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要无法呼吸了。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惨白，额头正不断往外渗着汗，太阳穴鼓一样跳动，后背不断触电一样发麻。
程雪抬头看了镜子后，那个写着“天道好轮回，来生再做心的人”的红色牌坊下，阎王爷正薅着唇上的胡须，不耐烦地看着她。
“不不不，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你说，我投胎......是一只畜牲？”
“怎么可能，”旁边的黑白无常也不耐烦了，因为她已经在这里站了有好几分钟，前面的都是马上就跳了下去，而就这个女人一直墨迹。
要知道，再多晚几分钟就要加班了！
“你还想当畜牲？畜牲都是好胎！尤其是猪，有人养，吃过睡，睡过吃，不用996，逍遥自在，能轮到你？”
“那我...”
“不是早就说了吗？回头右转，你不过18层地狱走一遭，还想投胎？”
身后一百多米的地方，牛头马面正拿着刑具冲她笑。
程雪又冒出一圈冷汗，阎王叹了口气，“你看看孽镜台里你的光荣事迹！不灰飞烟灭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她盯着镜面的判语，嘴角微微抽动。
“16岁堕入鬼道，击伤正派道士无数。”
“18岁上茅山叫板，打得门派元气大伤。导致一段时间百鬼夜行。”
“最过分的是，自那以后养了无数小鬼，家里的阴气比地府还重，江湖人称程老魔。”
话音落后，身后的牛头马面笑着冲她走过来。
“走吧，早服完刑早投胎，不过就是投胎，也估计是几辈子虫子喽。”
“不不不，等等.......！”
那个拘魂钩子缠在脖子上，程雪抱着孽镜台不愿意走，她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程老魔，要她去18层地狱服刑，还转生成虫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更何况，她得找那个女人报仇！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
一个牛头马面还真拴不住她，所幸死了之后上辈子的修来的仙气还没有散，现在全变成了鬼修专用的鬼气。
就在这奈何桥边，程雪挣脱了拘魂锁，赶忙四下打量。
还阳道就在奈何桥的反方向，是一个非常非常明显的红色大门。
程雪赶忙往那边跑，无数带着阴气的鬼过来。
“你跑上去只会被别人拘走，别忘了你现在是鬼！”
“我呸，你说我程老魔能被那些小鬼抓？”
“你服完刑六世为虫，不就又能当人了？”
“老娘才不要！”
吱——呀——
程雪硬生生用拳头砸开那还阳道，人间的光刺眼，想都没想，她就冲了出去！
浑身冷飕飕的，眼前是一片浓雾，用鬼手揉了揉眼，世界终于变得清晰起来。
说是还阳，也只是回到了死去的地方而已。
赶忙关上还阳道的门，她四下打量一下，没找着自己的尸体。
估计是被那个女人烧了吧。
自嘲地笑笑，眼看着身后又浮现出一个猩红的大门，程雪赶忙试了试上辈子的法术。
缩地成寸......
用不了！
那就得赶快跑路！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等到身体真的跑不动了，她停下脚步，太阳在眼前缓缓升起......
啊，就要被晒死了。
于是程雪总结了孤魂野鬼生存指南第一条，太阳是无害的，但是晒太阳是有害的。
她当机立断找了个棺材铺，选了个美纸人附身上去。
旭日在眼前东升，程雪累了想打个哈欠，结果手刚从纸人身上伸出来，就在太阳下变成了虚影。
她这下精神了，赶忙缩回手来，附在纸人身上，动都不能动吗？
第一次做鬼，还真的挺有趣，有趣得可怕。
要死的可怕。
白天简直是寸步难行啊。
那就睡觉吧。
睡着睡着，程雪觉得脚有些疼，睁开眼睛看下去，呵！
一个小孩子不怕死一样戳着她的脚。
美纸人的脚是你能戳的吗？
使劲抖了一下，纸人晃起来！
小孩子吓哭了，往棺材铺里冲过去，“爷爷！爷爷！你那个最丑的纸人它吓我！”
最丑！
什么最丑！
她程雪除了程老魔一个外号以外，可还有个蛇蝎美人的称号！
每个看见她的人都贪恋她的美貌......除了那个该死的卿千古。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剑刺进心窝的透心凉。
傍晚的太阳不大。
程雪发现不知不觉就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乡下，睡了一天有些累了，她从纸人身上下来，扭了扭腰。
院子里一个老人拍着个小孩的脑袋出来。
“乖孙女，别怕，爷爷干了一辈子，就知道一个事实，世界上是没鬼的。”
程雪听了插起腰来，娇喝一声：“老头，老娘就在你眼前呢！”
老人却没听见也没看见，晃了晃她刚刚附身的纸人。
天色渐渐晚了，虫子在门口的草丛里鸣叫。
程雪想着这边怎么不见鬼啊，泥土小路的远处就走过来一个老婆子，嗯，鬼老婆子。
她走到棺材铺门口，盯着爷孙俩笑。
老头还在那拍着孙女的脑袋，脸色和蔼，轻声轻语，“你看，不动吧，世界上是没鬼的......”
-有啊，老头子，我不就是鬼嘛。
老婆子背着手并肩站到老头身边，对着孙女微笑，就像她还活着一样。
“要是真有鬼，老婆子明明和我说好，一定来看我们......”
-老头子，我在呐。
“可是，我明明看见她动了！”
“对啊对啊，老娘我就在这呢。”程雪看热闹不嫌事大，对着爷孙来挤眉弄眼。
可是任凭她怎么说怎么闹，两个人都没动静。
好久好久，到最后孙女不哭了，爷爷带着她进去，里面熬好了一锅粥。
木桌边对面摆着两个碗，爷爷坐一头，孙女坐一头，老婆子也跟着坐了一头。
两人两鬼其乐融融吃着晚饭，吃完饭后，孙女去给奶奶上了香，老婆子贪婪地吸食着香气，还给程雪挥了挥手。
程雪走过去闻一下，好像可以填肚子！
可是，这是别人家的香吧！
“新鬼？”老婆子问了一声。
程雪点点头。
“别惹事，最近查的严，千万不要再吓人了，鬼逗留在阳间地府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只要吓了人，就是重罪，也不要被道士和尚看到，不然会被超度。”
程雪再点点头。
老婆子说完就跟着老头坐到了马扎上，在晚上的院子里吹着风。
老头给孙女讲故事，老婆子补充，虽然老婆子说什么老头孙女都听不到，但是老婆子就一直讲，给老头纠错，还骂他老年痴呆。
程雪看着有些窝气，这样安安静静的日子过去了好久，她又忽然想起来那个女人的事。
卿千古有着姣好的容颜，程雪很喜欢她的嘴唇。作为程老魔，她还没有得不到的事情，结果也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女人，葬送了性命。
那个女人，现在一定过得很舒服吧。
拿上了诛魔的名头，估计现在已经是内定的掌门，有着一个门派的资源，再过几年就能成仙，飞升上界，然后再也不管世界上还有叫做程雪的女人......
莫名有些难受，程雪跑进院子，对着老头喊了声：“有酒吗！”
老头子听不见，下午五点了，他要去接孙女放学。
跟在他后面走，程雪第一次有力气没地方使，怎么喊怎么拉都碰不到，老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一肚子窝气。
结果，走到校门口，忽然一阵莫名其妙的疼痛，低下脑袋，胸口多了一张符箓。
往前一看，一个小道姑正盯着她，程雪一下撕开符箓，一股子窝气。
“你，有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