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祷钟声在雾霭中第九次敲响时，波丽娜忍不住再度紧了紧被单，把自己蜷缩成更小的团。
脱被单？
波丽娜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产生的幻觉。
很难想象这句话会是从贝蒂丝修女口中说出来的。
怎么可能呢？
难道说……
波丽娜更加害羞，脸蛋通红，双手忍不住抓紧了裹住自己身躯的被单。
“别害羞，孩子，我只想知道你身上的伤势如何。”
晨辉后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滤进的光线就像融化的蜂蜜，缓慢爬过她青紫交错的脚踝。刚刚被殴打的阴霾仍在视网膜上跳动——雪莉尔扯着她头发说“异族人生来就是下贱的！”，其他几人抓着她胳膊的指甲，犹如烧红的铁钳深深地陷进她娇嫩的肉里。
“可怜的孩子。”
老修女的声音似是裹着枫糖浆的甜腻，微微皲裂的指尖抚过波丽娜发烫的额头，这个动作让她想起初春时嬷嬷抚摸新到的那批白瓷圣杯的模样，眼里全是温柔和关心，以及，似乎可以称之为欣喜的情感。
波丽娜透过睫毛的缝隙，看见贝蒂丝修女雪白的头巾边缘浮着金边，像降临人间的天使光环。
“好像有一点发烧。”
老修女朝向莉塔看了一眼，侍女小姐心领神会，端着铜盆扭开门轴打水去了。
“乖孩子，让我看看那些小混蛋都伤了你哪里。”
裹紧的被单被轻轻扯动，波丽娜羞得耳尖滴血。她记得去年被珐琳修女责罚打破腿上的皮肤时，吉妮也是这样掀开她的裙袍，用圣油为她的伤口祝祷。此刻老修女脖子上的银十字架垂在她锁骨上方摇晃，冰得她打了个颤。
“请……请别……”
波丽娜害羞的哀求被嬷嬷哼唱的赞美诗截断。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正摸索着她的身体，这里捏一捏，那里摸一摸，缓慢但仔细，动作轻柔得像在展开受难日前夜包裹圣体的亚麻布。比起呵护和照顾，更像是在检查她身体的完整性。
没多久，门轴转动嘎吱声让被单下的人突然变得紧张，原本松散的被单再次被波丽娜抓起裹紧了身体。
“别担心，孩子，我们都是女生，没什么好害羞的。我向你保证，莉塔不会嘲笑你的。”
老修女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下莉塔的眼睛，略带警告意味。
莉塔端着铜盆站在床尾，水面漂浮的矢车菊随她僵硬的呼吸打转。
安抚好了因为羞涩而紧张的波丽娜，老修女再次掀开了被单进行检查。
“后背的这片淤青和伤痕需要特别护理。”
贝蒂丝修女突然提高的声调惊飞了窗外的鸽子。她戴着玳瑁眼镜的脸几乎贴到波丽娜肩胛骨上，呼出的气息吹动女孩细小的绒毛。
“多么漂亮的后背，简直像天使亲自捏出来的杰作，差点被那几个小混蛋给……”
波丽娜也不知道贝蒂丝嬷嬷的赞美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对她刚刚经历的安慰，在害羞和眩晕中看见莉塔翻动药箱的手指顿了顿。侍女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颧骨投下两片青灰的阴影。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皮尺，每当嬷嬷检查到特定部位，她修剪整齐的指甲就会神经质地敲打盆沿。
贝蒂丝枯叶般的手掌抚上波丽娜的腰际时，女孩的脊椎突然绷成拉满的银弓。冰凉的戒指贴着皮肤滑动，在方才被掐出月牙形淤痕的位置停驻。
“圣女塞西莉亚遭受火刑时，火焰都避开了她歌唱的喉咙。”
老修女用祝圣过的纱布蘸取圣油，药草苦涩里混进蜂蜡的甜腥。波丽娜盯着对方衣袖上晃动的金线十字绣，任由油膏抹过自己赤裸的肋骨——那里有雪莉尔几人用鞋尖踢出的青斑，此刻在油脂浸润下泛着熟桃般的诡异光泽。
当手指移到遮盖下半身的被单时，波丽娜突然夹紧双腿，脚趾在被单上勾出凌乱的褶皱。羞于见人的部位波丽娜无论如何也不想被展示给他人，即使是对她关怀有加的贝蒂丝嬷嬷，她也不希望暴露出来。
贝蒂丝修女立刻哼起《圣母摇篮曲》，布满蛛网纹的手背轻轻摩挲她发颤的膝盖。
“还记得初春时我们为圣婴像沐浴更衣吗？纯洁的灵魂不需要羞耻。”
晨光透过玫瑰窗在她稚嫩的肌肤投下血红色光斑，宛如被钉在彩玻璃上的殉道少女。
“请抬一下左腿，亲爱的。”
老修女的声音突然变得像绷紧的琴弦。
被单滑落至膝盖之下的刹那，波丽娜感觉胸口窜过一阵刺麻。
仅有的隐私，也被剥夺了。
当波丽娜哆嗦着露出大腿内侧的淤青时，莉塔忽然转身调整药柜里的瓶罐，铜盆发出“当”的轻响，金属碰撞声惊得波丽娜缩起肩膀，却因此暴露出更多苍白的肌肤。
贝蒂丝修女用戴满宝石戒指的手掌丈量那片伤痕，祖母绿戒面在晨光中折射出蛛网状光斑。手上的银顶针刮过她右胯淡青色的斑痕，在皮肤上激起细小的颗粒。老人忽然俯身贴近，薄荷与乳香的气味笼罩住波丽娜的呼吸：
“圣女特蕾莎说过，肉体的疼痛是通往天堂的阶梯……尤其是你这样……特别的孩子。”
波丽娜的呜咽被突如其来的触摸掐断。贝蒂丝正用皮尺环住她大腿最饱满的弧线，冰凉的金属头贴着腿根滑动。女孩的秀发被冷汗黏在颈侧，像被露水打湿的蛛网。莉塔适时递来绣着紫罗兰的软枕，波丽娜把滚烫的脸埋进去时，听见布料撕裂般的细微声响——侍女正在用力绞拧沾血的纱布。
彩窗的光斑不知何时移到了贝蒂丝的银十字架上，折射出的绿光正巧落在波丽娜肚脐下方。老修女用拇指丈量那道新添的抓痕时，女孩的指甲深深抠进软枕的刺绣花纹。莉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药勺撞在铜盆边缘发出清越的颤音。
“多完美的肌肤。”
贝蒂丝修女对着阳光举起波丽娜的手臂，仿佛在鉴赏教堂新收的珐琅圣器。女孩肘窝的静脉在薄皮下跳动如受惊的雀鸟，老修女却笑着往那里涂抹金盏花膏：
“等这些瘀伤褪去，你的皮肤会比圣母像的釉彩还要光洁。”
当检查进行到胸部时，波丽娜的脸颊已快将软枕烧穿。贝蒂丝修女用浸过乳香液的棉团擦拭她胸前那相比于成年女性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规模时，突然用鼻尖轻触那红肿的皮肉：
“孩子，你多傻呀，竟然会为这里的丰满感到羞耻，那些家伙怎么能懂，这可是造物主给予你的恩赐！”
温热的气息喷在伤口上激起钻心的痒，波丽娜的脚趾在被单下蜷成珍珠贝的形状。
“她们嫉妒你被主偏爱。”
也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羞耻，发烫到眩晕中隐隐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探入腋下。那是莉塔在用药酒替她擦拭淤青和伤口，侍女镶嵌青金石的手链不断磕碰她腿侧，仿佛在无声地计数着什么。
检查终于结束，贝蒂丝修女如释重负般地躺坐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千幸万幸，不管怎样，至少目前看下来这个极端潜力股依然保证了很好的完整性，不至于因为那些废物而折损这个至宝的价值。看着莉塔为波丽娜系上新换的亚麻睡裙，打结的手指故意擦过她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当然明白莉塔这些小动作的用意，任谁也无法相信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可以拥有这等尺寸和形状。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即使是她也很难相信会有这种“神迹”存在。
虽说这种“神迹”在之前还被她们当成异端来看待，恨不得所有异族人全部都被连根拔除，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态度的转变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现在，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
接下里，只需要验证这个孩子是否是某个异族王室血脉的延续了……
如果真的是某个不知名王室嫡传的话……
至少要将她保养到十二，不、十四岁……
这种稀世罕见的绝品必定能让北方萨克多那些魔鬼收藏家们发疯癫狂，她仿佛已经听见天文数字的叫喊和拍卖槌落在象牙台面上的脆响。
贝蒂丝修女嘴角扬起转瞬即逝的弧度，灰眸中腾起了熊熊烈火与狂热，那是赌徒看见同花顺时才有的精光。
“该喝安神汤了。”
莉塔端来的陶碗里浮着矢车菊与琉璃苣，波丽娜小口啜饮完，贝蒂丝为她擦拭嘴角的动作温柔得令人窒息，指尖残留的圣油在唇上留下荧荧的亮痕。
“睡个好觉吧孩子，好好休息一下，忘掉刚才的那些不美好，等你睡醒应该就能恢复一些精神。”
贝蒂丝修女将琥珀小瓶放在床头时，瓶底的沉淀物正在泛起珍珠母光泽。她为波丽娜掖被角的动作温柔得令人心碎。
“愿圣主守护你纯净的睡眠。”
当橡木门重新合拢，波丽娜把滚烫的脸颊埋进残留着薰衣草香气的枕头。走廊传来莉塔压抑的咳嗽声，还有老修女压低嗓音说的“听着，莉塔，我知道你对她有鄙夷，但接下来我需要出一趟远门，在这期间我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有一丁点的伤害，包括你……”
只不过这些话被呼啸而过的清风揉碎在玫瑰花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