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皇身边跟了一个纯血龙族,处理了封锁区的所有人,唯独放过了她苏宁安?更遑论她是先锋小队的人,是正面与血皇交锋的敢死队。可最后的最后,她不仅活下来了,还完好无损地走出来了,她该如何向其他圣堂猎人解释?
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再继续呆在这里了——她怎能继续呆在这个把她生命视作草芥的地方?
苏宁安随便找了一个没人的墙角坐下,一如多年前她逃离村庄后在森林里找到一个树根坐下。劫后余生的感觉之下,便是酸楚与疲惫。她望向天空,她多希望此刻有谁能伴在她左右,听她说些什么,听她发泄点什么。
她会说,她为自己翻山涉水跬步千里来到伊利亚的旅途感到不值当;她会说自己在成为猎人后对着银剑起誓的决心与那挥洒的汗水是多么可笑;她会说……
但她此刻唯有缄默无言。
这里的人对她没有偏见,言谈间也很友善,她以为大家都是朋友。不过真要说起,这不过是她自我麻痹罢了,扪心自问,她大概从未摆脱过孤独吧……想到要与这里的一切告别,她以为自己会不舍,但事实是她心底空落落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大雨冲刷下的泥土十分松软,苏宁安心念一动,徒手在墙角下挖出一个土坑,将身上圣堂猎人的徽章埋了进去,把土按实。
好了,这下,“圣堂猎人苏宁安”已经安葬完毕了,此后行于世间的,唯有“苏宁安”。
她拿起身边做工精良的刺剑与手炮,这是她从昏迷的“锈剑”身上拿的,给自己的“抚恤金”。将剑与手炮别在腰间,手执提灯,最后覆上雨披,她需要离开这里了。
可惜为她送行的只有这绵绵阴雨……真冷啊。
慈悲圣堂。
议会室内氛围一片阴沉,来自“执剑人”部门的人齐聚一桌,有人手指不断叩着桌面,有人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们在等一个消息,一个坏消息。卡尔坐在长桌尽头,翘着二郎腿,抽着烟,满脸无所谓。
终于,一个人匆匆闯进房间,说道:“消息已被证实,‘磨刀石’部队正在实施救援,直至我离开前的情况是,所有‘锈剑’均出现负伤,‘新剑’无人生还。”
房间里一下子炸了锅,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
“是谁负责确认血皇情报的?抓出来重罚!”
“多么可怕的失误,我们圣堂的整体战力会出现断崖式下跌!”
“龙族!我们要不要通知皇室进行戒备?”
“好了,都给我安静!”一个苍老但严肃的声音响起。
还在嚷嚷的众人顿时噤声。“执剑人”部门没有明面上的领导人,但德高望重之人还是有的。
“克雷伯先生,这…”
克雷伯挥手止住了话头,缓缓说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要为其做过多的纠缠。先弄清楚现状,在考虑接下来的事情,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说完转向卡尔:“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得知这一消息的?”
“你是指血皇身边跟了只龙?呵呵,在你们行动前,血皇在我家商议合作事宜。”卡尔说道,掐灭了手里的烟,“他们离开后,我就马上赶往圣堂想告知各位。不过按规定晚上马车不能上街,又因为各位的封锁,城里拥挤了不少,所以嘛,很遗憾。”
原本按计划,卡尔打算派几个人去办这件事。但转念一想,他自己想探探索西娅的底,于是最后决定从安保部叫上几个高手随行,亲自来办这件事。
他也很满意于自己这次的决定,自己确实是欣赏了一出好戏。在这些圣堂猎人辛辛苦苦等消息时,他则一直在回味自己所见——纯血龙裔的战斗。
就在索西娅刚刚受到袭击,圣堂成功分离开索西娅与柯琳娜那会儿,卡尔也在他那几位随行高手的帮助下顺利越过圣堂的封锁,随后他看见……
默斯顿有些惊讶,成为“锈剑”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他被动停下了自己的冲锋。
以魔法强化自身,同时附魔长枪,再携着长枪发起冲锋,那时的默斯顿宛如一抹流星,势若长虹,看上去是如此不可阻挡。
但这次他击中目标后却感觉自己的力量不断在消减,萦绕在自己周身的魔法被不断压制,直到最后他再也不能前进半步。
他感到一阵刺骨的恶寒,抬头望去,长枪的枪尖抵在了一把撑开的伞上,枪与伞的接触点泛着魔法的光亮。看似柔和的荧光裹住了枪尖,但默斯顿惊觉他不管怎么施力,枪尖也无法再度前进一分。
这时伞面一震,无数水珠飞溅,默斯顿感觉自己也好像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水珠,被一股巨力推开。枪尖点地稳住身形,他果断抽出手炮对空鸣响。一般而言那是呼叫支援的信号,但默斯顿的队友本就会赶来,所以此刻它的意思是:情况紧急。
索西娅收回伞,方才她在遭到袭击后立刻以伞为盾,用防御魔法强化伞与枪的接触点,同时不断消减对方身上的魔法能量。看上去她落入下风被推着撞塌了几栋楼,但这对于龙族强悍的身体素质而言不算什么,她实际上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越来越多的人影落在默斯顿周围。“小心各位,这个人,不一般。”默斯顿出声提醒道。
“看上去这人好像没事儿一样,是不是你退步了啊,默斯顿?”有人说道。
“你看上去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默斯顿说道,握紧了长枪,再次回味对方应对他攻击的手段,不由得紧张起来。
被包围的索西娅倒是不见半分惊慌之色,只见她从容地收好伞,踱步到街角,将伞放好,同时脱下了长筒靴,规整地放在了伞边。穿着丝袜的脚就这么直接踩在了地上。索西娅抬头扫视一圈,这下不止默斯顿,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降临,连呼吸都似乎困难了一些,沉重的呼吸声悄悄漫开,不少人悄悄握紧了武器。
“坦白的说,我现在是有点生气的。你,弄坏了我的新鞋。”索西娅面无表情的出声,声音森冷。尽管是对着默斯顿说的话,但周围所有的猎人们都感觉雨丝似乎更加寒凉了。
索西娅的靴子在被默斯顿强行推着移动的过程中磨坏了鞋底,在街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犁痕。
她随手拔起了路边的路灯,合金制的灯柱被她轻松掐断,她将上下两头都掰断一部分,便是一根长棍。抬手,长棍一头指向了默斯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