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狼原的异乡人2

作者:许家球 更新时间:2024/5/1 11:27:01 字数:4562

狼原——狼群聚集之地,顾名思义。

半月前——

“这里应已是狼原了,该把你的计划讲给我们几个了吧”走在最前的大汉将木棍像扁担一样横扛在两肩,两只胳膊随意的搭在上面,一摇一摆地,显得很懒散。他体格很壮,身形高大,棉衣外又裹了皮衣,远远看过去大概会被错认成一头小熊;但看到脸庞时,多少会有些惊讶——虽然皮肤因为常年风沙磨损的有些粗糙,但脸型匀称,五官俊美,即便满脸布着很多大块的深色斑痕,也依然让人觉得很帅气,只是,“你****都吊了我一路的胃口了,问了你丫这么多次,就是不说,这回该说了吧!”他实在不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家伙,各种意义上。

(****代表不文雅的语言内容,请各位看客自行脑补)

“花豹!”小个子大伯有些斥怒的意味,不过被花豹直接针对的书生却依旧面带微笑,不愠不火的,娓娓道来:“无妨。他只是还在因靖边的事情怪我,不怨他。豹子兄弟,既然咱们到了,我这就讲出来便是。”

“***的文人。说好,我现在还跟着你们是因为大哥,别的人别指望我给好脸色——”

“哦?不是因为阿狸么?”书生一脸坏笑。

“你丫——”

大伯结结实实地踩了花豹子一脚,豹子赶忙收回朝书生打出去的拳头,喃喃地应了句“大哥,我错了”,然后老老实实地退到没有琉璃的一侧去。

同行的一共六个人,被花豹叫做‘大哥’的小个子大伯,巨汉,书生贺先生,黑衣女,琉璃和花豹。“目标只有一个,就是那个白发的年轻人。咱们六人中,除了我与豹子,都与他见过面,应该都能认得出——”

“放心吧军师大人,就算没见过,长的那么明显的家伙,长了眼睛的都能认得出!”大伯听花豹说这话,扯过他手里的棍子抬手便打——也亏得花豹躲得及,一边躲又一脸茫然地叫嚷着,“哎哎哎别别——大、大大哥,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大哥,不必如此,他是无心的。豹子兄弟,既然你这么自信,那就与我一路,充当我的眼睛。”

“你不必护着他,这小子就是欠收拾,结结实实揍他一顿就老实了!”

“别别别,我错了,大哥,我真错了,我忘了贺先生的眼盲了——”

“好了,都不要闹了,正事要紧。跟着马匪进入狼原之后,势必要分开搜索。大哥由老牛护着,燕子跟着阿狸,豹子兄弟带着我,每人都带着阿狸的艾草香包,如果不是冲到狼群当中,应没有被嗅到的危险。”

“你们要记得,不要让香包沾水。每隔两日一定要采些新鲜的艾草放进去,这里草势茂盛,找些艾草应当不难。”一边说,琉璃一边仔细地演示填装艾草的过程。

“哎——真麻烦。狼来了,赶跑就是;再不济就打一架呗,又不是打不过——”花豹不耐烦的态度险些又惹得大哥发怒,只是被琉璃抢了先。她不动声色地将艾草在手中用力一攥,冷不防地一下子全呼到毫无防备的花豹脸上去了。花豹反应过来,赶紧三把五把将碎草屑全抹干净,艾草汁沾的满脸都是,虽然不痛不痒,不过——

“啊——哈——啊————阿嚏————阿嚏——啊————啊————阿嚏!”

“很香吧~~你可以等能够正常说话之后再夸我呦~人家亲自选的材料效果可是很好的~~”

“阿嚏!——你——阿嚏!——”

花豹这么个英俊威武人高马大的大汉,却被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让原本面带怒色的大哥,甚至几乎看不出表情的巨汉都忍不住发笑,始作俑者琉璃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唯独黑衣女脸上看不见丁点笑意,反而越发紧皱着眉头。

“不能让他和你在一组!”黑衣女眼神变得凶猛,紧紧盯着书生,其他几人也被她的严肃吓得收了笑容,“大哥,不能让那个活宝和他一组,太危险了!”

“燕子——”书生想要制止黑衣女,“大哥,不用管她——”

“让我和他一组,我护着他!不用那个不正经的家伙!”

“燕子!”

“哥!”

大哥看着这样的兄妹俩,却插不进一句嘴。他大略能明白贺先生如此分组的用意。让六人中最放心的巨汉跟着自己,保护自己;八面玲珑的阿狸带着身法极好的燕子,互为补益;智将则与武将为伴,贺先生与花豹。这样的分配的确妥当——如果花豹能好好听他的话,不过这似乎……不可能吧。

“就让她和你一起吧。如果让那个混小子护着你,我也不放心。”

“大哥——”书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口自言自语着,“那花豹——”

“让他跟着我吧——”琉璃看着勉强接上气,弯着腰大口喘息的花豹,“这样,路上也会有趣些吧。”

“阿狸,谢谢——”燕子轻轻抱了抱琉璃。

趁着大哥和燕子去向刚刚直起身的花豹说明,书生走到琉璃身边轻声对她道谢,同时也提醒她要注意安全,琉璃也同样轻声地、却很郑重地叮嘱书生:“你还是自己多加小心吧,你们恐怕不会比我更安全。”似乎有些奇怪的叮嘱,书生听着却很欣慰,安详的微笑起来。琉璃看着微笑的书生,有些无奈:“你就是顾虑的太多,让自己承担的太多了。小心早晚一天,因为这个丢了性命。”

“总有些习惯,改不了的。”

“……”

“……”

“阿狸!你和我一组啦?”花豹喜不自胜地插进来,“嗯,那个,你也知道,狼原很危险!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认为我们应该时时刻刻紧紧挨在一起,嗯,‘时时刻刻’~~”

“好啊~~”

“诶~真的,太好了!”

“只要你不怕睡着的时候不小心被我阉了~”

“额——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你~猜~~”

看着眯着眼,笑靥如花的琉璃,书生真的打心里觉得,有她在真是太好了。

白狼驱逐马匪,返回狼原的当天晚上

“叟(所)以,你萌(们)到这里已经十天了?”白狼乖乖照琉璃的医嘱,双手将消肿用的外敷草药压在鼻子和上嘴唇处,勉强与小个子大伯交谈。他们现在的所在,是查克尔专门为白狼和受伤的灰狼们准备的大帐,比别人的帐篷大了两圈,同在帐中的,还有十几头受伤的狼,为它们挨个诊断上药的琉璃和萨雅,一旁割着羊头肉喂狼的查克尔大叔,坐在小个子大伯身后的巍峨的巨汉,站在门边静静看着门外飘雪的花豹,以及在离狼群和白狼最远的角落里,双手持棍,死死盯着白狼的黑衣女。

“进入狼原之后的几天,我们一直跟着马匪,不过全无收获。所以按预定的计划,分三组,我与阿牛逆着你的假信标朝东北,阿狸与花豹向西,约定三日内未寻得便原路返回,善于隐匿行迹的贺先生和燕子则继续跟着马匪。我和阿牛一路平安,十天前就找到了这里,”大伯指了指身后的巨汉,“可惜你并不在这里。阿狸和花豹在六天后跟着我们留下的记号也找了过来,只有贺先生和燕子,迟迟不到,应当是找到你了。只是没想到——”

“今早,燕子姐把他背回来的时候真的吓到我了。眼瞧着只留着一口气,伤口还在渗血,脉搏已经快没有了,”琉璃娴熟地做完了狼群的伤诊,贴着白狼坐过来,接着大伯的话说,“还好小妹我医术高明,就地取了草药,敷伤止血,又取羊内脏熬汤补气,忙活了大半天呢,才把他的命保下来。喂,小哥啊~是不是对我刮目相看了呢?”

说着这么心惊胆颤的事,脸上却还是妖媚地让自己汗毛倒竖,这个女人实在不能沾。心里这么想着,白狼赶忙躲开凑过来的琉璃,坐到大伯身边去了。

“之后这段时间我会留在乌鲁木,不会去汉人那边帮你们找人。至于你们,既然活着到了这,守了狼原的规矩,是去是留你们随意——”

不知是不是有意,立在门口的花豹猛然打了个喷嚏。

“你若不愿意,我们自然也不会逼你。”大伯听后,缓缓地劝他,“只是此事不能说与你无关,靖边一千戍边将士曝尸荒野,数千户百姓家破人亡。这诸多惨剧,缘起你与那人的恩怨,你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连年打仗,死的人少么?也没见过追偿命债的,怎么这些人就这么特别?”

“如果你知道那些天靖边城里都发生了什么,就不会这么问了。”这是花豹答的,依旧看着门外,头也没回。

白狼自然不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事,但大致也能猜到,他们的亲人朋友各种认识的人在靖边过着平静单调的生活,然后突然因这些事件被杀。“复仇吗?”白狼叹了口气,“这不是什么理由,我不会帮你们的。”

“哈,别太以为自己多重要了,***,我们自己做事也用不着你——”

“花豹——”

“狼哥,大伯,那个书生醒了——”小个子大伯刚要训斥花豹,哈依客突然冲进大帐,高兴地朝着白狼和大伯大喊,却又忽然看到靠到白狼身边的琉璃正转过头看着自己,脸刷一下就红了,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急忙往外躲,“那——那个,那个书生说,让狼哥你去见他。”

“什么,不行!”听到前半句最高兴的,是一直立在角落里的黑衣女,刚冲到哈依客跟前,还没开口问详情,就被后半句又吓了回去,“才刚醒过来,见那个做什么!你先带我过去!”

“这可不行,大姐,贺先生特别嘱咐我,除了狼哥,他谁也不见。”

听了这话,小个子大伯和白狼都有些狐疑,黑衣女则是彻底听愣了。他应该还记得自己昏厥之前是在和谁厮杀吧?醒了以后要见仇人,还是单独见?不要命了吗?

“少年,如果你不介意,去见见吧。”贺先生应当是在考虑比自己更多的事情,大伯想,于是他先宽了白狼的心。白狼想想,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哈依客出门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一眼一脸杀气死盯着自己的黑衣女。

“你小子白天的时候去哪了?我过了半个月才回来,也没见你迎我!”出了大帐,白狼右臂环住哈依客的脖子问道。

“狼哥,你就别问了——”哈依客刚刚因为离开大帐恢复正常的脸色马上又变得通红,“这事我真不想说——”

另一面,大帐里,“大哥,你怎么不拦着我哥,让那个去他那就是要他的命!”白狼和哈依客走远后,黑衣女即刻向大伯抱怨道。

“你哥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再说,见个人而已,没事的。”

“那个不是人!那是头狼!”

小个子大伯赶忙示意黑衣女住口,又暗暗指了指一旁的查克尔和萨雅,黑衣女察觉自己语失时,还发现原本在大帐另一边的十几双眼睛,也都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草原人都是狼。她的话也算没说错,”查克尔大叔笑呵呵地开了口,给小个子大伯和黑衣女递过一壶热羊奶,大伯笑着替黑衣女接下来,斟给了琉璃和巨汉,那十几束目光也都渐渐散开了。等大伙都啜了羊奶,查克尔自己也饮了一口,接着说,“不过,狼小子不能算是草原人。他是一匹真的狼。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在狼群里的,才现在一半高,我也吓了一跳呢!”

“狼的崽子!怪不得不懂人事——”

“花豹——”

“如果你说的人事是什么报仇之类的事,不止是他,这里的人都不会懂,”查克尔用沧桑却慈祥的声音淡淡地驳斥着花豹的嘲讽,“只有你们这些在中原生活的人,才会认为活着是理所应当的事,别人要了你的命,你就要报复回去。草原人可是不敢这么想的,这种想法对我们来说太奢侈了。

“居无定所,食无所出。牛羊吃草,我们吃牛羊。草原能养活的牛羊只有这么多,要吃饱,不挨饿,就要争,同人争,同狼争。你比别人强,你就活,别人死;别人比你强,别人活,你死。自己能不能活命,都在自己,怨不得别人。人是这样,狼也是这样。”

帐内的几人听了话,都不作声。一旁一只灰狼吃饱了羊肉,步到查克尔身边,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闭着眼卧了下来,查克尔则轻轻地给它理顺后背上的鬃毛。其余的灰狼也都围靠着后面的萨雅,安静地休息了。黑衣女看着他们,依旧不能释怀,赌气似的问道:“如果你至亲的人当着你的面被狼咬死,我不信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查克尔听着,转头与身后的萨雅对视一眼,两人无奈地笑了。良久,依旧笑着,查克尔像是对黑衣女说,也像是对其他所有人说:

“狼原无人敢犯的原因,是流传着十几年前踏入狼原的部落杳无音信的事,”他看向点头的众人,“这件事是真的。那个部落是月氏族东迁的末裔,流落到狼原边境那年的冬天,几乎被狼群屠灭了。”

“……”

“这里,乌鲁木,是那之后才有的。”

“……”

“最早建起乌鲁木的人,都是那个部落的幸存者。哈依客,萨雅,还有我,都是。”

查克尔笑着,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腿上睡熟的灰狼,就像一位老人,看着听自己讲故事,熟睡在自己怀中的小孙子。

而在他对面,一片寂静中,花豹靠着帐篷缓缓地坐下来,大伯将黑衣女手中的木棍取下来放到一旁,放着呆住不动的黑衣女不再管,拿起壶,将查克尔盛羊奶的杯子,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斟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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