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真的好痛。
为什么又是这样呢。
夕阳的余晖穿过二楼的窗户,不偏不倚的落在少女不出彩的脸庞上,斑驳的幻影犹如疤痕,将她的脸分割成一块又一块,她神情忧愁,无力用胳膊撑起全身。
伤口遍布皮肤的每一寸,可是她并没有过于在意,或许是习惯了这种感觉,又或许是她早就失去了痛感,总之她一瘸一拐的行走在长廊中。
右腿上留着大小不一的淤青,那是钝器击打的痕迹。
“哈哈哈哈哈…”
楼下的笑声穿过窗子,乘着风传上来,她见状赶紧蹲下身,不想让这群人再注意到她。
不料右腿上的某个“齿轮”突然失衡,她顿时感觉到头晕目眩,整个人只好暂且跪在地上。
“你没看到吗,她那副想说又说不出来的奇怪嘴脸,真是贱的要死哎。”
“真的吗?真搞笑。”
手持着各类刀具、钝器的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走在操场上。他们共有五个人,大多都是颇有名气和富贵的纨绔子弟。
“她是失语症患者吧…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有些拘谨的男声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不过是博取同情的工具罢了,这你也信啊?”某个女生毫不在乎的乐了出来,“她就是故作软弱,装成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博取他人同情、诱惑像你这样的乖乖男上床的**而已。”
“可是…”
“闭嘴,你只要乖乖跟着我们就行了。”
少女瘫坐在地上,难以置信的轻轻落泪。
她本相信人性本善,可是一次次的侮辱和打骂却让她无地自容。
人性,真的是善良的吗?
这所学校腐败的很,虽说升学率十分惊人,但是处处布满了势利,大家都见权行事,从来没有任何人打抱不平。
升学率高的原因,也源自于校方的不懈努力。他们不仅招收成绩优异的学生入校,更是千方百计把吊车尾的差生劝走,最终造就了升学率超好的假象。
而像唐葵这样不上不下,没有突出特色的学生,更是如同路边的野草,无人可见,也无人在意。
校方留着她的唯一原因,便是图谋她那一笔不菲的学费。因为父亲生前很喜欢这座学校,一直想让唐葵在这里就读,因此她才会对这里忍气吞声,百般忍让。
唐葵听着五名霸凌者的声音愈发遥远,才敢强撑着站起身。
她转过身。
一名穿着朴素的女教师正巧路过,看着满身伤口的唐葵,仅仅是推了推眼镜,便快步离开了。
临走前,她还不忘快速打量唐葵的衣着,看着她被刀子划破的上衣和短裙,她竟丝毫没有担心之意,而是毫不留情的开了口:
“不要穿的这么不检点,会影响我们学校的整体形象。”
唐葵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副情景,她绝望的点点头。
“哦,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来着。”
临走前,她还不忘冷嘲热讽。
这座学校的校风本就势利,自己又是个丧父的失语症患者,自然不会有人在乎。
差点忘了,自己的母亲还是个精神病患者呢。
她每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疯狂的对着电脑打字。美其名曰是个作家,可是写出来的东西都混乱的很,逻辑不通,根本无法称之为文章。
她疯疯癫癫,一日三餐也只能靠唐葵来解决,二人靠着父亲留下的一笔不菲的财富,以及唐葵打工赚来的些许生活费,勉勉强强的苟活于世。
她的父亲是政府官员,大概是做考古之类的工作吧?总之在他去世后,政府补贴了许多钱。
唐葵的视野模模糊糊,重影的道路在她的瘸腿之下,可谓是崎岖不平,她扶着墙壁,看着玻璃中自己残缺不堪的倒影。
“把身体还给我,唐葵。”
不能有这种想法哦,唐葵。
她自我安慰,勉勉强强走向楼梯。
模糊的视野与不听使唤的身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她最终的挽歌。
好痛。
平日里最简单不过的下楼,此刻对于唐葵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每迈下一层阶梯,她的腿就会不住的颤抖,刺骨的疼痛自下而上,如同钢钉,将她整个人都刺穿。
腿…不会断了吧?
那样可不行,那会花掉一大笔钱的…
视野模糊,她一脚踩空。
十七岁的少女,从半层的楼梯上如同陀螺般旋转滚下,最终狠狠地砸在地面上,额头大差不差的撞在墙面上,大概是失去了意识。
或许又只是单纯的不想醒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仅仅躺在原地,想要让这来之不易的安逸时光永远进行下去。
做人,实在是太难了。
“喂,你在这睡个什么劲。”
唐葵感觉到有人用靴子轻轻的踢了踢自己的腰部,对方的话语虽然十分粗鲁,但是力道却非常柔和,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客客气气。
唐葵借着身后的墙,用尽全力才坐起身来,然而抬眼的瞬间,她便被对方惊的哑口无言。
在那个瞬间,唐葵看到一对金色的瞳孔盯着自己,而随着对方自然的一次眨眼,她的瞳孔便再次转回棕色。
她将口中的棒棒糖拿出。
“喂,我叫苏筱月,你没问题吧。”
苏筱月看着眼前凌乱不堪的少女:脸上有些许划痕,差点就破了相,腹部和腿部都有大小不一的钝器击打痕迹,手臂也血迹斑斑。
右腿更是留下一大块淤青,想必是被棒球棒或铁棍之类的东西击打才留下的痕迹,她能够忍住不出声真的是个奇迹。
唐葵摇了摇头。想要赶走苏筱月,就算身子已经痛的要死,她却还在逞强。
也可能是她并不相信任何人。
名为苏筱月的女子长发过腰,扎着一头编起来非常有难度的高马尾,而刘海将八成前额遮蔽,长至膝盖的黑色皮衣套着白色短袖,下身则是黑色百褶裙搭配黑色皮靴。
一瞬间唐葵被她奇怪的穿衣方式吸引住。
而她长着一张中性风的脸,目光透过圆黑框眼镜,带着三分睿智与七分关心,让唐葵感到有些温暖。
她若是把头发剪了,唐葵一定会觉得苏筱月是个红颜美少年。
“伤的很严重啊,你真的没事吗?”
苏筱月看着她身上的伤口,语气中流露出一种毋庸置疑的决心,随着目光游离,苏筱月的眉头愈发紧锁。
唐葵见状,赶紧准备起身离开,她心中不仅仅在担心着苏筱月会做出奇怪的举动,更害怕这名未曾谋面的学姐是否会打破自己美好的幻想。
毕竟她刚刚否决了人性本善这一命题。
苏筱月仿佛看透了唐葵的小把戏,她轻轻推了一下唐葵,令她重心不稳,随后以非常丝滑的动作转身,将唐葵整个人背了起来。
“看你不好意思开口说话的样子,我把你送回家吧。”
苏筱月无视了唐葵的挣扎,她不过是挥了挥拳,便被疼痛所困扰,最后索性瘫在苏筱月得后背上。
看起来可真是…不良少女呢。
她的肩膀上,居然有几根奇奇怪怪的铁刺作为装饰品。
“被欺负了?”
唐葵并没有任何动作。
“放心吧,明天开始,没人敢碰你半下。”
苏筱月将唐葵平稳的放在机车的后座上,自己则是跨上机车,拧动了油门。
“我不会让你身上再出现一道伤口,一点疤痕,一处淤青。”
她再次拧动油门。
也拧动了她沉睡的记忆。
她睁开双眼,于梦中苏醒。
“这帮贱人。”
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少女正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熟睡。
她提起手中的相机,将美好的回忆丢在脑后,再次踏上只属于她的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