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过概念，程雪并不是很明白生老病死这个意义。
在她还是程老魔的时候，她并没有道门那些“人鬼殊途”的道义，对她来说是人是鬼都无所谓，都是她的朋友。
道门认为鬼存在阳间本来就不对，哪怕鬼在阳间被人欺负，道门都不会站在鬼那边，只会酌情超度。
所以根本没有人为鬼报仇那一说，可是她程雪不一样。
她会帮鬼报仇。
这因为如此，在一次她很好的朋友被茅山强行超度了后，她干脆上门打了茅山七天七夜......当然不是一个人打全部，她是去踢馆子的——打擂台。
整个门派从小道童到长老掌门，包括扫地的阿姨都被她找上去了，最后茅山元气大伤，她完好无损的走了，下山时还把门牌拆下来当了纪念。
虽然擂台上有规则不允许群殴，但是下山后就没有了，她就这个和茅山结下了梁子，后来以至于门派所有人不分青红皂白见到她一定要打上一架......群殴那种。
对程雪来说，她上辈子已经活了好久了，见过很多朋友从小长到大，从人变成鬼，所以死根本就不是终结，只是从人和鬼的一个阶段变化而已。
现在，她变成了鬼，她不生气，因为她知道迟早有一天死，只是没想到会死在卿千古手里。
因为她知道自己死后会变成鬼，还能再去骚扰卿千古，还能再去找她的麻烦——在卿千古活着的时候。
可是卿千古死了。
她是茅山掌门，所以她一定不会变成鬼继续活着，她估计早就投了个好胎。
而现在，姥爷也要死了，姥爷一定不会变鬼逗留，变鬼需要有执念，他的执念一部分是对姥姥，一部分是对孙女，他如果变鬼，估计最多只会到孙女安稳下来就去投胎了。
程雪眼睁睁看着再熟悉不过的人就要走掉，她第一次觉得心口很疼。
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很烦躁，所以又去喝酒了。
程雪找不到可以让鬼喝的酒，于是她趁着一个平静的晚上，和姥姥说了一声，踏上了旅行。
她和那个小道姑发过毒誓，所以很轻易就从这个天道来的联系里找到她在哪。
程雪记得以前和卿千古在一起的日子就想过和她发誓，发一个彼此不伤害彼此的誓。
她可以信誓旦旦地做到，但是卿千古做不到。
那时她还傻傻的以为卿千古对她是真心的，现在看来，她估计只是预谋已久而已。
*
小道姑回了茅山，被程雪那样戏弄后她想提高自己，最近正在努力画符呢，可是画着画着，窗户就被敲响了。
往窗户一看，什么都没有看见。
又是咣当咣当几声响，她吓了一条！
闹鬼了？
不是，茅山能闹鬼？
她只记得有一个鬼那么强大，握着桃木剑，擦了牛眼泪，一个鬼脸正在窗外看自己。
“啊！”
她吓得要命，虽然她是道姑...但冷不丁在最安全的地方见到鬼，不就像半夜有鬼钻被窝......太恐怖了！
“你开窗户啊！”
“你别吓我啊！”
小道姑过去开了窗户，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这个人能闯茅山的护山大阵，能光明正大上了茅山，打不开她一个窗户？
“你故意的吧！”
“这叫礼貌，我拿你当朋友，自然就不会强行进你房间，给我酒，再带我去......去...”
“卿掌门的坟，你要去看看吗？”
程雪沉默下来，这小道姑正画着符呢。
她走到桌前，盯着那张歪歪扭扭的符纸看，上面用朱砂划着一道道红线，真的是好熟悉的红线。
那时她笑卿千古画不好符，就站在她身后带着她画。
一只手搂着她的左腰，一只手握着她的右手，对着她的后颈吐气。
那时千古的脸就会红起来，然后挣脱她的怀抱，固执地自己去画。
卿千古丢下她走了。
现在她死后已经十多年了，她本以为那个女人死了会来找自己，却这么长时间都杳无音讯。
“去。”
程雪转过身看向道姑，那小道姑麻溜地出了房间，茅山上她再熟悉不过了，以至于每个阵法的生门她都知道一清二楚。
很快就到了一个破旧的小屋子，小屋子被一圈木桩围着，上面挂了一个木牌“卿千古故居”。
杀了那个程老魔，她是英雄。
甚至在那个旁边的牌子上还有人写着“程老魔死了，大快人心！”
其实对现在这些小朋友来说，程老魔到底做了什么事她们并不知道，只知道的是师姐讨厌程老魔，师傅讨厌程老魔，所以她们也就讨厌程老魔。
小道姑见她看着牌子，正小心翼翼得瞅着她看呢，害怕她生气一样，不过程雪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因为这个生气呢？
推开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一个衣柜一张床一个书桌，这就是全部了。
其他什么都没有。
她送的头绳没有，她给她买的衣服没有，她们一起买的毛笔没有，为她画的肖像也没有。
空荡荡的。
卿千古大抵是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吧。
程雪觉得眼眶有些湿，变鬼也会流眼泪吗？
一定是错觉，可是用手摸眼睛，湿的。
好讨厌。
没有必要继续看下去了。
程雪出门，对小道姑喊：“给我来瓶酒。”
还没有喝呢，茅山上就响起了风铃。
程雪知道风铃响是什么意义，这说明有不长眼的鬼来茅山闹事了。
当然不是她。
可是她现在是鬼，就得救一救同胞。
赶忙往护山大阵周围跑，离老远就看见个老朽被一圈人围着，老朽看见她就喊：“快去救姥姥和姥爷！”
姥姥，姥爷?
“小鬼！莫要嚣张！看我给你就地处决！”
一个道士握着八卦牌就要打。
程雪心烦得要命，她得听完！
手就要往那人身上打，小道姑挡在了那人面前，“不要！”
碍着誓她不能动手，程雪不收敛鬼气了，滔天的鬼气笼罩在茅山上空，很快就惊动了现任掌门。
“程老魔！你还没有灰飞烟灭！那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
“给老娘闭嘴！”
加着鬼气喊这句话，毕竟她也不会什么法术，以前会的都是人才能用，鬼用的也还没有学。
周围安静了不少。
她看向老朽，“你继续说。”
“昨晚，你刚走没多久，姥爷就不行了！孙女哭得伤心得要死，姥姥和姥爷就没忍住现了身，现在都被无常拘走了，你快去救救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