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裹着深秋的寒意,斜斜地织在零碎的街道上空。
沥青路面裂着深浅不一的纹路,积着的水洼里浮着枯叶与便利店丢弃的塑料包装,被风一吹,便漾开浑浊的圈。
路灯的光晕在雨雾里散成模糊的橘色,勉强照亮那个单薄的身影——她的白色长发湿得透了,一缕缕贴在冷白的脸颊与脖颈上,发梢还在滴着水,落在肩头那件破烂的白色裙子上,晕开更深的水渍。
裙子原本该是纯净的白,此刻却被暗红的痕迹撕裂——那些痕迹有的凝成硬块,黏在裙摆的破洞边缘,有的还带着潮湿的腥气,顺着裙摆的褶皱往下淌,在走过的路面上留下点点淡红的印记。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身体不受控地左右摇晃,裸露的脚踝在冰冷的空气中泛着青白色,偶尔踢到路边的碎石,便会踉跄着晃一下,指尖下意识地攥紧,却连握紧的力气都带着虚浮。
终于,她再也撑不住,后背重重地撞在路灯的金属杆上。冰冷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裙子渗进皮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细碎的喘息从嘴角溢出,带着白雾消散在雨里。她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睫毛上沾着的水珠顺着眼尾滑落,露出那双泛着浅粉的眸子,瞳孔却有些失焦,像是蒙着一层薄纱。
就在这时,视野忽然晃了一下。
原本灰蒙蒙的街道瞬间被诡异的红光浸透——路边的垃圾桶泛着猩红的轮廓,积水里的倒影变成扭曲的血色,就连路灯的橘光都被染成暗红,像凝固的血。尖锐的刺痛猛地从太阳穴炸开,顺着神经蔓延到后脑勺,她忍不住闷哼一声,抬手按住额头,指腹下的皮肤滚烫,与后背的冰冷形成刺眼的对比。红光只持续了两秒,便像潮水般退去,可残留的痛感还在太阳穴上突突地跳,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我是谁?”
细碎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溢出,带着水汽的沙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暗红,分不清是雨水冲刷后的痕迹,还是别的什么。记忆像是被浓雾裹住,只留下一片空白,唯独心底有个模糊的念头在反复拉扯——我要去寻找什么。
是寻找一个人吗?她想不起来,只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滞涩。风又吹过来,卷起她的长发,露出脖颈后侧一道浅浅的疤痕,疤痕边缘泛着淡红,像是新愈合不久。她靠在路灯上,缓缓滑坐在地上,膝盖曲起,将脸埋在臂弯里。雨还在下,打在身上,冷得像针,可比雨水更冷的,是心底那片空荡荡的茫然——她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知道必须往前走,去找那个连名字都记不清的“东西”。
视野又开始闪烁,这次的红光比刚才更亮,甚至在眼角的余光里拉出长长的残影。她咬着下唇,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街道的尽头——那里被浓雾笼罩,隐约能看见模糊的建筑轮廓,可在红光的映照下,那些轮廓像是张牙舞爪的影子,正缓缓向她逼近。大脑的痛感再次袭来,她死死攥着裙摆,破烂的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沾着的暗红蹭到了手背上,像一道细小的血痕。
“我好像……要去寻找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她扶着路灯,慢慢站起身,膝盖还在微微发抖,可脚步却比刚才稳了些。白色的长发垂在背后,湿漉漉地贴在衣服上,粉色的眸子里依旧带着失焦,却多了一点微光
雨雾里,她的身影再次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却始终朝着街道尽头的浓雾走去。影子与路面上的暗红痕迹交织在一起,像一幅破碎又诡异的画。
雾比想象中更浓,走进去的瞬间,雨丝像是被凭空切断,只剩下潮湿的寒气裹着若有若无的腥气,钻进衣领里。白色长发上的水珠还没干,沾着雾里的尘埃,在发梢凝成细小的灰点,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她每走一步,都能听见脚下传来细碎的声响——是踩碎了枯脆的落叶,还是踢到了被雾掩盖的碎石?她分不清,注意力全被视野里反复闪烁的红光牵扯着。
这次的红光没有很快褪去,反而像一层薄纱,始终蒙在眼前。路边的建筑轮廓愈发扭曲,原本该是便利店的招牌,在红光里变成歪斜的黑色剪影,橱窗玻璃上像是蒙着一层血雾,看不见里面的景象。大脑的痛感从突突的跳痛变成持续的钝痛,像是有根细针在慢慢扎进太阳穴,她忍不住抬手按着眼眶,粉色的眸子里泛起水光,却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视野里突然闪过的碎片——
一只握着她手腕的手,指尖带着熟悉的温度。
“别……”她下意识地喃喃出声,指尖在眼眶上用力按了按,想抓住那点转瞬即逝的碎片,可记忆像握在手里的沙,越是用力,流失得越快。只剩下那点温度还残留在手腕的皮肤里,暖得让人心慌。
雾里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重,却在寂静的雾气里格外清晰,像是有人正踩着她的影子跟过来。她猛地停下脚步,后背瞬间绷紧,冷白的手指攥紧了破烂的裙摆,指腹蹭过干涸的暗红痕迹,带来粗糙的触感。粉色的眸子警惕地扫向身后,雾气里只有她自己的影子被微弱的光拉得很长,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错觉吗?
她咬着下唇,慢慢转过身,视野里的红光突然剧烈闪烁起来,眼前的雾气像是被点燃的火焰,翻涌着变成猩红的颜色。大脑的痛感骤然加剧,她闷哼一声,差点栽倒,幸好及时扶住了身边一棵枯树的树干——树皮粗糙得硌手,指尖甚至能摸到树皮上裂开的纹路,可在红光的映照下,那树干竟像是变成了人的手臂,皮肤上还能看见凸起的血管。
“啊!”她猛地收回手,指尖的触感还在,带着冰冷的湿意,像是真的摸到了活人的皮肤。
就在这时,雾气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像是有人在叫一个名字,声音很模糊,被雾气裹着,听不真切。可她的心脏却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连呼吸都漏了一拍。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雾气里隐约有个白色的身影,站在红光的最深处,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对方也留着长长的白发,裙摆同样破烂,却在腰间系着一条暗红色的丝带——那丝带的颜色,和她裙子上的暗红痕迹一模一样。
“是你吗?”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膝盖的颤抖更明显了,可脚步却像是被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个身影靠近。视野里的红光越来越亮,大脑的痛感却奇异地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熟悉的空洞,像是很久以前,她也这样站在雾里,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身影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她。她走得更近了些,终于能看清对方的眼睛——那是一双和她一样的粉色眸子,只是瞳孔里没有失焦的茫然,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像是结了冰的湖面。对方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可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让她觉得浑身发冷。
“你在找的,是我吗?”对方开口了,声音和刚才的呼唤一样,裹着雾气,却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声音。视野里的红光突然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闪过——一个男人,对方握着她的手,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猩红的血,破碎的心,说“抱歉”;还有最后一片黑暗。
“楠……凌冰?”她终于挤出一个名字,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对方的笑容加深了甚至带着一丝诡异,抬手朝着她伸出手。“我在。”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对方的瞬间,视野里的红光突然消失了,雾气像是被风吹散,周围的景象瞬间变回了熟悉的街道——路灯的橘光,积着水的路面,还有不远处便利店的招牌,亮着暖黄色的灯。刚才的白色身影不见了,只剩下她站在原地,手里攥着一缕白色的头发,头发上还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和她裙子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
“我找你啦,小可爱...还想往哪里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