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玫瑰于少年指尖染作血红,隶属生命的血液流淌在亮银色长枪无情的枪尖上,彻底失去气息,足以被断定为死亡的幼小少女与少年正怀抱对方,静默地躺在这堪称绚烂唯美的草原上。
即便是不存在其余生灵的草原,也时常有清风吹过。
不知为何,明明是极度血腥的场面,我却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好似这一切都极其平常——的确平常,人类的死亡和诞生在每一个瞬间都如时钟般规律地进行着。
然而,尸体无法带给我的震撼,则是由这对看上去关系应该是兄妹的人——他们的表情所展现出来。
少年瞪大那双赤红的溢满愤怒的眼,丝毫不觉痛苦一般,竭尽全力地搂住怀中的幼女,眼神虽死,但喷射出的怒火和怨念哪怕是变成尸体之后都没能消减半分。
而那应该是他的妹妹的少女,直到死也保持着躬身的姿态,只是嘴角隐约闪现着一抹纯粹的不甘。
突如其来的死亡画面,使周遭洋溢自然气味的空气都凝滞了。
“这是……”
我正想出口询问身旁来到这里后就沉默不语的薇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发现一直以来都挺脱线的酆都大帝嘴里正念叨着些许我听不明白的话语。
神色肃穆,双手合十,眼眸微闭,不停地唱颂着古里古怪的语言。
尽管我无法听懂薇月说出的每一个字,但从她头顶兀然显现的卍字我还是认得的。
对——我他娘的从酆都大帝的脑门上看到了佛家的卍字。
这从侧面说明了薇月这位新地府扛把子正在念诵佛文。
你是要超度这俩人上西天吗!醒醒啊,快醒醒啊,你是酆都大帝啊!是地府扛把子啊!你自己念叨起来良心不会痛吗?
伴随着薇月的佛文念诵,她体内越发灿烂的金色光辉便飞快地窜尽已然冷却的尸体上,随即像是要将某种邪恶所净化一般,绽放夺目的神圣金光。
……
夭寿啦!地府老大念经超度亡魂啦!
我这槽还没吐完,就看见两道半透明的虚影从尸体当中站了起来,他们的身上并不是代表神圣的金光,而是可怕到难以置信的血色与灰暗。
神色冰冷的少女肌肤上的血光较为暗淡,而满怀愤怒之色的少年则是血光大盛。
两人瞥了那边正在进行佛文朗诵的薇月,少年随手一挥,硬生生是把那些如藤蔓一般爬上自己的金光给抹去,随后牵起身旁少女的手,飞快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这算个什么事?
脑子一时间没能转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的缘故,总而言之我对目前状况的理解水平基本为零,就等着身边那个不靠谱的上司来解释一下。
而薇月倒也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在那两道虚影离开之后,感到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下麻烦了……没把人家超度成功呀。”
“合着你刚才真是在超度呢……”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还以为你就是装装样子,或者拿了些什么佛家法宝来镇场子呢。”
薇月瞪了我一眼,双手抱住根本不存在的贫瘠胸部,自大地笑了起来,“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在任职酆都大帝这个大官之前,可是西天佛苗首席编外比丘尼!”
“比丘尼我知道,就是尼姑嘛……”我摊开了手,小心地看了一眼薇月头顶上那死人头,确认这家伙没吐槽我之后,接着说道,“不过编外比丘尼是个什么梗?”
“你看我像是愿意剃头发的样子吗?”
“……”
一不小心就扯了这些有的没的,薇月大概也是意识到了我此时此刻的内心状态,也想着是时候应该照顾一下我这个啥工作经验都没有的孟婆了。
她轻咳的两声,强行用深沉的语调,试图装出一个富有威严的上司的模样。
“总之……我非常遗憾地通知你,我刚才超度失败了!”
“我看到了……”我撇了撇嘴,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有鬼魂出去超度别人的,估计印象深刻都不足以形容薇月这次的举动了,“所以呢……失败了然后怎么了。”
“牛头马面的人选丢了啊!本来他们俩可是我精挑细选找到的最合适牛头马面的人选了……现在他们俩的怨魂没被我超度,这会儿就直接开溜了。”
等等……
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
“你刚才说……怨魂?”
“是啊。”薇月白了我一眼,“你不会没看出来吧?这对兄妹是被恶意杀死的,死去之前还带有相当深沉的怨念,再加上某些自然条件……就比如你脚下踩的那个地方,以前也有不少怨魂出现,所以这俩货就没安安心心地变成亡魂而是变成怨魂了呗。”
“怨魂……不能当牛头马面呀?”
话音刚落,美女上司就给我来了个脑瓜儿崩。别说,这丫头力气是真的大,我头顶差点就被她敲裂了,要不是我是个死人,天灵盖上妥妥一个大包。
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这次薇月倒是没有开口,而是轮到那死人头出来刷存在感了,“你这孟婆也真是够没脑子的,也不想想你自己,你过来的时候不也是干干净净的,哪儿来的什么怨念——有怨念的灵魂是不能来地府当官的。”
干干净净……确实挺干净的,全身上下就只有骨头,能不干净嘛?
不过既然薇月没能超度那两个怨魂,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重新找两个适合牛头马面的人选,二是想办法让那俩怨魂变成正常的亡魂。
而在这两者之中,很明显前者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这可就困扰了讷……看来得想办法帮那俩怨魂搞定些东西了。”
“诶?!”
对于突然做出决策的薇月,我明显不是很能够理解她的做法。
“为啥,咱们重新找一个不行吗?”
“原本是可以的……但是现在不行了,因为那两个灵魂已经被我试图超度过了……所以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会有很麻烦的事。”
“什么事?!”
用我这辈子见过最认真的表情,以及仿佛世界就会在下一秒毁灭的严肃眼神——我的美女上司,薇月凑到我的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语气沉重而又庄严。
她口中麻烦的事……难不成会导致世界线混乱……人类灭绝……宇宙大爆炸……之类的?!
那样的话,可真是太——
“我会被扣工资。”
“我现在正在思考上帝他老人家脑子被驴踹了多少下才会选你当酆都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