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整条走廊都被猩红的鲜血淹没。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地砖缝隙流淌,在墙角汇成粘稠的水洼,墙壁上溅满了喷溅状的血点,甚至天花板上都挂着缕缕血丝——这场景像极了某个巨大生物的肠道内部,湿滑、腥臭,每一步都让人毛骨悚然。
脚下横七竖八地躺着残破的躯体。有的头颅不翼而飞,脖颈处的断面参差不齐,仅剩的身躯歪在墙边;有的只剩半截躯干,四肢不知散落何处,腹腔里的脏器混着血肉糊在地上;更有甚者已经化为一滩腐臭的烂肉,被血水浸泡得发胀,连衣物的布料都辨认不清。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像汹涌的浪潮,一次次撞进鼻腔。直到此刻我才惊觉,之前闻到的“铁锈味”根本不是铁锈,而是这满地鲜血与残骸散发的气息!即便经历过凉亭的惊悚,我也从未见过这般惨状——腐烂的腥气混着温热的血气,钻进喉咙里,让人忍不住阵阵作呕。
“这……这……”我用力掐了一把胳膊,清晰的痛感传来,尖锐得刺痛神经。不是梦,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我咬着牙,扶着墙壁艰难起身。双腿还在因恐惧不停颤抖,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浑身的伤口,疼得冷汗直流,可我不敢停下。我跌跌撞撞地冲回病房,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昨夜受惊过度,竟忘了还有报警这条路。
然而听筒里传出的只有“滋滋”的电磁干扰声,尖锐得刺耳。
“居然没有信号!”我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手指死死攥着听筒,指节泛白。
“怎么会这样!”情绪失控的瞬间,我重重一拳捶在桌面上,钢制水杯被震得跳起,撞在墙壁上发出脆响。
躲在房间里有用吗?没用,这里没有食物,也不知道杀害他们的东西会不会回来,要活命,唯一的出路就是逃出去,哪怕外面是狂风暴雨,也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从窗户爬出去?我瞥了一眼六楼的窗户,外面是漆黑的夜空,雨水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跳下去,和自杀没什么两样。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脚步放得极轻,像怕惊醒沉睡的恶魔。每一次呼吸,都要忍受那股腥臭钻进肺里,仿佛连灵魂都要被腐蚀。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像有无数双肮脏的手在抚摸我的皮肤,让人浑身发麻。
我沿着墙壁摸索着走向楼梯间,手电筒的光束在前方晃动,照亮了台阶上的血迹。我不敢看那些散落的残肢,只盯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向下冲——伤口在疼,心脏在狂跳,耳边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外面的雷声。
终于!我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楼梯间,眨眼就到了一楼大厅。
这里竟异常宽敞明亮,应急灯的光芒驱散了黑暗,空气里没有血腥味,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方才的走廊简直是两个世界。可我无心欣赏这份“安宁”,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秒,一把拉开玻璃门,一头扎进了瓢泼大雨中。
雨水像鞭子一样抽在身上,瞬间打湿了病号服。我艰难地睁开眼,睫毛上挂着水珠,视线模糊不清。凭借着模糊的记忆,我沿着路边的屋檐前行,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的水坑——不是怕淋湿,是怕水里藏着什么东西。
不知跑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些。当那栋熟悉的教学楼出现在视野里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竟跑回了学校,跑回了宿舍楼下。
“家……”我喃喃自语,脚步顿了顿。这里明明是宿舍,可此刻却生出一种“归巢”的安心感。
我推开门,摸索着按下电灯开关。“咔哒”一声,暖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房间,驱散了所有的黑暗与阴冷。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光明中舒展,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像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沉重的负担从肩头卸下,连伤口的疼痛都淡了几分。
我紧绷的情绪终于崩溃,脱力般靠在门框上,大口喘着气。片刻后,我褪去湿透的病号服,一头扑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落下,打在洁白的肌肤上,冲走了身上的雨水和污垢。我抬头看向镜子——镜中的女孩身姿曼妙,湿发贴在肩头,面容娇艳,一双眸子灵动,可眼底藏着的恐惧还未散去,精致的五官下,是掩饰不住的苍白与疲惫。
“我这算提前出院了吧?”我对着镜子喃喃自语,“要回去开证明吗?”
可下一秒,一个念头突然钻进脑海——奇怪,我不是一直都待在宿舍里吗?刚才在医院的记忆,那些血腥的场景,那只紫色的生物……是梦吗?
“嘶……”
突如其来的头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剧烈,像有钢针在扎我的太阳穴。记忆开始混乱——凉亭的血、医院的走廊、宿舍的灯光……它们像碎片一样在脑海里碰撞,分不清哪段是真,哪段是假。
我扶着洗手台,缓缓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凉的瓷砖。
到底……什么是真的?
楠凌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