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藏的并不好。没人告诉你，或许是因为他们给不了你保证。”索西娅收回视线，看向远方的城市。
“嗯，你说的对。可是终点真的好像太远了，远得我不知道我是否有能耐走到那一步。就像人类那边一个叫‘愚公移山’的故事，我要做的事无异于移山，但是我没有也不会有天上的神仙来帮我。”柯琳娜知道索西娅指的是什么。
虽然心怀为血族建筑城市，让血族拥有落脚点乃至让血族脱离战争拥抱和平这种宏图伟愿，在谈及这方面话题时也很兴奋，但与此同时，她并不相信自己能做到。一方面她自己的实力在历代皇裔里，甚至是她身边几个兄弟姐妹中并不算强大，更何况她还没有获得血皇始祖的传承；另一方面她的敌人又太多了，会来阻止她的人定然不会少，因为对于任何人来说，血族都是非常优秀的战争工具——除了对于血族自己而言。
所以柯琳娜对于自己的伟业不是信心满满的状态，而是自打一开始就做好了接受自己全盘失败的打算，随时准备迎接城市崩毁为废墟，甚至自己也身首异处的结局。并非是她没有决心，没有信念，而是缺少……
“我也不能向你给出什么保证，但我，我们，会给你——希望。你还记得在我告诉你我会支持你时，你的表情如何吗？那便是品尝到希望之甘甜的样子。在为你的理想努力的人有很多，包括你的妹妹蒂娅，包括赞帕戴尔的总督黛珂，还有参与建设，甚至只是生活在这座城的血族。我们每个人都不能给你保证。但我们所有人都是希望的种子，都在与你一起行于这条崎岖坎坷的道路。我们让这件事有可能落为现实，而非永远只能在想象里寻得。你要知道，不论你自己怎么想，你都背负起了这么多人的希望，所以当你回头时，当你迎上所有人殷切的目光时，你觉得大家需要什么？”
听到这些，柯琳娜神情有点呆滞，“我……”
此时索西娅一把凑上前去，食指竖起贴上了柯琳娜双唇：“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而后自顾自坐开。
柯琳娜仍有点呆滞地看了看索西娅，片刻后“呼”的一声张开了双翅，包裹住了自己。小小的身躯有点颤抖。
索西娅起身疑惑地看了看，“你…”
“没有，才没有，你走开先，你僭越了！你等着被惩罚吧你！”柯琳娜翅膀晃了晃，声音也有点呜咽。
黑暗中索西娅抹了抹自己的手指，许久后无声地笑了笑。
黎明时分，柯琳娜提前将马车停在了城郊的森林里，拿起一件披风穿上，带上兜帽遮住了自己的一头银发，再拿起一个挎包，就准备出发徒步前往伊利亚公国边陲之城，特里亚城。
在城门口登记后，守卫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了两个人一人一个金属牌。
“这是什么？”索西娅左右翻看着金属牌。
“把它给我。”柯琳娜从索西娅手中拿过金属牌，解释说：“这是圣堂的东西，可以有效抑制血族的术法，阻滞血液的流动，圣堂还能用这玩意追踪持有者的位置。凡登记入城的血族一人一个。”说着将两个金属牌放在手中，一团鲜血从柯琳娜手心窜出，裹上两个金属牌，不过片刻，鲜血散去后，金属牌也不见踪影。
“哦，补充一下，这玩意的效果，是对于那些没什么实力的血族而言。”柯琳娜淡淡道，“走吧，还有件重要的事要做。”
阳光从窗户斜射而下，窗户边的男人却是坐在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使得整个人气质都变得低沉阴翳。男人伸手在桌上轻轻一磕，烟灰抖落，烟头灼亮。他身边站着两个看着孔武有力的侍从，后面书柜那儿还有一位女仆正在擦拭柜架。
“我说了，不可能。你们圣堂跟血族要死要活我不在乎，但我只是一介商人，很看重自己的小命。所以我拒绝你们在我的谈判桌上耍手段。”
“卡尔阁下，我强调一下，我们这次行动会出动圣堂内最为精干的猎人，一定保证您的安全。”来者即是圣堂猎人。“还是说您对我们开出的价码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商量。”
“我拒绝。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最多把那个血族下榻的旅馆告诉你们。”卡尔冷声道，“商人与谋士最大的区别，商人从不以身入局——毕竟用你们的话来说，我们就是一帮臭玩铜板的，看重自己的小命，怎么了？”
“……”
“怎么？想像上次一样用一些晦涩不明的难听话威胁我？不好意思，这次没得谈。也同样请你们圣堂想明白我上次的让步真的跟你们…关系很大么？”
“那好，我需要立即知道她们落脚点。”最后还是猎人做出了让步。
卡尔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卡片，沿着桌面滑向猎人。猎人接过卡片看了看，随即转身离开，没有多给卡尔一个眼神。
卡尔对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去把我们的‘贵客’送出去。”在人出去后立刻跟着关上房门，快步走到桌前掐熄烟头，而后望着那位一身女仆装且还在擦书柜的少女道：“灰夫人阁下。”
“做的不错，很有气魄。接下来准备安排会面吧。”少女依旧细致地擦拭着书柜，“去把椅子搬来。”
“那我需要把安保部的精英叫过来镇场子吗？以防万一。”卡尔拖着椅子放在书架前。
“宣布安保部今夜停止外派服务，已有预约的单子除外。然后给今晚常驻人员放个假。要记住，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你真的把脸色摆到台面上，给到态度就好。点到为止，也是给自己留三分余裕。”少女说着，踩在椅子上把书柜顶部也认真擦试了一遍。
“明白。那今晚和柯琳娜的会面，您…”
“我会带上武器站在你身边，身份是你的保镖。你记得准备一身合适的衣服，就这样。”少女跳下椅子，也不把椅子擦一擦，就这么走出了房间。
“明白。”卡尔目送少女离开后，默默拿纸巾擦了擦椅子。毕竟这椅子“灰夫人”不坐但他自己得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