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姑很明显是吓了一跳,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符箓就被她轻而易举地给撕破了!
程雪看着这个小道姑就来气,因为好久好久以前,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时,她也是这样的畏畏缩缩。
那时她已经是江湖上有名的“程老魔”了,而当时的卿千古就是个刚下山的道姑。
虽然刚下山,但是一点也不怕她。
女孩一身蓝色的道袍,细质柔软的头发披肩而下,手里握着把桃木剑,手背在身后盯着她看。
程雪觉得她很有趣,虽然那时想杀她很简单,但她虽然是“程老魔”,却也不是乱杀生的主。
很有趣,就养着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陷进去的是自己。
现在这个小道姑和当时的卿千古一个样子,都是咄咄逼人。
程雪撇了下嘴,继续问:“有没有?”
“捉鬼...是我的职责!”
“你给我酒,我就不害人,你不用捉。”
“我...我对天发誓,只要你给我酒,我就不伤害你!”
只要是修道,那么是不可以轻易发誓的,所以见她这样说完,道姑真的给她找来了酒。
三杯两盏下肚,脑袋里又是那个通红的嘴唇,鬼体还冒出那个女人手指摸上来时,几乎触电的触感。
程雪越喝越气,最后把罐子往地上一摔,一个人走回家了......
说是家,其实她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估计之前的洞府早就被那个女人拆了,因为要躲着地府的人还不能乱跑,最后竟然只有那一个地方可去。
醉鬼程老魔从棺材铺的前门晃进去,院子里照旧是那副安和的景象。
孙女现在正在大厅的灯下写着作业,老头就在院子里择菜,老婆子坐在老头身边,默默看着他微笑。
见她醉成这样,老婆子吓了一跳。
带着她往院子外走,最后还回头看了一眼老头。
程雪这才在醉醺醺的时候知道,老婆子就葬在满是绿色小麦的田里,她白天在棺材里睡,晚上就回家陪老头子。
不能陪久,只能陪两个小时左右,因为久了的话,老头子会生病。
第二天黄昏,程雪从棺材里出来的时候,路上碰见个小道姑鬼鬼祟祟地躲在棺材铺前的树后。
程雪揪着她的衣领给她拉走,她可不想这个道姑一不小心给老婆子超度了。
再多打量几眼她的服饰,程雪还是在意得不得了。
昨晚憋了一晚,今天甚至梦里还梦见了那个女人。
咬了咬牙,她问道:“你们掌门怎么样了?”
如果没错,卿千古算是掌门了。
她告诉自己如果听见那个女人活得好不要生气。
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些不爽,因为自己都死了,她还好好活着......
不如说卿千古真的能毫无愧疚地活着吗?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朝夕相处了好一段时间...甚至,坦诚相待过。
“你问卿掌门吗?”
“对!”程雪心烦。
道姑却突然泪眼娑娑地哭起来,“卿掌门死了...!”
“怎么可能?”
程雪记得...她变成鬼到现在还没有过一年啊。
修炼之人怎么可能死那么快?
“是被臭鬼偷袭!明明是厉鬼应该叫师傅去处理,可是她偏要一个人去,结果魂被拘了,最后救回来已经不行了!”
小道姑哭得梨花带雨。
程雪莫名其妙一阵心烦。
她想过卿千古会活得高兴,会后悔,会放弃捉鬼,就是没想到她会死。
她可能看不惯以茅山为首的道门那种“有鬼必诛”的道义,她可能会嘲笑卿千古那微不足道的自尊。
变成鬼再次见到她时,程雪可能会张开双臂嘲讽一样让她再次抓走自己,然后笑着问她:“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当然也有可能卿千古真的没爱过她,再次碰上可能会真的不得不再打一架......只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想过卿千古会死。
那个,女人,她就这样死了?
不,卿千古怎么可能会死呢?
程雪知道她后来可是真打不过卿千古,她不可能死啊,什么鬼能伤得了她?
她前世可是专精养鬼道,手下小鬼无数,加在一起也打不过她一个人,卿千古凭什么死呢?
她怎么可能真的死呢?
那个从前手无缚鬼之力的小女孩可是赢了她啊!
反应过来时,眼前的道姑已经拿着一张黑色的符箓瞪着她了,而天上已经是雷声滚滚。
程雪明白天道是以为她要伤害道姑而准备收了她的鬼命,她也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鬼气全开。
干啥为那个女人那么生气呢?
程雪自嘲地笑笑,胸口一阵刺痛,原来变鬼了也会心痛吗?
一只手拉上她的袖子,原来老婆子不知不觉已经走了过来,就连那个茅山的道姑都怕她怕得要命,可这个老婆子竟然敢走过来。
“小雪,不要动怒,让人家走吧。”
“你不怕我吗?”
从前至今,所有人都非常非常怕她,这个老婆子,凭什么不怕?
“为什么要怕孙女?行了,你看把人家吓得。”
程雪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她真的没有伤害老婆子的想法,“姥姥,你误会了。喂,就是你,快走快走!以后别来了!”
她挥手赶着道姑走,跟着姥姥进了棺材铺。
这次她真的把这个地方当成了归处。因为好像她突然,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莫要动怒,你再多活几年就知道,乐得清闲才是最好。我等会托梦给老头子,叫他去买一株黑香,咱们吃些好的。老婆子我知道你很强,但是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想生前的事了。”
老婆子的话点醒了她。
程雪猛地意识到,确实是这样啊!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好像也死很久了,她不用报仇了,那之后干嘛呢?
下地府闹一闹跟阎王爷谈个条件,转世当人?
程雪想不明白,但是也不想就这样回去投胎。
于是就跟着老婆子一起,开始过起了很慢很慢的日子。
眼看着小孙女越长越大,越来越落出个亭亭玉立,程雪开始放心不下,就远远地跟着她,害怕她被人欺负。
而老头子也越来越老,最近买菜三轮车都蹬不动,一出门就是一个上午。
程雪看得很急,但是人鬼殊途,她帮不了老头子,甚至只能远远地担心。她的鬼气很重,在家收敛着也不能近身五米以内。
不知不觉,几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老婆子就和老婆子一样,和她谈开了不知不觉就天天念叨,催着她找个鬼媳妇,再去地府道歉,找个官当,五险一金,铁饭碗!
这样一直到了某个夏日的傍晚,小孙女上了初中,老头子以前就会有时瞪着她们在的方向望。
今天更是直接出了声,“老婆子,是你吗?”
程雪正贪婪地吃着黑香呢,听见这话愣了神。
老婆子笑着笑着就哭了,回了声,“老头子,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