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笛墨没有见到南希。
据前台的猫娘接待员说，南希只出现了一小会儿，便抱着一大堆资料跑了出去，搭上总局的专车之后没了踪影。
知道她正在忙着调查的事情，笛墨也没有特意去找她，毕竟她身为总局内的法医，还有其他案件和尸检要忙活。
南希说的没错，赛佛城作为整个中央大陆最大的一座城市，每天失踪和死亡的人数甚至超过了乡下地区一年的总和，需要的警力难以想象。
说句难听的话，酒吧着火后死去的那十二具尸体，不足地下二层停尸房尸体总数的十分之一。
所以总局上下基本都有一个潜意识，那就是效率优先，不会因为一件案件而停滞脚步。
只是，笛墨对这种意识并不是很认同。
又一个忙碌的早晨过去，笛墨解剖完一具尸体之后，在王尔德撰写的法医鉴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代表早晨工作的结束。
“王尔德，昨天让你分析的胃内容物，结果怎么样了？”
“老大，哪有昨天送检今天就有消息的？”王尔德一脸无奈，“就算是加急办案，那也要等化学实验结束才行啊。”
“是我着急了。”
“不过这也是我喜欢老大的一点，能对自己的工作这么上心，实在是我等的好榜样啊。”
“这句话留给你的男朋友说去吧。”笛墨摘下头套，甩了一下头发，“累死我了，去看两本书缓缓。”
“老大再见！”
说是看两本书，但笛墨并没有前往巡查总局的员工休息室，而是转身前往地下一层，也就是总局档案库。
在验证了自己的身份之后，笛墨获得了进入档案库的许可。
她这次来找的，是关于德尔曼的档案。
“嗯……F分区，F分区，C栏，6层，要梯子才能够的着啊，真不人性化。”
好不容易取下了目标所在的档案，翻开书页之后，很快找到了德尔曼的名字，以及他的黑白照片。
得益于这个时代对于笛墨而言不算太远古，在五年前达柯公司成功发明了带有胶卷的方箱机械相机，让拍照成为了一种较为普遍的留存影像方式。
作为急需照片用来保存现场以及记录罪犯样貌的巡查总局，立刻向该公司订购了一大批相机作为工具使用，也就是赛佛城这样的帝国首都能有这样的财力物力支持“高科技产品”。
“长的真凶啊……过失杀人，嚯，这不是明显替人背黑锅的嘛。”
翻到后面，估计是为了方便查找卷宗，连带着他的妻子和女儿交通事故的档案也附在后面。
根据现场拍摄的尸体以及车祸照片，笛墨仔细研究了起来。
“出弯的时候马匹失控，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这尸体上明显有二次碾压过的痕迹吧，一辆马车的车轴哪有突然直角拐弯的？”
“效率主义在巡查总局内部犹如洪水猛兽，危害帝国巡警。”
笛墨索性合上档案不看了，转身离开了档案室。
她要去找德尔曼，一个人。
两个小时后。
位于佩卡区的一座三层砖楼前，有许多的人力车师傅正在抽烟聊天，他们正等待着人力车工厂维修他们的衣食工具。
德尔曼正躺在皮革垫上，对着人力车的车轴叮叮当当地敲着。
“那个，你好，德尔曼！”
“喂喂喂？能听到吗？”
“你老婆死了！”
敲击车轴声停了下来，德尔曼双腿一使劲儿，整个人从车底滑了出来。
他双眼看着眼前这位美丽的人族少女，似乎在想等会儿用手中的扳手敲她的哪块地方能让她死的更快些。
“你刚刚听错了，我说的是，我知道她们的死因。”
德尔曼瞥了她一眼，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发黑的毛巾，擦了两下额头，依靠在工作台上。
笛墨露出微笑，跟在他身后。
“我知道你不愿意和巡警说话，可我不是啊。”
“有什么区别？”
“我是法医，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的那种。”
德尔曼轻蔑一笑：“哼，救死扶伤，能把我老婆孩子救回来吗？”
“不能。”笛墨摆手，“但我知道她们不是死于交通事故，呃，准确来说，不是死于意外。”
德尔曼把扳手往工作台上一丢，说道：“给你一分钟。”
“半分钟就行。”笛墨连忙解释，“她们的尸体上有被二次碾压的痕迹，这证明不是意外，那个司机，或者是司机背后的那个人，就是想杀死她们。”
“你什么意思？”
“意外是被伪造的。”笛墨深呼吸一口气，“她们知道什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恐怕和你的顶罪脱不了关系。”
说完，笛墨便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而是重新拿起扳手，回到人力车底部。
“你难道不想……”
“我早就知道了，这种事情。”
笛墨剩余的话语被半兽人打断，咽了回去。
“就算不看照片我也知道，只要进了普罗米帮，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她一样，我和她的孩子，也一样。”
“原来你早就知道。”
“所以你也不要再来和我打听其他事情了。”德尔曼的声音沉稳的可怕，“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同样的，我对你说太多，也没好处。”
笛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外的那些人力车师傅，忽然危机感涌上心头。
她压低声音道：“你就认命了？”
“你又能做什么呢？”
“或许吧，我确实做不了什么，但总要有人去做。”
“真是没营养的对话。”
叮叮当当声重新响起，笛墨就站在原地。
她抓紧了自己单肩包的肩带，手指咔哒作响。
“和一个为自己妻女报仇都不敢的男人，我确实说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
她转身道：“再您马的见。”
正当她要出门的时候，脚边忽然响起金属零件拖拉的声音。
笛墨回头一看，德尔曼还是在车轴下进行着修理工作，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铁质的正方体盒子滑到了笛墨的马丁靴旁边。
……
……
风尘仆仆的南希闯进了巡查总局的大厅内，身为接待员的喵酱被吓了一跳，直接起了猫猫的应激反应，浑身毛发倒刺起来。
“南，南希亲，怎么了喵？”
“笛墨呢？她在哪儿？”
“她……她几个小时前出去了喵。”
“去哪儿了？”
“喵……喵酱不知道喵！”
南希把怀里抱着的资料放在接待台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气。
路过的王尔德正哼着歌，看到南希瘫坐在椅子上，立刻弯腰道：“哦呀，这不是南希警官吗，为什么大下午的坐在这里？”
“你知道笛墨去哪儿了吗？”
“她好久之前和我说要去看两本书休息来着。”王尔德转头看向大厅大理石柱上的摆钟，“上班时间点还没回来，那估计又在骗我了。”
南希沉默不语。
“您找她有什么事情吗？”
南希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似乎十分疲惫。
“南希警官，我有个事情要和你汇报一下，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南希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说吧。”
王尔德从身后掏出一袋迷之液体，其散发出的味道让猫猫再次产生了应激反应，大叫一声，躲进了接待台后的柜子里。
南希捏着鼻子，发出奇怪的声音：“这就是你要汇报的东西？”
“当然，请忽略它散发出来的味道，相信我，它所带来的价值足够让您心甘情愿地闻上它一下午。”
“少说废话！”
终于，南希理解了笛墨为什么总对王尔德说这四个字了。
“好的，南希警官，如您所见，这是十二号尸体的胃内容物，老大在走之前特意嘱咐我去加急得出分析结果。”
“所以结果是什么？”
“大量的细菌繁殖，消化完毕的食物，被融化了的胃壁，些许残留的酒精，以及……两种不能被当做食物的东西。”
“说重点！”
“煤渣和沙砾，十二号的胃里筛出了这些东西。”
南希一下子来了精神，她不顾自己酸痛的双腿，强行站起来说道：“干得好，王尔德。”
“噢，真是爽快的称赞，老大她可从来没夸过我。”
南希刚刚拿起桌上的资料，一回头就看到了同样累死不活的笛墨。
“欸？你们怎么……都在啊？”
“听我说，笛墨……”
“不，你先听我说……”
“你还是先听……”
王尔德大喊道：“都别争啦！”
两人齐齐看向王尔德。
“老大，你先说。”
“我去找了德尔曼，他告诉了我到底是谁在频繁接触他。”笛墨展开铁盒子里的那张带着帮派暗号的纸条，“远航水手酒吧的酒保，他是普罗米帮派的，那天晚上德尔曼去酒吧就是去找的他，他当时在一楼，只受了轻伤。”
“南希警官，你说。”
“幸运女神这次站在我们这边，通过内政部的关系，我联系上了行政事务部和交通部。”南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通过他们掌握的整个赛佛城的公职人员名单，结合内政部的失踪人员信息，一个上午的时间终于筛出来了符合十二号尸体所有特征的人。”
南希展开一张资料，继续说道：“凯尔文·弗曼，两年前因为修理地铁的时候断过小拇指，房东报警说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人了。”
王尔德双手合十，笑着说道：“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是警官突击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