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唉”一声无奈地叹息从千悦的口中缓缓吐出。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骄阳透过玻璃不留情的打在千悦的脸上，让本就烦躁的他更加难受。一把将窗帘拉上，把手机丢在茶几上，千悦扑在沙发上，缓缓地闭上了眼。
每当千悦的情绪里出现“难过”这个词时，他都会用这种方法修补自己。
千悦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初中生，中考时由于发烧导致了发挥失常，在刚才查看成绩的时候，以一分之差与心仪的学校失之交臂。
“滴──”手机传来了消息的声音，这让刚躺下的千悦不得不又睁开了双眼。
打开手机，流畅地输入妹妹的生日。印入眼帘的是千悦母亲的消息提醒，千悦淡黑色的瞳中不由地闪过一丝复杂的色彩。点开聊天软件，不出所料，是母亲发来询问成绩的短信。
“千悦，你的中考成绩应该出来了吧，分数够的上市一中吗？”
千悦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地打字道：“……没有，和录取线差了一分。”
“哦，那你还是别上了吧，我给你找了个工作，反正读了差的学校也没什么用，你明天先到那里看看吧。”即使透着屏幕，千悦还是能感受到这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冰冷。
他有些着急的打了两个字“可是……”，又编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对话框上的内容删了干净。
千悦知道无论有什么理由，分数不够都是事实，他的母亲都不会在意，也许她早就受够了千悦上学的花销。
千悦目前为了离学校近一点的出租屋的房租都是在上学之余打零工所挣的，那的老板娘在知道千悦是为自己上学而打工挣钱后还对千悦照顾有加。
有的时候世界确实挺奇怪的，骨肉相连的亲人对你爱答不理，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却能施予善意。
明天就要去母亲找的地方打工了吗？
自己真的不能再上学了吗？
就算不是自己心仪的高中，千悦也还是想读的。
那就最后再尝试一次吧。
打定了主意，千悦下了楼，来到了楼底下的水果店。走了进去，老板看到了他就热情地打了一声招乎“是小悦啊，来买水果吗？”
“嗯，”点点头，“来两斤芒果和一斤香蕉吧。”
“好嘞，一共十七”。
付完钱，提上塑料袋，千悦走在路上，看着路旁有说有笑的两个女孩，不由的有些出神。如果自己再努力一些，是否也可以像她们一样呢？
只可惜世界上没有如果。千悦来到母亲的家门前。半晌，才走上前去，轻轻地敲了敲门。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但千悦知道，母亲就在里面。
又等了好一会，一个身着粉色睡衣，身姿丰盈的女人缓缓打开了门，即使岁月给她眼角旁添上了几道鱼尾纹，却还能窥见其几分年轻时的风彩。这正是千悦的母亲。
“ 进来吧，”女人扫了千悦一眼，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扭头走回了房间，千悦也跟了上去。
跟着母亲走进客厅，将刚买的水果放在桌子上。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先一步开口，而是一齐盯着桌上一支花瓣早已枯的干瘪的淡白色的百合花。直到空气中的沉默几乎凝实，千悦忍不住开口。
“妈，我想继续读高中，学费我会自己解决的。”
千悦的母亲表情没有意外，似是早已预料到了千悦此行的目地。她平静地回答“不行，我已经商量好了，明天就把你送过去。”
“可是……”
“还有什么话，也不用说给我听了，”千悦还没吐出两个字，便被打断，“你继续上学还有什么用，我早就不想照顾你了，今天之后，我也能少忙活些了。”
听着这些完全不像是母亲该说给孩子听的话，千悦下意识咬紧了嘴唇，面色变得有些苍白。千悦知道，这时的母亲已经不会再改变主意了。他握紧了拳头，随后又慢慢地松开，强忍着有些红了的眼框，只是留下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拿起出租屋的钥匙，站了起来。见状，千悦母亲也没有作出什么挽留的举动。最后默默地看了一眼母亲，千悦离开了这幢房子。
只是连千悦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离开，他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走出大门，千悦决定去郊区的江边散散心。来到桥头边，由于并不是周末，所以人很少。刺眼的白炽阳光几乎将天与江染成了一片纯白色，其中一束透过平静地流动着的江水反射到了千悦的脸上，让他不由地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透过指缝间的一点距离，看着江边正嬉戏打闹的一对姐妹，不由地心头一颤。他回想起了一些尘封已久的往事。
千悦的妹妹千慕在两年前去世了。原本在这个近乎支离破碎的家庭里，只有妹妹才算是他唯一真正的亲人。在千慕离开的时候，千悦甚至没来的及见上她最后一面，这件事也成了他永远无法释怀的痛。他想起曾经在一个谧宁的夜晚，于远离城市喧嚣的江边，相同的地方。
一个粉雕玉琢的黑发小女孩挽住自己的手臂，撒娇道“千悦，叫声姐姐来听。”(这是撒娇？)
千悦无语，敲了一下女孩的脑袋，没好气道：“没大没小，明明我才是你的哥哥吧。”
千慕没有听到想要的称乎，还被打了一下，明显有些不高兴了。哼了一声，把千悦的胳膊甩开，不满地抗议“不行，明明我只比你晚半天出生，一直以来都是我叫你哥哥，今天你也要叫我一声姐姐”。
拗不过妹妹，千悦只好摸了摸千慕的头，微笑着对她说道：“千慕姐姐，我们一起去江边散步吧。”
被以这种姿势叫作姐姐的千慕显然还是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新拉起了千悦的手，指了指江边卖着糖葫芦的人：“好，那我要吃糖葫芦。”
“吃糖葫芦对牙齿不好。”
“我又不是不会刷牙！”
……
又打闹了一会，千悦和千慕一起坐在了路旁的一张椅子上。千慕靠在千悦的身上，手里握着一串糖葫芦，整个人也都安静了下来，他们静静地看着皎洁的月光均匀地铺洒在了河面上，还有一些银河的碎星点缀在上面，倒是有点像一块画布。
“哥哥，你说我们未来会一直在一起吗？”突然，千慕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千悦扭头，捏了捏女孩的脸蛋，“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啦～美好的景色，总是让人想到未来呢。”
…………
千悦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天色渐晚，轻叹了一声，他已经将情绪收拾进了心底。这是他一直以来藏在心里最大的秘密，母亲是他和已故妹妹的最后羁绊，也是他还忍受着母亲而没有离开这个家的最后原因。
他该回到他的出租屋去了，明天他得向房东退租，还要正式迎接他的第一份“工作”。
如此想着，他默默地朝出租屋走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