痛风又犯了吗？”
周围几个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听到伽伽离的话，便纷纷移开了视线。
哈利想抽出匕首，但膝盖上某种术式的刺痛让他几乎昏厥，伽伽离蹲下身，用浸了药的手帕堵住了他的口鼻。
“唔！唔……”
这个女人的洞察力，比端木月更强，还在他眼皮子底下用了巫术……
失去意识前，哈利想起米歇尔。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他的认知里，唯有那个已死的圣子。
——◇——
【守墓人】
『剑冢』内，一位银色长发的女人，缓缓在冰雾中站起。
在她的感知中，本应死亡的米歇尔进入了『剑冢』外围，而他的车队，则在百里之外停下。
——◇——
【伽伽离·隐雀】
将跟踪者从窗户扔进旅馆后，伽伽离打通了端木月的传音符。
“我在旅馆订了一个双人房间，位置就在上城南的二号路口。”
“房间？你打算过夜吗？”端木月问。
“对呀，今天正好是亡者节，雪镜城为此准备了节目。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有点想参加晚上的活动，可以吗？”伽伽离很期待。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可以，反正时间还充足。”
“嘻嘻，那我们到时候得找个碰头地点呢——戏台怎么样？”
“你在开玩笑？”端木月无奈道，“今天是亡者节，雪镜城里没人想看见我。”
“我想。”伽伽离的语气几乎哀求，“端木姐带个面罩就好了，到时候我会陪你的，地点在舞火表演……”
交代完毕后，伽伽离挂断了传音符。
“那么，接下来，要赶快处理你了呢。”
她蹲下身，抽出小刀，割下跟踪者的小指。
“噶！唔！”跟踪者被痛醒，挣扎着想吐出口中的布。
“敢叫的话，我马上就杀了你。”
伽伽离将刀抵在他的太阳穴，拿出他口中的布。
“哈！”对方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空气，“哈……我、我都招！是因为白林……”
“啊，不用你说。”伽伽离拿出包中的小锅，夹起来，用火符加热，“等着。”
她把一瓶红色的药剂倒入锅中，然后用剪刀切了对方小指的一点肉扔进去。
跟踪者疑惑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听见伽伽离开口：
“姓名？”
“弗利格·盐岸。”他回答。
然而，锅中的红色液体沸腾起来，哈利浑身青筋暴起，不受控制地更改了答案：
“哈利·雪镜。”
“嚯，雪镜城主的次子啊。”伽伽离露出感兴趣的笑容，“下一个问题：是谁让你跟踪我们的？”
哈利咬断口中的自焚咒式。
——◇——
【守墓人】
“想要自由吗，守墓人？”
米歇尔开口，他跨越百里，出现在自己面前。
守墓人没有说话，整个『剑冢』的冰雾都开始向她汇聚。
米歇尔的长发向上飘起，符力开始运转。
“只要你肯解开剑咒……”
二人的身影突然消失，冰雾猛的向一个方向席卷而去。
嘶——
冰雾退散，米歇尔向后跳开，他的右臂被斩断，守墓人的脸上则出现一道血痕。
“你犹豫了呢。”米歇尔笑了，他最可怕的能力就是洞穿人心，那似乎是这一代隐雀家的巫术。
『渡他心』吗？守墓人猜测。
“我把钥匙放在封印剑咒的银棺里……”米歇尔的声音拥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守墓人再次操控冰雾，米歇尔单手画印，身体在攻击到来之前消散。
『剑冢』再次变得空荡荡，守墓人垂下眸，看着自己的手，发现自己刚才确实有一瞬间减小了符力输出。
——◇——
【哈利·雪镜】
逆转了。
眼前名为伽伽离的女人，将兄长威廉给他种下的的自焚咒式逆转了。
紫发紫瞳，再加上如此精细的符力控制，哈利不得不怀疑对方与米歇尔的血缘关系。
虽说隐雀的家族延续并非依靠血脉，不过同代之间还是有可能拥有相同特征的。
“死士吗？”伽伽离松开他的脑袋，停下了逆向解式，“我倒是好奇，究竟是谁，能把雪镜城主的儿子当死士用？”
伽伽离说着，又剪了一块肉扔进锅中。
“威廉·雪镜，我的兄长。”哈利说了实话。
“下一个：跟踪我们的目地是什么？”又剪一块，那只小指已经消耗了一半。
“不知道。”
锅中的液体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伽伽离不由得失望道：“哈？搞什么？你对你哥哥来说只是死士而已吗？”
哈利注视着伽伽离，沉默片刻，问道：
“你应该……是这一代的隐雀吧？”
“(｀д´)喂喂，你还问上了！”
“你，拥有米歇尔那样的力量吗？”
“谁知道呢。”
哈利现在四肢被绑，但他仍挣扎着对伽伽离叩首。
“我把一切告诉你！你用那个让人吐真话的巫术把我凌迟了也无所谓，求你……”
两年前，兽潮。
在威廉还未带领『北斗』赶到之前，雪镜城的指挥者就是哈利。
之后，威廉入城，作为一直比哈利优秀的长子，理所当然地接过了指挥权。而哈利，则暂时成为了他的直接下属。
威廉变了，他一句有没有问起病重的父亲，谈吐间透露出唯一的温度就是对圣子的狂热。
巨兽来袭那夜，哈利窥视到了，威廉用雪镜城士兵的献祭做阵，对雪镜城下诅咒，吸引了本该擦肩而过的巨兽。
“『蝇麋座狮之咒』。”哈利说，“能够吸引高阶巨兽的诅咒，安置在城北的墓地。”
“这两年来，我在威廉的控制下偷偷找了不少高阶巫师，可是，没有一人能解开那个诅咒。”
“那个诅咒的精细程度，就像是……出自圣子米歇尔之手。”
“雪镜城其实一直处于危险中，恐怕下一个兽潮来临之时，就是雪镜城……”
说到这里，哈利的两条手臂已经被凌迟得满是鲜血，而那锅液体再也没有发出过动静。
“行吧，还有几个小问题需要核对，核对结束后，就带我去安置诅咒的地方。”伽伽离这就算是答应了，“另外，我需要用你的身份再做些事，明白？”
哈利拼命点头。
——◇——
【米歇尔·隐雀】
“米歇尔！”威廉慌张地跑过来，迎接米歇尔。
米歇尔的右肢正在重生，他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刚想开口，却吐出一大口鲜血，单膝跪地。
威廉连忙搀扶起米歇尔。
“她怎么敢……”
“不是因为守墓人。”米歇尔愤怒得皱起眉，“有人，强行毁掉了我留在雪镜城的诅咒！”
威廉一怔，拿出两座镜雕。
与自焚咒式连接，显示哈利位置的那座镜雕，已经失去指引了。
“伽伽离……碍事的废物！”米歇尔阴沉着脸，一字一句道，“凯瑞斯！”
“在。”
一道黑影闪到米歇尔身旁。
米歇尔抽出腰间的法杖，摘下上面的一颗兽核，递给凯瑞斯。
“去把那家伙杀了。”
——◇——
【端木月】
傍晚。
远处的闹市传来酒肉的香气，戏台下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相互交谈，回忆离世的故人，有人早已泣不成声，有人笑着安慰同行之人。
端木月无法融入这一切。
滋滋——
烟花被点燃，火光嗖得一声跃到空中，人群在这一刻寂静无比。
啪！
烟花绽放，火光交错，天空充满色彩，端木月能听见人们的笑声，以及几个孩童兴奋的尖叫。
连续十分钟的烟花逐渐停下，云层被风吹凉，天彻底黑了下来。
然而，伽伽离还没有出现，端木月不时踮起脚左顾右盼。
咚！咚！咚！
戏台上，鼓声响起，舞火表演即将开始。
端木月干脆挤出人群，悄悄跳上街道旁的屋檐，希望在戏台周围找到紫色的头发。
没有。
屋檐上比人群中冷许多，端木月紧了紧衣物，心中莫名的焦虑。
为什么会不安？伽伽离明明在下午通过传音符告诉自己了：她需要办点事，晚上可能会迟些到。
可是，如果她就这样错过了怎么办？今天可能是伽伽离在北境唯一一次体验节日的机会了。
嘶——
戏台上的火符燃起，随着鼓点舞动，逐渐聚拢成一株幼苗的形状。
火焰幼苗逐渐长大，向上蔓延，不断分枝，树干变得粗壮，繁叶笼罩着所有人，照亮整个夜空。
“端木姐。”
端木月心中一凛，她缓了缓呼吸，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转过身，开口道：
“你来了。”
伽伽离眯着眼笑了笑，不知为何，她的眉目间透露出了些许疲惫。
“端木姐，看后面。”
轰！
热浪席卷而来，端木月撩开乱舞的黑发，看见那棵参天火树如烟花般向四面八方炸开，化为无数火鸟飞散至四方，一时间绚烂无比。
百鸟创世，命归北冥。
“啊……”端木月张开嘴，说不出话。
原来，这样的场景，每年都会出现一次吗？
在以前十数载中的忙碌人生中，她似乎从未注意过普通人都在忙碌些什么。
一种名为“后悔”的情感在心中扩散，端木月意识到一件事：她再也没有“下一年”了，此景竟真的再也无法复现。
“太好了。”伽伽离像是松了一口气，“看来，逃离隐世是对的。”
端木月呆呆地望着冷掉的夜空，回应：
“……是啊。”
然而，话音未落，伽伽离便脱力向前倒去。
端木月接住她，在她耳边询问了几声，只得到对方“呜呜”的含糊。
身体并没有危险，伽伽离就是太累了，端木月不知道她所谓的“办事”是何等工作。
“办事”结束后没有休息，匆匆赶来的吗？
思索再三，端木月决定带伽伽离回她订的房间休息。
一路上，伽伽离似乎一直在说同一件事：
“没有骗你哦……到『剑冢』就好了……”
端木月现在变了，变得想要相信伽伽离、想要活到明年。
明年的今天，端木月希望和伽伽离看一场完整的舞火表演。
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多活至少三年。
到达旅馆时，掌柜看了眼昏睡的伽伽离，要求端木月摘下面罩，例行记录。
反正最多就是把我赶出去而已。端木月想，把伽伽离这个顾客送回房间，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自己，先随便逛一夜，明天早上再来接她吧。
然而，端木月摘下面罩后，掌柜只是愣了一下，随后例行用留影符记录下端木月的样子，便放她上楼了。
“走运了啊。”
端木月在伽伽离耳边悄悄说，然后把她抬上楼，安置在床上。
“端木姐。”伽伽离拉住端木月的手，“今天的事，我想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