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划过,刀刃破裂,断成碎片的刀刃划破大气,在空中留下一道道细碎的裂口,他们如同玻璃般纷纷掉落,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
剧烈的爆炸声随着世界的崩坏滚滚而来,少女身旁的世界碎裂成块,碎片逆着重力反向升上天空,这个记忆世界,即将完全坍塌。
这也象征着现实世界里,姜之鸢的意识已经模糊,快要到了弥留之际,就连支撑记忆的能力都没有了。
逆光而行,少女停下脚步,周围的爆炸声也随之停滞,她呼出一口气,白色的冷气在空中清晰可见。
她知道,这一刻,巫女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只剩下索娅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人。
也正因如此,整个世界的崩坏才停止了。
或许说,姜之鸢的身体仍在进一步恶化,可是索娅活动在意识之中,人的意识都可以在瞬间完成思考,故整个世界似若暂停。
心口的鼓动让索娅寸步难行,她从未有过这般感觉。
不知道未来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顾城的未来——
但是她知道,自己必须前进。
如果在这里被困住,那么一定会令人后悔、后悔没有见证自己需要去知道的事,遗憾也无法圆满。
她不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顾城与姜之鸢。
不再犹豫,她迈入裂缝,意识瞬间模糊。
顷刻间,她跨过顾城的童年、少年,也越过了二人的初遇,穿过那场地狱般的火灾。
她看到自己的终焉,并跨过了那属于自己的终焉。
一片晴空,她站在阳台上,纱帘遮蔽视野,只好静静倾听着玻璃门后的声音。
“对不起,我还是没有找到你。
我只想让你看看,我的生活不只是那么不堪。
我会爱,也会恨。
世界上有爱我的人,也有能够见证我的人。
我不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了。
可是你却为了我的一己私欲,从世界中消失不见。
我只想说……索娅,我没有……
没有让你失望吧?”
停滞半刻。
有人轻轻拉开了玻璃门。
老者侧过头,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惊愕。
春风随着少女涌入屋内,白纱帘随风而起,少女的长裙隐藏在帘子后,也随着风儿起舞。
“听说你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挣钱很多,忧愁不少,依旧体弱多病,依旧被人无视。
关于这些事,在梦里见我时,你都没说。”
他率先搭话。
“老家伙,我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那就好,索娅,那就好,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可爱……令人难以触碰。”
他手中的笔记随着风而翻动,柳絮飘进房屋,犹如仙境。
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床边,低头与老者对上眼。
“怎么,还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吗?”
“没有了,我只是想让你见见我,看看我。
我自以为平淡无奇的人生,就像音阶一样,单调,充满遗憾…可是你的出现,为它添加了旋律,这首歌就这样奏响,传唱下去。
直到我遇见了姜之鸢…
那是真正的灵魂上的合奏与共鸣,也让我的人生完整,让这首歌再进一步,成为一首梦幻般的颂歌。
从那之后我们分开了。
然而,我永远不会舍弃你,更不会将你遗忘。
只因你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有了这段回忆,我的生命方得以完整。你使我成长,成就了如今的我。
我能够坦然地说,你永远存于我心。但在我生命终结之时,你可知我多么期望能与你郑重地挥手作别。此生虽有遗憾,但仍感谢你。”
索娅没有让顾城注意到,她默默拭去泪水。
“我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能在我孤独的时候陪伴我,在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成全我,又在我弥留之际回来听我讲完自己的一生、并与我告别。
现在的我,一定是不留遗憾的。”
如苏筱月所说的“爱的真谛”,他的执念只是想真正告别一次而已,感谢索娅在他孤独时候的陪伴——“如今我过得很好,只是想把这些再给你说说,毕竟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挚友。
我现在很幸福,只是有些想你。
而我是时候回家了。”
他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不再搭话。
索娅拾起被他捧在心头的笔记,用手在上面轻轻抚动,一行行字浮出水面,顾城刻意隐藏起来的字,在碰到索娅的那一瞬间,回忆起了它本来的姿态。
他用柠檬水制作的“透明墨水”,不仅可以使用火焰令其显露身影,也可以使用魔术强行让它现形。
“
‘我不具备爱人的能力,可是现在我知道,我爱你,姜小姐,是你的出现给了我人生意义。’
‘看见你的笑容,我不过觉得东升的旭日也暗淡不少,夜空中最亮的星也不过你的眼。’
‘无论如何,我此生追求的各类真理也没有陪着你有趣,请你理解,我永远爱你。’
‘你知道吗?我希望你能认识一下我曾经的挚友,她为了我们而奉献自己。’
‘今天看到你有些伤心,让我的双目也有些湿润,心情也不好了起来。’
‘你看着我准备的礼物流下的泪,比珍珠还要贵重。’
‘我不会让你受委屈,也不会让你哭泣。’
‘爱不是空谈,也不是单单写下几笔就能证明。’
‘看着你的睡脸,我不自觉的想要微笑。’
‘我爱你,姜之鸢。’
”
每个遗憾的瞬间与抉择组成了我们的人生。从单纯走向成长的道路上,永远都少不了痛苦与取舍。
过去,不过是一去不复返的梦,告别幼稚,告别孩童,迎接长大,迎接未来。
人生或许会长久的孤独下去,但是只有知道爱人知己永远存在。世事繁杂,时间会伴着绵长深情一起埋藏在无形里,注视时,才苦涩又炽热地浮现。
不论命运既定与否,星空与意志永随你我渡过人生漫漫长河。
就算只能够改变一个人的记忆,也足够了。
索娅心想,她不仅仅在拯救姜之鸢,也在拯救自己。
她不敢去想真正的顾城抱着怎样的心情离世,只能放眼当下,令自己心安。
“顾城?我回来了?”
索娅拉开那扇门,阳光洒进房间,她的身影随之发光。
我有两宗罪。
不假思索的怦然心动、不愿自拔的白日做梦。
我……
虽然是虚构出的人物,可惜我实打实的爱上你了。
姜之鸢步入房间,只看到一阵光点飞上天空,她不再追究,而是拾起床上的那本笔记。
今天的屋子,异常温暖。
不经意间,她看到顾城嘴角的笑意,她也露出了轻轻的微笑,似乎感知到了某种奇特的感情。
再会了,老顽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