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雨萌拉高秋装外套把脑袋盖住，不顾一切飞奔出去，狼狈地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拒绝出镜。
天街小雨润如酥，轻风拂过满街浅绿树叶。
程雨萌独自走在栽着两排悬铃木的谷雨街，心不在焉地埋着头赶路，盯看黑白帆布鞋踩过雨路后留下的脚印纹路，心里想着关于填志愿的事情。
街边酒吧外，勾肩搭背地走出三个青年。双手插兜的红发嘴里咬着烟走在中间；左侧的黄毛嬉笑地对着街旁的店面指指点点；右侧那名戴着棒球帽的青年深深地皱着眉头。显而易见都是不良青年。
那三个青年恰好迎面朝着程雨萌走来，她冷不防地差点撞上，那名红发带着坏笑打量着自己。
“哟，小姑娘就自己啊？呵，要不要哥哥们送你回家呀？”红发饶有兴趣地用食拇指摸着下颔。
程雨萌赶紧摇着头，低声道:“不，不用……”
少女刚想从右侧绕过去，却被那名醉酒的黄毛止住脚步，那名一脸烦躁的棒球帽堵住左侧的路。
“呵呵呵，别急着走嘛……”黄毛略带醉意地沙哑道，伸出手想要去触碰程雨萌的身体。
“……？”程雨萌害怕地往后躲去，红发却笑着按住黄毛那只快要触及程雨萌肩处的手。
“哎，你这家伙别动手动脚的。”红发笑眯眯地说道，“怎么能在大街上乱摸别人呢？”
雨流冲过台阶滑入格栅板内的下水道，程雨萌脸色晦暗地低着头——遇见这种事情，真是倒霉。
一声鹰唳般嘹亮的哨声突然在街侧巷口响起。
戴着棒球帽的青年微眯起眼转过头，却看见一只沾满雨尘的皮鞋鞋底在他眼前迅速放大！
那人凌空一脚射来，直接将他踹飞数米，头上的棒球帽旋转着在半空中划出弧线，落在雨地。
“谁……啊——！”红发猛然看见被踹倒在地的伙伴，直接被吓得不禁拔高声音。
“哟，这么弱，一脚都经不住啊。”
穿着浅黑皮夹克、戴着宽墨镜的中年男人调侃一声，黑发凌乱，留着胡茬的嘴角轻蔑地扬起。
“你找死！”红发怒吼，一拳砸向男人脸侧。
“混蛋！砍死他！”黄毛嚷嚷着从裤袋里抽出一柄闪亮的弹簧刀，不顾后果地朝着男人刺去。
“哈哈哈。”男人轻笑着，迅猛地抬腿，一脚暴射在红发的腹部，凌厉的势道使得他倒飞着砸在身后的消防栓上，被踢得险些就要吐出血来。
黄毛挥出弹簧刀，居高临下地斜刺向男人的肩胛处，却被他迅速地低身躲过，一记潇洒的重拳随之从斜下方猛然袭来，咔嚓一声将其下颔骨打折，黄毛的身体骤然失去平衡，狼狈不堪地跌倒在地。
“哎哎哎，站起来继续打啊。”
男人稍微拉低墨镜，略带遗憾和鄙夷地瞧着那三名倒在雨地里疼得抽气、战意崩溃的不良青年。
他摊开手寂寞道:“唉，现在的清洁工真是不负责任，随便走在街上都能碰见几个垃圾，晦气！”
男人扯着嘴角摇摇头，缓步走到程雨萌身边，稍微蹲下挺拔的身姿，张开手臂搂住她的肩膀摇晃起来:“雨萌，别害怕，有爹在。”安全感满满呢。
程雨萌只是埋着头，黯红碎发微微遮住她那耷拉的眉眼，紧紧抿着的嘴角略略松开，露出一道近乎低不可闻的声音:“……爹，我们快点回家吧。”
程雨萌感觉自家老爹出手实在太狠，担心会把对方打出事情，因而惹上没有必要的麻烦和仇恨。
“嗯。”程言峰朝着身后那些嘶声痛气的不良青年微微瞟眼，后者旋即对他比着手势露出笑容，趁着程雨萌走神的时候，会意地爬起身迅速离开。
法治社会，哪里会有这么多愚蠢的混混流氓，再者，即便有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当街行恶——事实上，刚才那些所谓的“不良青年”只是程言峰花钱请来的业余演员，目的就是为了使得程雨萌明白外面的世界充满危险，一定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通过逼问芬里尔得到的消息，程雨萌在先前请假的几天里没少趁着自己外出办事的时候，擅自在深夜里出门闲逛，根本不把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
并非是程言峰太过严苛和保护欲过强，只是在最近时段里，这座城市的街头巷尾确实不太安全。并且，由于程言峰的个人原因和程雨萌如今作为血族的敏感身份，很难提防有心者的谋划，必须让芬里尔时刻待在她的身边，程言峰才能够稍微放心。
通常来说，亲身体会带来的效果远比口头教育要实际的多，遭受过伤害才能知道威胁不是玩笑。
但是，程言峰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程雨萌根本就不害怕那些低级的地痞流氓。通过芬里尔的逐步发掘和切身教导，程雨萌现在非常清楚自己掌握的力量究竟是有多么恐怖，强大。
那股力量不仅来自于莉莉姆赐予的“贪饕”，还有一道隐藏在她那灵魂深处的“毁灭”。只是，程雨萌目前仅是能够粗浅简单地运用这股力量作用于现象世界的残影，还未能够真正触及祂的本质。
凭借芬里尔的话术所言:“程雨萌，待你真正知晓这座世界和历史的残酷，你便会清楚自己立足的起点，已然是多少朝圣者不可企及的终末。”
程雨萌并不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唯独知道芬里尔似乎对她抱着某种极大的期待，想要引领着她踏上命运的第二条路，那条她所未知的路。
……………………
雨，寂寥，落寞。
街边，陈北萌迎着雨，慵懒地打着哈欠，仰起头望向深白色的苍穹，使清凉的雨丝飘入眼睛里，猫耳兜帽随之落下，漫天银白秀发便随风飘舞。
路道上人影渐渐稀疏，临近夜，又下着雨，不再有很多人在街上逗留，只是马路上仍在堵着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着，为雨幕渲染喧嚣的氛围。
绿灯亮起，陈北萌穿越过被橙黄车灯照亮的灰黯马路，在公寓楼前望见一位穿着浅黑皮夹克、中长黑发略显凌乱的中年男人，在他旁边默然地跟着一位低着脑袋死气沉沉的黯红发少女，气色萎靡。
陈北萌收敛视线，重新戴起浅粉色连帽衫的猫耳兜帽，或许是不愿被人察觉，或许仅是挡雨。
一道少女声线却响起，叫停她那寂寞的脚步。
“——北北姐！……今晚要来我家吃饭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