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住了。
突如其来，黑曜的话像是一把锐利的弓箭，刺穿了我的喉咙，剥夺了我说话的机能。
“怎么啦，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愿意相信我说的话？”
黑曜双手托着下巴，方才灿烂到有些纯真的笑容已经变成了某种更近似于“妖媚”的事物。
“……这，这怎么可能呢，黑曜你一定是搞错了。
就算是魔法使，使用魔法的成功率也不是百分之百吧，有没有可能，你的魔法刚才只是恰好没有生效呢？”
我用我自认为合理的逻辑，反驳黑曜的定论。
“嗯，确实，魔法的生效成功率从来都没办法达到百分之百，只能靠着魔法使的实力，在99%的小数点后面加上无数个‘9’而已。
我的「改写」的成功率的话，小数点后面大概有8个‘9’吧，嗯，确实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只是我的魔法‘凑巧’失效了而已。”
黑曜用平稳的语气说着骇人听闻的话。一股寒冷的感觉已然在我的皮肤表面蔓延。
“别，别说这种唬人的话了，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外行，谁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嗯，你说的很对，不过事实胜于雄辩。
接下来，我准备用「改写」将他要做的下一道猪骨拉面改成蛋炒饭。呵呵，如果他端给顾客的真的是蛋炒饭，那想必是很‘滑稽’的场面呢。
不过，如果他端上来的是猪骨拉面……那就会是很‘有趣’的场景了。”
黑色的耀光，在黑曜的眼睛里闪烁着。
没错，接下来要端上来的，应该是猪骨拉面。因为每位顾客点单后，老板都会向后厨通知。通知的声音不小，这小小店铺里的所有人都可以听到。
“等，等一下，我怎么知道你一定使用了魔法？如果你压根就没使用魔法……我岂不是就被你骗了？”
像是要抓住最后的稻草，我向黑曜发问。
可是，我刚说完这句话，黑曜就好像早知道我要发问似得，把手掌里的东西展露给我看：
一块深紫色的鹅卵石型宝石，半透明的材质里正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但那光芒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是我这个无证魔法使，也能够察觉到这块石头里散发出的魔法气息。
那是“触媒”，是魔法使施展魔法必须要用到的东西。
“触媒”的形态不限，只要魔法使愿意，那便可以是任何东西——比如，我的触媒就是一把我自己加强过韧性和锋利度的裁纸刀。
现在，黑曜的“触媒”正处于激活状态，也就是说，她确实使用了魔法。
咕噜。我咽了咽口水，想要湿润干瘪的喉咙。
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了，现在能够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老板从后厨端着蛋炒饭出来。
我是第一次，如此期待着，老板能够犯如此愚蠢，如此滑稽的错误。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我的面或许已经凉了吧，但即便如此，我也无心进食。
我只是等待着，等待老板从后厨出来，手里端着一盘不应该出现在这家店的蛋炒饭。
“猪骨汤面来咯！”
轰。
那不是人的话语，而是一道激烈的雷霆，无情地劈打在我的大脑。
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猪骨汤面，放在了离我们大概三桌远的顾客桌上。
然后，我又目送着他，忙碌碌地小跑回后厨，继续协助厨师进行烹饪。
一切都和他平常所做的那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主人。”
“啊？”
突然，黑曜的声音把我从麻痹中生拉硬拽出来。
眼神重新在她的脸上聚焦，我看到的只有妖媚的笑。
“快吃呀，不然的话，面不都凉透了，不是吗。”
“啊……啊……”
黑曜说的对，刚才傻呆呆地等了那么长时间，现在应该赶紧把面吃掉才是。
没事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因为，老板确实正确地把猪骨汤面端了上来不是吗。所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低下头，拿起筷子，吐噜吐噜地吃已经快要冷掉的面。
然后，我就听到了黑曜起身的声音。
“老板！买单！！”
几乎是用离弦的箭一样的速度，我抢在黑曜前面，冲向前台，手掌“砰”地拍在了桌子上。
那并非我的本意，只是，我冲过去的速度太快了，不用手掌用力支撑的话，真的会撞在高高的台柜上。
“啊呀，你这小子，真是吓我一跳呀。
抢着替女朋友结账呀，还真是未来可期的好丈夫呢，哈哈哈！”
还是一如既往地开朗健谈，老板的样子，怎么也看不出一点“异样”。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颤抖着将正好数目的钱放在前台，随后便拉着黑曜的手腕（其实是硬拽着）把她带出了店外。
“你不用这么着急买单的呀，咱们俩aa制比较好吧，或者我买单也没问题喔。”
黑曜笑眯眯地说着，现在的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杀意”存在。
就仿佛，她刚才真的“只是”想结账而已。
“黑曜，我告诉你，虽然我是被你绑架签订了契约，但这不意味着我会纵容你的一切所做所为。”
“啊咧，我刚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微微歪头，黑曜展露出看似天真的疑惑。
“你想‘杀’来着吧。”
我能感受到，就在黑曜起身的那一刻，她已经把手按在“刀柄”上了。
——她所使用的那柄刀，是否具有“实体”还未可知，但至少，我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杀意”。
“那个老板又不是人。若他是人类的话，我绝对不会碰他一根毫毛的。”
“他是人！你没看到他刚才跟我说话的样子吗，那么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是「使徒」或者「使者」！？”
“刚才不是说了吗，他如果端着蛋炒饭出来的话，就是普普通通的正常人啊。”
理所当然地说着，黑曜现在的样子，应该正好与急躁的我相反吧。
无法反驳。
正因为我无法反驳又不想承认，所以急躁。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可不好保证喔。”
黑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与其说她是在无奈，倒不如说，她正因为被我打断了“狩猎”而感到扫兴。
“所以说了，他明明很正常……”
“‘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对于天使来说是非常容易做到的事情喔。
如果他是「使徒」的话，那控制他的「使者」完全有能力保留他的心智，让他成为一个像是还活着的“死人”。
如果，他就是「使者」本身的话，那便更加容易表现得和肉体的原主人一模一样，因为「天使」本身就具有高度的智能，更何况，它们还可以完全读取肉体原主的记忆与人格。
而且，作为被我从「影天使」手中救出来的人，你应该有理由相信我的判断吧？”
双手抱在胸前，黑曜的表情已经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是那样没错……但是，就算放着他不管，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我磕磕巴巴地狡辩，说到后面，连贯的话语也只能变成单字拼凑成的句子。
因为，我心里是很清楚的，清楚地知道，只要有「天使」存在，在这城市里，就会有不知道是谁的人，在不知什么时候，就被它们夺取生命。
昨晚的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没有预兆，没有退路，只要被它们盯上，普通人根本无处可逃。
“……算了，跟你说话就仿佛对牛弹琴呢。
走吧，陪我接着在这附近逛逛。”
“……？”
“怎么，还是说你想我现在就回去，把老板一刀劈成两半？”
“不，没，没什么。
我带你去前面逛一逛，那前面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
就像是在诱惑小孩子听我的话一样，我说出了很天真的话。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不久后的前方，才是真正属于黑曜的“狩猎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