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没有尽头的坠落突然被一声黏腻的“噗嗤”打断——那是我的肋骨被生生掰开的声音,带着湿滑的血肉撕裂感,可我像被抽走了所有神经,连抽搐都做不到,只能任由那只曾无数次抚摸我头发的手,在我胸腔里精准地摸索、攥紧。
“找到了。”王林的声音隔着一层血雾传来,没有半分犹豫。下一秒,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胸腔的空洞涌出来,我“看见”那颗属于我的心脏被他捧在手里,淡蓝色的肌理在昏暗里泛着微光,每一次微弱的跳动都连着我残存的意识,像一根被扯到极致的线。他低头盯着那颗心,嘴角的笑意从得逞慢慢变成一种近乎贪婪的痴迷,拇指轻轻摩挲着心肌上的血管,那动作温柔得像从前替我擦去嘴角的饼干渣,可眼底的冰冷却能冻碎骨头。
“处理干净。”这是我捕捉到的最后一句话,平静得像在吩咐扔掉一袋垃圾。然后是手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有人踢到了我掉在地上的白裙,布料摩擦的声响都带着嫌弃。“老大,扔出去不怕变异?……”“怕什么?”王林的声音里带着嗤笑,我“闻”到他指尖沾染的、属于我心脏的淡蓝色孢子气息,“她的价值全在这颗心里,孢子抽干净了,就是具没用的空壳。城外的蚀骨虫最喜欢这种没毒性的尸体,天亮前就能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蚀骨虫……那些藏在废墟裂缝里、能把钢铁都啃出洞的虫子。原来我到最后,连被好好埋在土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成为虫子的养料。
胸腔的空洞里灌进冷风,可我却感觉不到冷了。那些夜晚、试衣间里镜中那个笑得发颤的自己……所有画面都在眼前炸开,最后全变成王林捧着我心脏时的那张脸。他说我笑起来像春天,说散着头发好看,说会永远护着我...终究,错付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把我一起留下?
那颗蓝色的心脏还在他手里跳动,那是我的一部分,是我活着时唯一热烈过的证明。他把它取走了,就该把我也带走啊。既然他喜欢我的心脏,喜欢我身体里的孢子,那我就该永远和他在一起,变成他的一部分,融进他的骨血里,这样他就再也不能丢下我了。
所有人都不想要我,没关系。只要他要我就够了——哪怕是要我的心脏,要我的命,哪怕是把我当成养着孢子的容器。可他为什么连我的尸体都要扔掉?为什么连让我陪着他的机会都不给?
呵呵……呵呵呵……
黑暗里突然响起我自己的笑声,嘶哑得像生锈的铁片在刮擦。原来爱不是被人捧在手心里,不是穿干净的白裙被夸好看,是要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挖出来给他,是要变成他离不开的存在。他现在拿着我的心脏,是不是就等于我住进了他的身体里?是不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都带着我的一部分?
可是不够……这远远不够。
我要他永远记得我,记得这颗心脏是从谁的胸腔里挖出来的,记得我曾为他穿的白裙。我要他每次看到这颗蓝色的心脏,都会想起我流在城墙上的血,想起那件沾了泥和血的粉开衫,想起我最后看他的眼神。
如果他敢忘记……如果他敢把我的心脏交给别人,敢再对着别的女人说“你笑起来像春天”……那我就算变成城外的孤魂,就算被蚀骨虫啃得只剩骨头,也要从地底下爬回来。我要缠上他,钻进他的梦里,让他每天都看见我穿着染血的白裙站在他面前,让他听见我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我爱你”。
我要把他绑在我身边,用我断掉的肋骨做锁链,用我流干的血做缠带。他既然亲手剖开了我的心,就该永远被我的爱困住,永远都别想逃。
王林,你不能离开我。
你不该把我扔掉的。
你挖走了我的心脏,就该把你的余生都赔给我啊。
哈哈哈……我的心脏还在跳,我就还没消失。等哪一天,等你捧着它看的时候,我就从那颗蓝色的肌理里钻出来,钻进你的心里,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永远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