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来到发现十二号尸体的房间，环视了一周，笛墨蹲了下来，对着白石灰所圈定的姿势研究起来。
而南希在观察了周围的情况之后，说道：“这里应该就是办公室了。”
“嗯？何以见得？”
“虽然家具都被烧的差不多了，但依旧留有桌椅角以及覆盖的灰尘。”
她指了指窗户的位置说道：“一般来说，如果是私人包厢的话，对坐的卡座应该是侧面对着窗户，而办公室的话桌椅会背对窗户。”
“可以啊，南希警官。”
“你那边呢？”
“如果勘察科那帮痕检员没出错的话，十二号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被烧死的。”
她坐在白石灰的旁边，双手握拳向上，像是一种防御姿势，手肘立在蜷缩的膝盖上，背靠墙壁。
“你的意思是，他是一直保持着这种姿势被火烧死的？”
“嗯，不然无法解释十二号的尸体为什么手肘能贴着膝盖，并且手腕和脚腕完全贴合在一起。”
南希蹲下来，单手抓着笛墨的两只手腕，“那就是被绳索绑住了手脚，但尸体上并没有发现碳化后的绳索。”
“如果是麻绳的话就可以烧成灰。”笛墨目光一直盯着南希的手，“十二号在被束缚的情况下，毫无反手之力，即使被打晕了，身体也无法呈放松姿态，最后烧死的时候就成了那种过度的斗拳状。”
“我现在不认为戈麦斯是凶手了。”南希松开了握着笛墨的手，“至少可能性很小。”
“什么理由？”
“第一，楼层不对，二楼和三楼之间有铁门锁着，戈麦斯作为顾客没理由有钥匙，而且钥匙烧不成灰，如果他有钥匙的话应该伴随着尸体一起被发现。”
“嗯，那第二点呢？”
“第二，没这个必要，这是看到现场之后才能理解的。”南希用游骑兵靴的鞋跟敲了敲地面，“戈麦斯所在的男厕所在二楼的西南角，而十二号尸体所在的房间是三楼的东北角。”
接着，她转身看向窗户和书架废墟，“如果我是戈麦斯，在敲晕了十二号之后，直接用火柴点燃窗帘和书架就行，没必要特意跑到二楼去。”
“也就是所谓的犯罪成本问题？”
“嗯，至于第三点，是我个人的感觉，戈麦斯引发的这场火灾，纯粹是意外，看着不像是为了毁尸灭迹而引发的。”
“这点我同意。”笛墨站起来，拍了拍沾了灰尘的屁股，“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无色无味的甲烷性状是什么，就更别提一个话剧演员了，他想不到用这种方式引火的。”
“而且就算知道，也未免过于危险，那种爆炸程度，没有当场被炸分尸都算他运气好。”
“所以……”南希下了结论，“戈麦斯引发的火灾，虽然直接造成了十二号的死亡，但打晕十二号的，另有其人。”
“现在的问题是，谁打晕的他？”
南希手指摸着自己那光滑的下巴：“如果是嫌疑人打晕了十二号，并且在火灾发生之前离开了现场呢？”
笛墨眉毛一翘，然后看向南希。
“你认真的？”
“怎么了？很正常的思考方向吧？”南希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有什么问题。
笛墨指了指南希，再指了指自己：“那这样的话，你和我，就都有嫌疑了，不是么？”
南希一顿，这倒是她没想到的地方。
那天晚上，她们俩可是都在现场，并且都在火灾发生前离开，而且两人先后来到酒吧的时间点也不相同，无法互相作证对方全程在视线中。
“好可怕，等会儿我们一出门，巡查总局会不会摘了我们的警徽，把我们打入监狱？”
“这只是在推测，没有足够的证据，巡查总局不会随便这么干的。”
“开个玩笑啦，活跃下气氛。”
南希好像并不觉得自己被这个玩笑所鼓舞，她在办公室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忽然站立在原地，看向笛墨。
“你之前问过我什么来着？”
“啊？我问你的事情可多了。”
“你之前问我，我抓到了那个犯人了没有，对吧？”
“对……等等，你是说？”
“那天在火灾发生前离开二楼酒吧的，不止有我们两人。”南希翻开笔记本，抬头道，“还有第三个人。”
……
……
“长官，德尔曼已经被我们带到审讯室内，是否现在就开始审讯？”
“嗯，你们先进去吧。”
下午四点，两人已经回到了巡查总局。
南希在走出现场的时候就已经向周边巡警发出传唤令，要求德尔曼，即那位灰狼半兽人立即前往巡查总局接受询问。
“因为并没有实质上的证据能指控他的罪行，所以我们这次也只是例行询问。”南希看向身后的笛墨，“不过我觉得他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
“为什么？”
“因为他是刑满释放人员，有前科记录。”
“前科？”
“他出生在佩卡区，十六岁的时候就加入了当地帮派，因为犯有过失杀人罪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半个月前才刚刚刑满释放，同时他也作为被监视人员划归到我的名下，由我监视。”
笛墨点了点头：“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昨晚要去酒吧了，原来是迫不得已啊。”
“我是不会主动去那种地方的。”南希语气坚决，“主要还是因为他在出狱之后被预防犯罪科的人发现重新与帮派有了接触，所以我才会跟踪他。”
“这么看来，他的嫌疑的确挺大。”
“希望今天下午能问出点什么。”南希抖了抖自己身上的斗篷，“刚好复查的申请也批了下来，现在我们兵分两路，我这里审问德尔曼，你那里重新展开对十二号的尸检。”
“交给我吧。”
“最好能查出死亡时间以及死者的身份，这是尸源调查最重要的两点。”
“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啦，那我走了。”
笛墨离开后，南希对着审讯室的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接着推开大门进入。
审讯的过程是漫长而又折磨的，特别是像这种进过监狱的人，已经对巡警的审问有了抵抗经验。
自从南希进入审讯室以来，德尔曼几乎没怎么说过话，不是闭眼休息就是在喝水，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就好像他那道从额头到嘴角的刀疤是画上去的一样，一点都没有恶人该有的狠劲儿。
“德尔曼，昨天晚上你去了远航水手酒吧，对吧？”
德尔曼没有回答，只是打了个响鼻，也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
现在这个年代，半精灵和半兽人都已经很接近人形了，半精灵身上的特点仅剩下尖耳和身高，半兽人也只剩下兽耳和旺盛的毛发，与人类的耳朵一同构成了喜感的四声道。
他的响鼻没能阻止南希继续问话。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都能证明你那天晚上到了酒吧。”南希看了一眼旁边做笔录的巡警，“说说吧，昨晚你上酒吧干什么了？”
“喝酒。”德尔曼背靠在椅子上，“难不成去酒吧艹猴吗？”
半兽人一直觉得人类和半精灵都是猴子，这也是对半精灵的一种极度侮辱。
“注意你的用词，半兽人！”南希拍了一下桌面，“现在，回答我的问题，昨晚你去酒吧干什么了？”
“都说了喝酒。”德尔曼掏掏耳朵，“你那对尖耳也不管事儿啊？”
南希冷漠地看着对方说道：“昨晚十点半左右，你走进了远航水手酒吧，在吧台前坐了五分钟，然后上了三楼，一直到十一点左右才出来，对吧？”
“嚯，你暗恋我？对我的行程了解的真清楚。”
“不要东拉西扯，回答我的问题！”南希一字一句问道，“你，到底，在三楼，干什么了？”
或许是被南希问的不耐烦了，德尔曼改变了自己的坐姿，双手支撑在桌面上说道：“和你无关。”
“别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能逃过去。”
“是吗？”
“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现在只是给你个机会说出来，如果你主动承认，我们还能算你是投案自首，争取给你减刑的机会。”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条子竟然能为我这个人渣着想了？”德尔曼难得露出笑容，“不过谢了，我不需要。”
“冥顽不灵！”
“听不懂，我没文化。”
局面僵持住了，因为南希手上真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对方打晕的十二号，而眼前的德尔曼也不是个雏，不会因为两三句话就和盘托出。
“听着，德尔曼，过失杀人的确判的比较轻，但故意杀人罪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鉴于你有前科的情况下，死刑都不是一个令人惊讶的判决。”
旁边做笔录的巡警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谁他妈要让你们为我好了！”
德尔曼暴怒地砸着桌子，“我老婆女儿被撞死的时候，你们怎么不为她们好，让我去见上一面，啊？！”
角落里的巡警原本想拉住德尔曼，但被南希伸手制止。
“艹了你们这帮条子的死马，都他妈的下地狱去吧，我不会告诉你们的，绝不！”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德尔曼都坚持着他的态度，无可奉告。
南希疲惫地从审讯室里出来，回头道：“拘留满72小时，先别放他。”
“是！”
她刚回头，迎面撞上了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笛墨。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没事，发生什么事情了？”
笛墨不顾手上还有血迹，摘下口罩，说出了让南希有些错愕的话。
“错了，死亡时间错了，十二号他没有死于昨晚的火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