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细微的声响从车窗传来，起初轻得像羽毛落地，渐渐织成一片细碎的节奏——是雨。不知何时起，天空被一层灰蒙蒙的云压得极低，细密的雨丝像被剪断的银线，悄无声息地落下来，将窗外的废墟笼进一层薄薄的雨雾里。
我凑近车窗，看着那些小雨滴撞在玻璃上的瞬间：它们像透明的精灵，带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冲击力，在玻璃上绽开一朵转瞬即逝的白色圆晕，边缘还带着细碎的水纹。有的雨滴落得急，刚绽开就顺着玻璃往下滑，留下一道弯弯曲曲的水痕；有的落得慢，就贴在玻璃上轻轻颤动，像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前行，最终还是被后落下的雨滴推着，一同融进窗沿下的水流里，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雨刮器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橡胶条在玻璃上划出“吱呀”的轻响，却总也擦不干净那层朦胧。刚扫过的区域瞬间又被新的雨雾覆盖，外面的断壁残垣在雨里变得模糊不清，歪斜的楼体、裸露的钢筋、满地的碎石，都像被泡在水里的墨画，只剩下朦胧的轮廓，反倒透出一种诡异的梦幻感——仿佛这不是残酷的废墟，只是一场醒不来的梦。
我把胳膊抵在车窗沿上，下巴搁在胳膊上，凝视着这一切。雨声太轻柔了，轻柔得让人忘了身处险境，思绪像脱缰的野马，顺着雨丝飘回了从前：也是这样的雨天，爸爸会撑着黑伞在校门口等我，伞总是稳稳地偏向我这边，他的肩膀却湿了一大片；妈妈会在厨房里煮姜茶，水汽漫出锅盖，混着雨声，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
可当目光落在窗外某根挂着破旧校服的钢筋上时，那些温暖的画面瞬间碎了。雨还在下，却像是冷的，淋在残垣断壁上，淋在凝固的血迹上，淋在那些再也不会动的躯体上，把所有生机都冲刷得干干净净。这里哪里是梦幻，分明是被时间遗忘的坟墓。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我喃喃地说，声音轻得被雨声吞没。泪水突然涌上来，眼前的雨雾和泪光混在一起，所有景象都成了模糊的光斑，连雨刮器的摆动都变得扭曲起来。
我缓缓闭上眼，把脸埋进臂弯里。太累了，恐惧、孤独、思念像潮水般压过来，只想用睡眠逃避这一切。意识渐渐沉下去，最后一点关于废墟的记忆也被黑暗吞没——我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放学回家的孩子，走在熟悉的雨巷里，前面就是亮着灯的家门。
……
“臭**，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不厉害了？”
尖锐的嘲讽像冰锥扎进脑子里，我猛地睁开眼，却不是熟悉的家，而是学校后巷。几个身影堵在面前，是张琪(可回到第二章翻看)，还有她身边的跟班，她们的脸扭曲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哈哈哈，看她那怂样，快拍快拍，发群里让大家都看看！”张琪身边的女生举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笑得刺耳。另一个男生则蹲下来，用手机镜头对着我的脸，闪光灯“咔嚓”闪了一下，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下意识地抬头，巷口站着几个路过的同学，有人停下脚步，有人指指点点，还有人悄悄拿出手机——他们和当年一样，都是看客，沉默地看着我被欺负，甚至觉得有趣。
“喂，你去把她的外套扯下来。”张琪踹了踹身边的女生，语气里满是恶意，“让大家看看，平时装得那么清高，背地里有多狼狈。”
那个女生狞笑着朝我伸手，指甲尖快要碰到我衣领的瞬间，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那是带着哭腔的、柔弱的哀求：“不要……放过我……”
身体在不停地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到极致的颤抖。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张琪的脸、同学的目光、手机的闪光灯，全都扭曲成一团模糊的影子。我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原地，四肢重得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手伸过来。
凌冰！你怎么能这么软弱！
心底突然炸开一声怒吼，那是穿越了梦境和现实的不甘——当年的我只能哭，只能逃，可现在，我连虫子都敢对抗，还怕这几个渣滓？
我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用尽全身力气，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膝盖因为发力而微微发颤，目光却死死盯着张琪的脖子——那里的血管在皮肤下跳动，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子里嘶吼：咬上去！把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都咬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