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两个小时前。
取得总局允许后，笛墨与王尔德穿戴完毕，进入二号解剖室。
“这一次一定要查出点什么来啊。”王尔德用手指比划，“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在楼上看到那个法医的时候，他的脸色有多恐怖。”
“少说废话，把尸体抬上来。”
“噢。”
十二号尸体重新展现在两人的面前，王尔德一眼就注意到这具尸体的缝合口是Y字型的，和笛墨那种从下颌到耻骨联合的一字型切口不同。
大概是每个人有不同习惯吧，他想着。
“下午两点三十二分，佩卡区远航水手酒吧特大火灾事故，第十二号尸体重新验尸开始。”
首先进行体表检查，由于尸体四级烧伤，因此能看出来的东西比正常尸体要少许多。
“老大，你看这人的右手小拇指，没了半截。”
笛墨顺着话音往外看，确实如王尔德所说，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南希之前说的那个灰狼半兽人加入过帮派的事情。
如果是涉及帮派的案件，被剁下小拇指倒也不奇怪。
“会不会是在运输途中断掉的，毕竟被烧成这样嘎嘣脆……”
“不大可能，脆的只是皮肤表面，和骨骼没什么关系，又不是被油炸过。”
接着是和上午一样的流程，打开胸腔，打开颅腔，重新检查了气管和血肿。
“唔，确实和那名法医说的一样，具有热呼吸道综合征。”王尔德眯着眼睛，“但看上去好像烟尘少了一些？”
他抬起头问笛墨：“会不会是因为那个地方是最先被扑灭的大火导致的？”
“关系不大，烟尘是表明他在活着的时候所吸入的量。”笛墨将气管放到一边，“只能说明起火的时候他所在的地方飘来的烟尘较少。”
“那血肿呢？”
“这可就有话说了。”笛墨拿着止血钳指着尸体的后脑勺道，“暗红色血块，并且骨折是下凹状而非星芒状，应当是外力打击导致。”
“结合气管来看，这一处伤应当只是造成了昏迷，并没有致死。”
“我还以为是杀完人然后毁尸灭迹呢。”王尔德摇摇头，“只要火一烧起来，我们能获取的信息就少了很多。”
笛墨笑了一下，看向王尔德：“如果罪犯干过法医，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表面上看一把火将尸体烧成碳确实安全，但在皮肤下的一切可就保存的相当完好了。”
她拿起手术刀，在尸体的手腕和脚腕处费劲割开表面皮肤，露出了皮下保存完好的束缚伤，并且四肢，背部的皮下也有多处淤血斑块。
“有生活反应，说明死者在生前，手腕和脚腕被人绑起来过。”
“这个纹路粗细……是麻绳？”
和笛墨之前在现场预判的一样。
“而且还有一点。”笛墨让王尔德抬起尸体的手臂，“尸体虽然被火烧过，但腋下和腘窝由于这种姿势封闭起来，因此皮肤甚至是衣着都能保存完好。”
果然，她在腋下和腘窝分别找到了小片的衣物，就好像没烧干净的纸钱一样。
王尔德凑了过去，看到笛墨手里拿着的衣片一共有两层，第一层是类似衬衫衣片，第二层……
“看着像粗麻？”
“还有人穿粗麻衣物吗？”王尔德嗤之以鼻，“现在纺织业都开始羊吃人了，就连流浪汉都能穿上高质量的纺织品，粗麻，别搞笑了。”
笛墨仔细看着手中并不大的粗麻片，忽然灵光一闪。
“说不定……是麻袋？”
“麻袋？”
“嗯，如果被害人是被人捆绑手脚后装入了麻袋，然后隔着麻袋被人殴打呢？”笛墨指着尸体背部上的多出淤血，“这很符合尸体目前的表现。”
“听上去好恐怖。”王尔德打了个冷战。
笛墨看向尸体，“结合刚刚的发现，死者似乎在生前被他人绑入麻袋，殴打后再被酒吧的一场大火烧成这样……”
“可怜，没人能给他一个痛快。”王尔德砸了咂嘴，“要割开肌肉看看骨折情况吗，给他做个伤情鉴定。”
“那种事情之后再说，打开最后的腹腔吧。”
扒开腹部切口，笛墨用两根手指伸入腹膜，然后另一只手用剪刀剪开，整个腹腔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特别是胀气了的肠子，噗地一下就从腹腔中涌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难以言明的味道。
饶是王尔德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笛墨的助手，闻到这股味道还是有些难以忍受，稍稍偏过头去。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我这次还是要说，我想辞职。”
“闭嘴，别出声。”
笛墨皱着眉头，伸出右手在腹腔里搜寻着什么。
最后，她和王尔德对视了一眼，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叹声。
“怎……怎么了？”
“因为有消防局的明确死亡时间，再加上尸体量比较多，又都是燃烧过的尸体，所以死亡时间这一块我一直都没怎么在意。”
“毕竟之前都是按肛温来计算的。”王尔德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些泪花，“可是火场上升了多少温度我们也不清楚，这次不可能用肛温计算死亡时间。”
“所以现在就有点复杂了，消防局通知我们说的是，火灾发生在晚上十一点左右，那死亡时间也大差不差。”
王尔德掰着手指：“距离现在，也只有十四个小时多一点。”
笛墨从王尔德手里拿过长柄汤勺，在死者的腹腔内搅和着“汤汤水水”道：“可这具尸体的腹腔内脏已经开始溶解，并且胃内容物高度腐败，明显是死亡三十个小时以上才会出现的情况啊。”
“也就是说……”
“这具尸体，和火场里的其他尸体，死亡时间……”笛墨双手食指比了个叉，“是不一样的。”
沉默。
两人还在整理刚刚获得的情报。
王尔德摆手：“不，不对，这具尸体明明就是死于火灾，这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是死于火灾没错，但你别被酒吧的大火蒙蔽了。”
“你的意思是？”
“他被烧死在其他地方，然后被装入麻袋。”笛墨做了一个扛着麻袋的手势，“某人扛着他到三楼，或许是想藏匿尸体，等风声过去再抛尸，结果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
王尔德接过笛墨的话头：“相互重叠了！”
笛墨绕着解剖台走了一圈：“南希和我说，那天晚上她是追着半兽人进的酒吧，怀疑是他在昨天晚上打晕了死者，可实际上尸检结果显示死者根本不是在昨天晚上死亡的。”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王尔德举手道：“二次燃烧，应该会把尸体烧的不成人形吧？”
“还记得你刚刚说的话吗？”笛墨并没有因此产生动摇，“气管内部烟尘较少，说明他被烧死的时候助燃剂较为精纯，很有可能是酒精泼洒在身上，而酒精的燃烧温度不高，持续时间短，可能三级烧伤都不到。”
“你这么一说，思路打开了，酒吧起火的时候，这具尸体所在的地方灭火最快，火势最小。”
“所以两次燃烧显得和一次一样。”
“没错！”
“再看看，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发现。”
笛墨刚准备继续解剖，就听到走廊外传来蹦蹦跳跳的脚步声。
“笛墨亲，你设置的两小时热心提醒到了喵呜yue——”
一只穿着黑红格子连衣裙的黑发红瞳猫娘话都还没说完，直接在二号解剖室门口吐了起来。
“不可以哟喵酱，身为可爱的猫娘是不可以吐彩虹的。”
“呜呜呜，这是什么味道喵？！”
“怎么形容呢，泔水被煮熟后再冷却的味道？等会儿会交给王尔德去分析，到时候你去问他吧。”
王尔德一脸震惊：“我来分析，欸……真的假的？”
“好吧，两个小时到了，审讯室应该开门了喵。”
笛墨点了点头，示意王尔德继续解剖，而她来不及脱下口罩和手套，飞奔上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