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7点56,一行人匆匆收拾后就解散了。
中日班三男生收到黄伈发的消息,先一步冒着雨冲去地铁口,只留弥虹依三人在一楼电梯间发愣。
经过半天学校课程的洗礼,再加上从头到尾都可以说是亢奋的课外活动,可此刻看着室内外光与暗的分界线,雨点压住闹市区的尾气与嘈杂,意外地感到充实。
不过看向身边并不留心享受雨夜气氛的霖雨宿,觉得必须表示些什么,不然又会失去机会,弥虹依绝对不想那样。
“霖姐,明天有空?”
“嗯…有空啊,怎么。”霖雨宿声音还是弱弱的,弥虹依便斥到。
“不是说完了嘛,硬气点啊霖姐。”
霖雨宿回避视线,看着脚边的水渍。弥虹依的话又提向“WoNder”,“WoNder”她正从手提包中翻出把亮黄的折叠伞。
“我继续用现在的琴吗,音都有些不稳了。我也早就想买把电吉他了……
也为了乐队。”
“乐队用话……我也找一把借你。刻意买还是挺费钱的。”
“WoNder”说着撑开伞钻入雨中,侧颜像被雨水淋焉了,有些低沉,眼角反射出水坑里反射的光。
“WoNder……”
她瞥过来,正脸摆得到还挺精神,“啊?别用网名叫我,很怪。哦对,我名字……”
却没等“WoNder”说完弥虹依就蹭进伞里,打断了她的话,“我想买一把自己的,这样也不好反悔。”
“诶!好啊,要不也去琴行里看看吧!我现在就有把以前的电吉他,顺便带去检查一下,你要不稍微用着先试试手,找把对眼的吉他要花些工夫的。”
见着“WoNder”的眼里重又放出光,这果然才是理想中“WoNder”的样子。
“那么好。”
弥虹依又把停在电梯间门口的霖雨宿拉入伞中,三人就挤在伞里冲去地铁口,把霖雨宿甩在进站口的扶梯上,留了句,“明记得早点,看群里通知。”“拜拜☆~”
不用看霖雨宿的表情有没有从先前的忧郁中缓过来,听着身后来的一声“知道!”,两人就赶回停电瓶车的地方。
“WoNder”举着伞坐在后头,一段时间眼睛也适应了光线,一路上聊了聊当地的琴行,
而路过弥虹依居住小区的大门口,再转三四个路口就到“WoNder”的小区,比想象中的近。“WoNder”跳下车还把伞举在两人中间,困惑着该怎么把伞留给开车的弥虹依。
雨其实不算大,弥虹依一挥手拒下递来的伞,一把油门开走了,最后一段路就冒雨回了家。
……
11月6日7点43
弥虹依自升上高中以来,周日从没起得这么积极过。手抵着半醒的脑袋撑在餐桌上,等着面前的白粥放凉。沙发上爸爸刷视频的声音很大,搞得弥虹依耳朵里全是乱七八糟的BGM,定不下心。
“咔啦”一开门声,弥虹依突然惊觉,纠缠在耳边的视频BGM瞬间消失,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大概睡在餐桌前又醒了一遍。
看着从房间里走出的弟弟,弥虹依刚苏醒的心率有些混乱。
“今天……不用上补习班吗?”弥虹依催促着脑细胞凝炼出这么句话,因为印象里每周日起床后,弟弟早就出门上补习班去了。
而弟弟却皱着眉头,俯视着趴到餐桌上的弥虹依。
“8点上课,还没到点呢。不用上课睡傻啦?”
对此弥虹依“呼~”得放了口气,确定了今天确实是周日,松松肩膀更是塌到桌子里。昨天的疲劳值果然是积着的,现在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活得跳过了几天。
姐弟二人不再对话,弟弟就出门上课去了,他估计早就吃过早饭。
弥虹依摸摸碗壁,正好粥也凉的差不多了。边吃早饭边打开手机,点开昨天刚创立的只有七人的交流群,群里几个不认识的头像全是清一色的二次元少女,让人困惑昨天那三位男高到底是哪位。
聊天记录稍微拨了拨就到顶了,似乎是聊了聊学校的某某干了啥,连带些习以为常的厌世,与昨天KTV的事有着相似的颜色,不过没往那儿挨过去,明明郝尹霞根本没加进过群。
拉回最底下则是“WoNder”发的一个琴行地址。她QQ用的也是那个抱着Bass的头像,而上下翻几遍这个头像也仅出现了这一次。
“WoNder”没有交代除地址之外任何信息,搞得弥虹依都不知如何对付窗外正下着的小雨。
……
撑伞走出地铁口,古城区的马路与小渠交错并行,斑马线也由着单行道拆成小份,不过没几步就踏上了开阔的步行街,大概是这里最有名的商业街,至少爷爷奶奶还有游客们都把这儿视为该市的代表之一。
平凡周末下着十一月的晨雨,这又冷又累的视域内还会冒出零散的行人。视线上半的楼房还留有老城的痕迹,而底下的门面已经换上新潮的招牌。
经过位处商业街中轴线上的道观,仰视着青灰色的牌坊探入了低云的雨色。再拐进小道,离地铁站相当远的角落,商业街的边缘,就是那地址所指向的专行乐器销售的琴行
透过玻璃橱窗上的水膜,店面左侧货架有一个矮矮的白色毛团,身影和雨丝一样悠悠地摆动着。
上半身小心地伸入琴行大门,货架尽头藏着个顶着颗丸子头的少女,裹着身仿皮草的白色外套,手里捻着一对未拆封的鼓棒,轻轻敲着一架电鼓的军鼓。
黑色棉裤紧紧包出双细腿,脚尖点着底鼓的踩锤,像在通过鼓自言自语。
虽是如此看着,视线却生硬地回避那少女的脸,弥虹依呀弥虹依,别再看人家腿了,弥虹依这么对自己内心说。然后把视线从腿上抬起怯怯地瞟向少女后颈,支支吾吾地一鼓作气踏进店内说到。
“郝尹霞…”
郝尹霞身子一颤脖子一抖把脸摆了过来,大概因为天气冷,她的脸颊些许泛红。而认清门口的是弥虹依后,却又松出一口白气。
“哦,弥虹依啊。”
郝尹霞说着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把鼓棒插回身后货架的挂钩上。她见弥虹依凑了过来,就向右让出一个身位,随后两个人就并排杵在那架鼓前,尬住了。
弥虹依把勇气续上,二次一鼓作气开口到。
“昨晚唱歌挺好嘛,有兴趣?”
“嗐,学校路过你时,你不也一直哼歌哼得很响。怎么?你有兴趣?”
郝尹霞反而斜着眼反问弥虹依,弥虹依赶紧把视线躲开,落到身下的电鼓上。
店里音响淡淡地放着摇滚乐,琳琅的商品所连携着强烈的象征符号,眼睛应接不暇,连那些自己都不清楚的夸张想法也给勾了出来。
“我觉得会音乐真的…很舒服。你是会打鼓吗,唱歌的话…我是没那么敢,呵呵…。”
“咚!”的猛然一声,弥虹依的话缓缓飘下又被鼓的低鸣冲散。只听郝尹霞狠狠踩了下底鼓,把弥虹依一吓,而郝尹霞她只是叹了口气。
“唱歌……比较方便。鼓的话在家里不好搞,只是玩玩不想太费劲,没你想的那程度,而已。”
于是耳里又只剩滴滴答答的雨声,侵染着思绪,仿佛又陷入课堂中的呆滞。而一个声音从雨幕中戳了出来。
“哦!弥虹依!”
弥虹依听见后,下意识地将郝尹霞往后推了推藏了藏,郝尹霞见状便不满地拨开弥虹依的身子迎上前去,和伞下拎着两大个琴包的“WoNder”隔着雨幕四目相对。
“WoNder”一时愣在原地,在她的身后霖雨宿的脑袋又从伞里冒了出来,推推“WoNder”的背说,“快进去啦。”
“WoNder”犹犹豫豫收起伞进店,霖雨宿抖抖身上湿漉漉的靛青色冲锋衣,进来后冲着弥虹依的方向一笑。说实话此刻弥虹依也有些呆愣。
霖雨宿一看就知道两人大概是什么个想法,直说了,“没事儿的哟,昨晚已经和好了,在线上。”
是吗,这样就解决了吗,真是可喜可贺…
霖雨宿的笑也一成不变,说着她还捏了捏郝尹霞的丸子头。郝尹霞挣扎着把霖雨宿的手掰开,叫着,“干嘛——我知道了哟你他妈的,你最近又咋了,上学期过了不都好了嘛。”
上学期,说起上学期有什么,弥虹依并无多少记忆,其实这学期的事她也没往心里去过,只记着期末前自己麻烦了很多人,甚至请了几天假,这很糟糕吧,光想着就不由自主得沉下脸。
郝尹霞终于保护好自己发型的前提下挣脱霖雨宿的手,然后她就冲去捡起晾在房檐边一柄掉漆的天堂伞,把伞对着雨里“嘭”得撑开,一步踩下店门外的台阶。
“嗯?怎么。”“这样我也先走了。”这时弥虹依和郝尹霞几乎同时开口,而后弥虹依条件反射般自动抓住了郝尹霞的手。
郝尹霞已经不耐烦地回过,“我就是看黄伈突然莫名其妙发个地址啥都没说,过来看看呀。”说着还强要把手抽出来,但弥虹依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与这有力的手劲相反的是弥虹依的语气,仅是疑惑着。
“哦…那……不是和好了嘛,再等等呗。”
“不是,放开呀!有人邀我上号的——”郝尹霞都滋着牙,压着重心往前挺。
“那你还来这么早……”
最后嘟囔一句,弥虹依的手泄了力,耷拉下去。郝尹霞一时竟也停在了原地,半双脚悬在台阶外,失神于面前磨砂样的雨墙,白雾刁难般的隐去楼房之上的远景,在这陌生的地方一时失了方向。
可几秒后郝尹霞还是提起了腿……
“我们也想和小霞玩嘛☆唱得那么努力,我超—喜欢这样的。”
“WoNder”看准时机切入,从弥虹依背后环抱住弥郝二人。“WoNder”的脸挨着弥虹依的肩,嘴里笑着说着兴奋地吐着气儿,搞得弥虹依都闻到她嘴里的味儿了。
“真想说什么就说☆多份想法多份参考嘛,这俩货有想法都不咋直说的。”
“嗯…………等等等等!别抱要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