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入了宽敞的客厅。
晴朗的天气昭示着今天应该是个象征着幸福美满的好日子。
冬日的候鸟暂时停留在了南方,树杈上的鸟儿发出了欢愉的啼鸣。
树荫下的孩童你追我赶,喜悦之声洋溢在耳畔。
一双暴着青筋的大手,野蛮地将玻璃窗合了起来,隔绝窗外的笑声。
可这还不够,厚实的窗帘紧接着也被完全展开,整个客厅在下一刻就变得昏暗而静谧。
“……”魏铭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闻着熏臭味,一言不发。
一旁的魏砜拿着皮带,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叼着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劣质香烟。
脚边放着几个已经被喝空的玻璃啤酒瓶,手上拿着一部崭新的手机,刷着短视频。
“我曹特么的,这几个沟壁,打牌又不叫老子!掉毛!”满脸通红的魏砜突然暴起,操起了地上的啤酒瓶就砸向了一遍的墙角。
玻璃瓶和灰褐色的水泥墙产生了激烈的碰撞,自瓶颈处碎裂。
落地后又与水泥地完成了亲密接触,最终四分五裂。
“……”看着滑落到脚边的玻璃瓶碎块,本就提心吊胆的魏铭再次受到了惊吓。
他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后脑勺,生怕玻璃瓶飞到自己的脑袋上。
实话实说,他倒是不怕死。
一来是自己没死过,压根不知道死是什么滋味,自然就谈不上惧怕。
二来是他自觉这样的生活如果一直持续下去,确实那还不如一死了之……
至少……死了之后应该就不会挨打了……
相较于死,他可能更怕疼,毕竟,他对疼痛有着最深刻的体验。
在过去的这七年,他最畏惧的疼痛俨然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在他的身上,似乎从来没有哪个部分是完整的。
那本就粗糙的肌肤上可谓是新伤叠着旧伤,旧伤下是更深的一层疤。
对于他来说,皮开肉绽只是开胃小菜,伤筋断骨那才是美味佳肴。
“掉毛!”魏砜气急败坏地怒喝道。
紧接着又是一个啤酒瓶落在魏铭的身旁,他被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上不由自主的战栗。
魏砜抬起了厚实的皮鞋,向着魏铭被鲜血染红了的后背重重地踹了一脚。
这一踹,直接将魏铭踢翻在了地上。
他孱弱的四肢和瘦小的脸蛋,与肮脏水泥地板在此刻不分彼此。
“吊尼玛,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个怂逼死娘炮,踏麻的!你就和你妈一样,以后就只能当个表砸!”魏砜施展起了手中的皮带,又在倒地的魏铭身上抽了一鞭子,恶狠狠地骂道。
魏铭完全不敢动弹,只能任由着这个男人对自己施暴。
庆幸的是,他很快就听到防盗门松动地合页传来地刺耳的吱呀声。
最后,传入耳畔的,就是铁门与门框激烈碰撞之后传来的巨响。
“……”魏铭艰难侧过身子,蜷缩着躺在地上。
此时,他完全不敢让前胸与后背接触地面。
毕竟,那上面都是伤口,受到压迫之后会令他痛苦难堪。
他本想缓一缓,稍后再从地上爬起来,没想到他居然昏倒在了地上。
当他从昏睡中苏醒,发现自己依旧躺在原地,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从自己房间那扇窗外透进来地一点点昏黄的灯光。
一觉醒来,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
不对,应该说,这样的疼痛已经被他完全适应了,习惯了当然就不觉得疼了。
于是乎,他便跌跌撞撞地从满是泥灰地上爬了起来。
“咕……”魏铭的腹部传来一声急促地响声。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点亮了昏黄的灯光。
从床头柜中拿出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回来,还没吃完的吐司面包,猛吃了好几口,最后举起了桌面上画着红太阳白色饭缸子,将其中混着水垢的凉开水一饮而尽。
潦草地填饱肚子之后,他才从上了锁的床底柜里,取出了自己目前最值钱的家当,一台五百块钱买来的二手笔记本电脑,以及单纯就是用于日常联系和给电脑开热点的杂牌手机。
嗜赌的魏砜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十赌九输,家破人亡。
他早就把家里面能换钱的东西全部卖得一干二净,唯一留下来的煤气灶台和一口锅,或许,是他最后的仁慈。
呵呵,不,准确的说是他觉得煤气灶拆起来太麻烦了,而这口锈迹斑斑的铁锅,显然也不值钱……
至于为什么魏铭的手上还能留有一台电脑,一部手机,或许是因为这点破玩意,魏砜卖不出去吧!
“……”看着缓缓开机的电脑,魏铭并没有心急。
这台电脑已经陪在他的身边超过五年,他清楚的知道,这条老旧的电脑开机需要多久。
即便是闭上眼睛,他都能算清时间,并在电脑开机完成的时候睁眼。
点亮手机,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晚上十点半,魏铭松了一口气,庆幸没有过夜。
大约五分钟之后,这台旧电脑终于完成了启动。
蓝天绿草的初始桌面,搭配古典的灰白色任务栏,躁动的风扇声。
这台电脑正在向所有看到他的人,宣告自己的年龄。
电脑的桌面上没有太多的杂物,只有一个写着“《风中草》”的文件夹和一个旧款的IE浏览器,其他的系统管理工具自然无需赘述。
魏铭干净利落的点开文件夹,可电脑却卡了三四秒,过了好一会文件夹才被打开。
其中只有几个标注着诸如“人设”、“大纲”、“正文”的文本文档。
他的职业当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不过他却更希望别人将他看作一位网文作家,因为这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为了活下去,他从2015年,也就是五年前就开始撰写小说。
虽然成绩不算理想,但是在省吃俭用的情况下,勉强还能维持温饱,顺便攒点钱交齐每年的学杂费。
他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靠着自己生活了。
就算他搬离这个“家”,他也能依靠着写网文的收入活下去,之所以他没有离开,主要还是因为他的“父亲”,魏砜。
虽然,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一塌糊涂,这是显而易见的,但魏铭只能选择这样做。
毕竟他如今尚未成年,只有借助魏砜的身份信息,才能维持自己作为签约写手的身份。
在文档中复制已经码好的正文之后,魏铭打开了浏览器,登录自己创作的平台,上传了《风中草》的最新章节,尽可能的保住了自己这个月的全勤奖。
这部小说目前的成绩还算可以,不过由于没有上架,除了全勤之外,他只有一些月票和打赏的收入,尽管月票和打赏都不算少,可全勤奖依旧占据大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保住哪怕只有三百块的全勤奖对于他来说依旧非常重要。
他想读大学,他要攒钱读大学,每一分钱对于他来说都要省!
今天《风中草》的评论区格外的热闹,往常每天就是三五条评论,给空旷的评论区撑撑场面,可现在他能在后台看到标注着“99+”的评论提醒。
魏铭知道,这大概是读者又在催更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评论区才能出现这样的盛况。
“要不以后都推迟更新好了……”魏铭暗暗在心中想到。
他在平常都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心理动态,只有在面对自己写的小说时,才会露出一抹带着希冀的微笑。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可他依旧带着难以察觉的微笑,在自己小说的评论区进行了回复,表示今天是个意外,以后尽量避免更新推迟的情况。
反锁房门,合上电脑,躺在只有一张草席的硬板床上。
魏铭突然感受到心口传来一阵接着一阵来势汹汹的绞痛,这让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喘气,试图缓解这样的痛感,很快昏暗的房间就里传出了剧烈阵痛后的呻吟声。
其实魏铭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按照一百分来计算,就算不考虑皮外伤,他也觉得自己的健康状况最多最多能打三十分,这还是在他尽可能的恢复过来之后的成绩。
因为他知道,自从去年秋天之后,自己就一直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在那个宛如噩梦般的日子,他正准备从学校返回家中,却遭到了数名恶势力分子的围追堵截。
为首的男子手持瓶口粗细的钢管,拎着他的衣领,说魏砜赌输了,欠下了五十万的高利贷,但是他不想还钱,只好找魏铭出气。
这群黑社会毫不留情的用钢管和木棒招呼着魏铭,还叫嚣着要把他打成残废。
这一打,就是半个小时,直到眼看着魏铭半死不活了,这群人才离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铭才被路人发现,并送到医院进行抢救。
好在他最后勉强留下了一条残命,可尽管如此,他的心脏和肺部还是被打断的肋骨刺伤,留下了几乎是不可逆的伤病。
从这以后他就变得十分孱弱,屡遭魏砜不满的“娘炮”,也是肺部受伤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