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朝阳逐渐升起,略带寒意的露珠顺着绿叶的经络缓缓汇聚到一起,悄然滴下。鸟儿的叫声,叽叽喳喳的吵醒睡梦中的人们。
又是非常晴朗的一天。
清晨,阳光还没那么刺眼。
教堂后院的厨房里已经生起了象征着忙碌的火光。
负责后厨的尤里乌斯大娘早早就起床,开始着手准备新一天大家的伙食。受到教堂文化的熏陶,她在品尝自己刚刚出炉的早餐手艺的同时,也会习惯性地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茶杯,翘起小拇指,摆出优雅的姿势,抿一口助手帮她磨好的浓郁香醇咖啡。
“哦呀?不请自来的小朋友,你这么早来到后厨,是想提前知道今天饭后甜点的菜谱吗?”
尤里乌斯不经意的转身,余光瞥见了从后门缓缓打开进来的小小身影。
波丽娜。
尤里乌斯大娘对她印象很深。
她很年轻,或者说,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并没有完全长成一个少女。
并且很小。
个子小小的,发育的并不太好。
虽然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美人坯子,但整个人却偏向瘦弱,以至于脸上都没有一点肉,瘦的有点脱相了。
她比寻常的孩子矮小,并看着生长的要更慢。
厨房里的其他人经常也有聊到过关于教堂里小修女们的成长,毕竟负责后勤餐饮的他们需要对每个小女孩都有关照才行。如果哪个女孩看上去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什么的,贝蒂丝修女的怒火可没人能承受得起。
年轻的后厨们并没有见过一向和蔼可亲的老修女发火,但从几位已经在教堂生活了超过十年的老厨子口中听到,贝蒂丝修女曾因为一次某个小修女的身体检查中发现健康状况不够达标而大发雷霆。
据说负责采购食材的人和提供给大家餐点食物的两位后厨后来被押送到了审判庭。
所谓审判庭,就是对有罪之人进行仲裁的地方,在审判庭进行的最终审判不会给受审者任何花言巧语的机会,通常都是对异端或异族人进行定罪和处决。所以一般来说,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即使是被执法人员逮捕抓到监牢里也不会被带到审判庭。
尽管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这件事的后果却是极其严重。
年轻的后厨们为此也很是苦恼,那个叫波丽娜的小女孩他们也是很清楚的,因为不健康的身体缺乏足够的活力,他们也时刻担心可能会因此面临着什么严重的处罚。
明明每天都提供了足够的菜肴和甜点饮品啊。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做的菜品不合她的胃口吗?
还是为了身材故意减少食物的摄入呢?
不会是疾病或者是消化不好吧?
那可真是糟糕啊。
后厨们纷纷猜测她营养不良的原因,七嘴八舌。
对于助手和后厨们的种种聊天,尤里乌斯大娘从不参与。整个后厨房里,尤里乌斯大娘是唯一一个知道真正实情的人。尽管难以置信,但得以亲眼所见后,她还是不得不把这个令她震惊的事实死死的吞在肚子里。
一向温柔礼貌,端庄优雅地珐琳修女,竟然会对见习修女们做出那种事。
那天晚上,尤里乌斯大娘按照惯例为大家送上睡前牛奶,可是在她送完准备回到厨房打点第二天的预备事宜时却发现教堂旁边的忏悔室里的灯光是亮着的。
也许是大家离开的时候忘记关灯。
抱着这样的想法,尤里乌斯大娘顺着小道过去准备顺手关掉房间的灯光。
就在她刚来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一声声略带痛苦而又压抑的低吟。
稍微驻足停留了一会,房间里不断传来羞辱谩骂声,鞭打声,物体碰撞声,巴掌的噼啪声和沉闷的叫喊声。这绝对不是动物或者是宠物能发出的声音,一定是人才能发出的呜咽声和惨叫声。
珐琳修女?
大肆辱骂的声音清晰入耳。
尤里乌斯大娘惊讶的捂住了嘴,作为一个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里面发生了什么她也隐约能猜到。可是,一向仪态有佳的珐琳修女,又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强忍住心中的疑惑和好奇,尤里乌斯大娘使劲平复着急速跳动的心,为了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在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忍不住用力敲了敲门。
“请问房间里有人吗?”
房间里的人似乎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声音,一时间变得无比安静。
尤里乌斯大娘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象着一会儿出来的人会是谁,或者里面将会是怎样一幅场景,甚至已经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贝蒂丝修女。毕竟这种事发生在教堂里对她来说简直如同天降霹雳。
就在尤里乌斯大娘天马行空的幻想中,门砰的一声被打开。尤里乌斯大娘怎么都想不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竟然会是面色平静的珐琳修女。既然是珐琳修女,那……刚刚那些侮辱性极强的语句,是……珐琳修女说出来的?
尤里乌斯大娘一时间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尤里乌斯大娘,我还在用这个忏悔室,请问有事吗?”
珐琳修女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波澜,如果不是音色极其相似,实在很难令人把她和刚才发出那种激烈言语的人联系到一起。
只是尤里乌斯大娘没注意到,珐琳修女的眉宇微蹙,目光中隐隐带有些许不耐烦的意味。
明明正在玩到兴头上,被人打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而且,珐琳修女想到现在满屋子的狼藉,又瞥了一眼一直不停想要往房间里窥探张望的尤里乌斯大娘,心中的厌烦更甚。
这些东西要是被人看到可不太好。
“珐琳修女,我……我只是按照贝蒂丝修女的吩咐行事而已,她让我检查一下所有房间,把还亮着灯的房间都闭灯。”
“哦,原来是这样。忏悔室我还在用,一会儿我用完了房间会整理好闭灯的,时间这么晚了,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珐琳修女挡在了门的缝隙之前,不再展露半分视野。
“可是,珐琳修女,这种事情怎么好让你来干呢,还是让我来打扫吧”
尤里乌斯大娘说着就要往屋里进,却被珐琳修女一只手拦了下来。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珐琳修女,尤里乌斯大娘忽然觉得事情更加的不对劲。自己依稀记得,这间忏悔室在下午六点后是从来不会再开放的来着,为什么现在这个时间又被拿出来使用了呢?究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在这个时间用祷告来忏悔赎罪?
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了半天,一个想方设法找借口想要进入房间,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让进。
“尤里乌斯大娘,请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我做完祷告就会离开,如果你一定要亲自来整理房间的话,就请半个小时后再来吧。”
被胡搅蛮缠了好一会,珐琳修女努力维持的耐心也被消耗殆尽,脸上满是不耐烦的样子,回头瞄了一眼,装作不经意地推了一把尤里乌斯大娘,哐当一声关上了房门。
吃了闭门羹的尤里乌斯大娘心境更是急躁与忐忑,她基本可以确定房间里有着惊天的秘密,但就差一点,她就可以推开房门一探究竟了。
忏悔室是一间独立的,在侧厅旁利用多余面积搭建出来的一处小场所,用于让修女和做告解者独处的小空间。正规场合下,告解者会被安排在一个无法直接与听忏者会面的场合,被幕帘等家具或是屏障物品阻拦视线。哪怕两个人相隔距离仅仅只有几步之遥,也不会面对面接触。这也是遵循教会的旨意:这样能让告解者说出自己所行之恶,也更能保护告解者的个人隐私。
因此刚才尤里乌斯大娘虽说有几次把房门拉开了更大的角度,但始终没法窥探到房间里的秘密。
在澎湃如海的好奇心趋势下,她赶忙跑到工具间拿来了梯子。忏悔室的布局她是了解的,除了房间门外,在房间外侧斜顶上还有两扇天窗。
从那里刚好可以越过幕帘,看到后面发生的情况。
伴随着心跳加剧的咚咚声,尤里乌斯大娘一步步爬上搭好的斜梯,探头到天窗上一窥究竟。
这一看就令她瞪大了双眼,像夜空中的一道霹雳,使她心惊胆寒。
幕帘之后,整个屋子充斥着鲜红的血腥色,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鞭子,甚至还有一些沾着还在流淌滴下的鲜红色液体。而旁边,一名娇小又瘦骨嶙峋的女孩蜷缩着腿,全身赤裸的躺在地上。
看着那个柔弱无骨的身子上满是错综复杂的鞭痕,有已经结痂的,有长出新肉的,也有鲜血淋漓的。即使是她这个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且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看到,心也疼得像被拧断了一般。
鞭痕,抓痕,红肿又淤青的踢打痕迹,一边渗着血,一边又不断添加着新的伤口,密密麻麻遍布全身。只是看着就已经相当触目惊心了,难以想象这个小女孩是怎么在这样子的折磨下艰难生存下来的。
珐琳修女……
怎么会是这样残忍无情的人……
尤里乌斯大娘的嘴唇忍不住地颤抖着,显示着她此刻心中激烈翻涌的波涛。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就这样任由她胡作非为!
一定要告诉贝蒂丝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