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轻。”
弥虹依抱着把青色的异形电吉他掂了掂,“WoNder”正蹲在地上挑着一长排立在吉他架的电吉他,听见弥虹依对手中吉他的反馈后转了过来。
“ST的琴都比较轻,我那把是LP型的,Les Paul Studio的,估计会和你的木吉他差不多重。”
说着“WoNder”往柜台那边一瞥,店员正在帮“WoNder”带来的那把白色电吉他换弦。
“WoNder”又从吉他架上取来另一把看着就厚实不少的木纹贴面的电吉他,提着琴颈往弥虹依怀里塞。
“哦…”弥虹依接下后“WoNder”就又扑入那一整墙的吉他,一件件边品鉴着边说,“对了,你还记得你琴颈的数据吗,琴颈对弹奏的手感影响很大的。”
货架间不足一米的走道,只留弥虹依一手拎一把吉他,还要防着磕碰。还好霖雨宿帮着接下了一把。
踮起脚望向另一头摆着架子鼓的区域,郝尹霞在那浏览挂着鼓钥匙的货架。顺带望了店铺一圈,乐器的漆面和金属色泽,混为珐琅般的色彩,那些形状看着真是让人舒适,架起和平日里完全不同的空间。
“怎样……”弥虹依有些害羞询问着,明明这把电吉他和自己的民谣吉他轮廓相似,还都是柔滑的奶黄色木纹,但感觉电吉他这东西比弥虹依自己都自信得多。
回答的声音率先从远处传来,瞧过去是郝尹霞在朝这儿看,郝尹霞她有些艰难地踮着脚才把视线高过货架。
“嗯…感觉比刚才那把适合,那把尖锐得太张扬了。”
郝尹霞都踮得没力气了,收起脚尖仰视着比自己高那么一尺的铁架子,遗憾地离开鼓的专区,走过来。
郝尹霞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弥虹依,弥虹依整个人的形象始终饱和度很低,然后她说到。
“挺合适吧。那个小弥……你怎么要组乐队啥的,一开始看见校园那发的,还以为和霖姐更有关系呢。”
郝尹霞突然发问,对此弥虹依无法反驳,只能打个哈哈过去。转向一旁的霖雨宿,她高挑的身材附上那段光辉事迹,里里外外就是个搞音乐的。但现在霖雨宿仅是温柔地笑着,藏在袖子里的手搭上弥虹依的肩说。
“那是小霞你没注意过啊。”
不过弥虹依都不知道学校里的自己有啥好注意的,可还是羞涩地瞥向地面。
这时凑巧瞄见了琴架下的标价,得知一柄13444的Gibson正握在自己手上,上一把ESP也隐约是个五位数,不由得颤抖着把吉他放回原处,然后前去拉了把沉浸在乐器中“WoNder”的手臂。
“那个…到时候买的话,我爸妈同意的是…5000以下……”
而“WoNder”却甩甩手,“没事呦,我也可以帮你垫付。”
“这…”
“不会买那么贵的啦,而且亲戚间借钱不是很正常嘛~”“WoNder”说着就抱着把吉他贴过来,弥虹依赶紧边盯紧脚跟边往后躲闪,担心把家里小半年的收入撞掉。
追打的二人逼得过道后端的郝尹霞也得跟着躲闪,退到门口的空地,不满地叉着个腰说,“很挤别闹啊。”
而“WoNder”追了小半程就停下,指着柜台那儿店员正擦着油的纯白吉他说,“那把就4000左右,还有进门看到的YAMAHA PAC112V,这些型号很大众你肯定见过的,稍专业些的也不会那么贵。”
弥虹依也顺着看去柜台那儿,而这时店员正好抬头提醒,“弦换好了。”
四个人都靠了过去,只见一把纯白色漆面的电吉他摆在玻璃柜台上。
这是弥虹依第一次仔细观察这把琴。反曲琴头、双双拾音器、一块黑色护板,换谁都认得出这Les Paul系列的标准造型。边缘些许掉漆,指板的颜色不太均匀,衬得新换上的品丝和琴弦格外闪亮。
弥虹依拿下这把琴,正过身大概摆一下平时弹琴的姿势,郝尹霞就感叹,“哦。这把是好,和小弥你的色调都一样。”
“WoNder”也站在远处欣赏着点了点头,“状态不错吧,是以前我舅舅给的。快快,弹弹合不合手。”
“WoNder”给搬了个凳子就走回弥虹依身后,途中弥虹依感觉自己右胯被顶了一下。
“干嘛?”弥虹依正要回头问去,吉他好像就被啥牵了一下,低头发现电吉他已经插上了音箱线。
几人都笑着让出空间,弥虹依只能抱着电吉他一小步一小步坐上包围中间的凳子,有些尴尬。
特别是不太敢直视后面的店员,一是因为陌生,二是因为自己进店后闹的逼动静肯定都被他看在眼里。
而一段solo浮于心间时,心里有个乐谱能挡着别人的目光,弹奏逐渐跟上了默念着的节拍,而每次推弦揉弦所呈现的音色又真是不得不让人飞起来。
弹完后弥虹依搓搓手指,辛苦地呼口气。霖雨宿认出所弹的段落,“November Rain,是吧。”
弥虹依看向“WoNder”却只见背影,“WoNder”正俯身向地上的两个琴包,侧脸藏着狡黠的笑。
“WoNder”拽起两琴包,说出早有预谋的提案,“这么会儿试不出来的,要不趁热租个地儿一起弹弹?很快的,半小时。”
“好。”说着弥虹依干脆地点头,霖雨宿也说“行。”
偷偷瞧了眼躲在远点儿的郝尹霞,弥虹依悄悄靠过去,突然一把搂住郝尹霞,说出早有预谋的话——“刚好有个鼓手在这儿。”
郝尹霞,“哈?”
……
不超百米就到了“WoNder”预约的排练室,20平多点的房间深处备着电子琴和架子鼓,四面都被淡黄色的隔音棉包裹。
“哈……哦…”郝尹霞在三人视线的簇拥下,犹犹豫豫地坐上了鼓凳。
她小小一个坐在鼓中心,只有眼睛刚好比吊镲高,显得格外娇小。
这时“WoNder”还又莫名点点头说,“嗯。耶~很好嘛。”
使地郝尹霞难堪地撇过头,俯身去调鼓凳的高度。郝尹霞再抬头时,就只剩头顶一颗丸子高过吊镲。
“看什么?”
“哦。没。”
郝尹霞察觉到弥虹依不怀好意的凝视,拾起鼓棒敲了敲嗵鼓边缘。“WoNder”正把效果器单块接上音响,发出“嗡——”的一声,刚好给弥虹依的视线一个躲避的理由。
“弹什么好……小弥。对,昨晚是决定过的。”“WoNder”看向弥虹依,弥虹依一时又说不出话,挠挠嘴角。
“忘啦。God knows,不是都觉得不错嘛,在学校演奏会非常应景。刚好和昨天弹的有个比较,怎样。”
“WoNder”询问着投向后方的二人,站到电子琴后的霖雨宿早已预备好,“好,那首歌肯定练过啊。主音副音吉他的部分我都会弹。”
收到的只有肯定答复,于是“WoNder”抽出包里一叠纸最前面几张,两份打印的谱子给到弥虹依和霖雨宿手上。
弥虹依看着手中的吉他谱,不由得“诶—”出一声,感叹“WoNder”在暗里到底准备了多少。
然后“WoNder”她又拿平板翻出歌曲的鼓谱顺便开了个节拍器,走到郝尹霞跟前从角落里拖出个曲谱架放上。
“小弥弹几下试试音,霖雨宿那键盘没问题吧。”“没问题的,刚进来不就弹了吗。”
准备时间感觉格外漫长,外界的存在仿佛都被吸音棉吸了去,而节拍器大概80左右的BPM在耳畔滴答滴答的落下,代替了雨声。陌生得像是已经离开了本市,令人紧张。
“WoNder”终于拿起麦克风,“先慢速来一遍吧。”
作为鼓手的郝尹霞生疏地跟着韵律敲起,意识间突然地就开始了。
……
时断时续反复着地弹了三遍,越来越熟练,BPM也提到了原曲的150,在最后第四一遍“WoNder”也是关闭了节拍器,也是第一次四个人真正完整的试演。
曲末依旧是弥虹依电吉他的一声长嚎——“扎——~~~~”
弥虹依一边闭眼揉弦,一边随着逐渐弥散的琴声沉下身体,在音乐的尽头一脚踩灭效果器,又猛地拉起全身,“呋——!爽!这太棒了WoNder。”
弥虹依第一时看向“WoNder”,还有后方的霖雨宿和郝尹霞,“WoNder”她是依旧如那夜晚下闪闪发亮的奇迹一般。乘着同一份达成感,大家都压制着嘴角漏出的粗气,默契地勾出笑容。
然后弥虹依扛着吉他就倒到椅子上,挺着胸深“呼……”两口,过劳的耳膜仿佛都在惊人鼓点的冲击下塑形出失真的音色,听得低闷又躁动。
兼任Bass手和主唱的“WoNder”很快压住嘴角和喘气,以一幅沉稳的样子清清嗓子,“很好呦,这么快就弹成这样。”
“这次还有什么问题吗,WoNder。”霖雨宿岔着腿,手邸着椅子前边把脸伸了过来。
而“WoNder”和前几遍练习一样,积极又直接地点出了,“哦,嗯……弥虹依节奏把控的很好没问题,就几个强拍太用力了。”
“嘿嘿……”只能尴尬一笑。
“WoNder”的视线又从弥虹依那儿移开,指向后面二人。
“霖雨宿,不开节拍器你抢拍更多了,郝尹霞越后面越敲越快。但…问题不大,说是着么说一般听不太出来的,估计再练花个两个小时就好了。”
“这时间,可以吧…”霖雨宿甩甩一同度过这四十分钟苦战的手指们,擦去苦笑就指向郝尹霞,“就是,我跟着你弹早觉得快了。”
“啊?我?”郝尹霞眨巴眨巴眼。
“诶呦你不天天练的吗,还比什么他m…”郝尹霞正反驳,可抬头见三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愣着吞了口水就忘记原本要说什么,不得不换了句,“嗐……我敲得有点爽过了。”
“WoNder”走到架子鼓前,叉着腰哼唧哼唧地笑着,“哼哼,是吧,乐队很放松的,没想的那么累的。下次还空吗?”
郝尹霞仰视“WoNder”压来的笑脸,不禁缩了缩脖子,不过虹依在侧面看“WoNder”笑得却有些傻气。
对“WoNder”来说乐队活动可能确实很轻松,弥虹依边想边在四周望一圈,要找水喝。霖雨宿见状举起一瓶矿泉水,丢了过来。
弥虹依接下水瓶,仰头猛灌几口。嘴唇和咽喉久违地感受到清凉,小瓶内激起澄澈的水声传进口腔,甚至产生把脸冲洗一遍的冲动。
一瞬间排练室静了下来,只听几人的呼吸相互表示着疲惫。这时却听“WoNder”突然“咳咳”两声,三人耷拉着的脑袋又被拉向中心的“WoNder”,她正拨着手机说。
“下回练习的时候要不录一下。”
“录下来…干嘛。”霖雨宿说。
“那还用说嘛,当然是发布到乐队账号上喽。”
一瞬又陷入沉寂,四周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像一圈透明的蛛网环绕,蹭着了皮肤痒痒的,搞得正中间的“WoNder”开始露怯。
好在霖雨宿果决表态,“可以啊,到不如说那样更好。”
说完弥虹依也举手,“赞同,但不是名字还没有吗。”
弥霖二人默契一笑,视线织起的网最终向房间深处的架子鼓收束,向着仍未表态最后一人。
正好这时门被敲响。
“WoNder”拍拍手,“时间也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走了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