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窝煤场位于佩卡区的西北边界,再往外走个两百米就出了赛佛城的范围。
这里人烟稀少,很适合置办工业区,从厂内冒着黑烟的大烟囱就可以看出来,这里确实不适合人住。
同时,也很适合搞一些非法活动。
一辆辆巡查总局的马车在蜂窝煤场前停下,还没等到煤厂门口的门卫反应过来,大批手持左轮的巡警便冲了上去。
“巡查总局办案,都老实点儿!”
“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煤场大门打开,一队皇家骑警纵马奔驰,按照三队提供的信息点,直奔煤场中心办公室所在的独栋大楼。
马蹄声轰然作响,一群推着手推车的煤矿工人在路边停下,看着这群骑兵在他们面前掠过,接着便是枪声响起。
砰!
砰!砰!
办公室大楼的各处窗户内伸出制式步枪,瞄准了身穿黑色警服的皇家骑警,步枪开火后冒出的屡屡灰烟呛人口鼻。
站在大门口警戒的笛墨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向交战处,感叹道:“感谢帝国政府在西北战争中打了败仗,大量的枪械和镇定剂流入黑市,造福了帮派呀。”
而之前警告她要跟在队伍背后的南希,早就率领一队人冒着枪林弹雨闯入了大楼。
“四处搜,找到那个地下入口!”
“是!”
“同时别忘了找到保罗·科德!”
没过一会儿,枪声便少了许多,本身帮派就是乌合之众,和巡警根本没法比,大概那几声步枪响声已经是最有血性的成员作出的困兽搏斗了。
大批帮派成员被巡警们押送到大楼门前的广场上,挨个儿喜提银手镯,蹲在地上一声不吭。
同时,大楼一层的角落找到了地窖入口,南希率先进入,沿着地窖的阶梯往下走,很快看到一处类似地堡入口的大铁门。
三队队长押送了一名掌管钥匙的帮派成员打开铁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空间巨大的地下赌场,各处项目如轮盘、扑克、骰宝等等应有尽有。
“你们开枪真是帮了大忙了。”三队队长狠狠地拍了两下帮派成员的肩膀,“本来只是带着搜查令过来找人,这下可好,你们一开枪,我就不得不全收缴了哈哈哈哈。”
南希四处看了看,转头问道:“看到保罗了吗?”
“啊?保罗,他,他刚刚还在这里啊。”帮派成员哭丧着脸,“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
“我问你,一号凌晨的时候,保罗在干什么,你有没参与其中?!”
“没有啊,我真没参与啊!”那人连忙摆手,“我就是远远地看着他们拖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出来,说是要给点教训……对了,保罗,是他拖人出来的!”
“谁打的人,谁点的火?”
“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就是上来抽口烟的,后来才知道他们打死了人,不过当时也没觉得多大点事儿……”
没等他说完,南希一把抓住他的领子:“死人了还没多大点事儿?!”
“救命啊——”
“行了,南希,现在要紧的是把保罗找出来,你先上去吧。”
南希听到旁边人的劝阻,松开了双手,往楼上走去。
与此同时,在煤场大门这里,听说里面已经基本完事儿了之后,所有留守在大门的巡警开始往内场赶,准备结尾工作。
笛墨扶正了一下自己的檐帽,她的神情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她还在想那件事,到底是谁知道了自己不死之身的秘密?
会是那个保罗吗?
他在火灾中只是受了轻伤,很有可能看到自己在女卫生间里躺倒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要找他问上一问。
既然他没选择公布出来,而仅仅只是写了封信给自己,那就代表着他应该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
南希应该已经把他抓到了,那就过去见见他,看看他有什么猫腻。
还没等她往前走上几步,就看到一处黑影在视野尽头处掠过。
笛墨皱着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告诉她,的确有个人鬼鬼祟祟地跑了出去。
她从腰间拿出警用左轮,顺着刚刚听到声音的方向跑了过去。
穿过一间运输车间,沿着场内铁轨往前走,在一箱箱矿车中穿梭而过,最后笛墨看到了一个穿着小西装背影的男性。
“别动!”
那名男性听到笛墨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两人你追我赶,来到了露天筛矿平台,一同顺着阶梯跑上了钢铁支架。
砰!
那名男性眼见笛墨还在追,回身就是一枪,好在笛墨看到他回头下意识地弯腰了一下,子弹实际上也歪的离谱,打中了她旁边的水箱上。
正在附近找人的南希动了动尖耳,听到了枪声。
追击已然到了末尾。
“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支架最前端已经被一架巨型的搅拌机拦住了去路,两人站在离地三层楼高的支架上,带着煤尘的风呼呼地往两人脸上刮。
头发散乱的男人举起手枪,转身瞄准笛墨。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五米左右,这个距离下几乎不可能出现瞄准失误了。
“报上你的名字,你是帮派成员对吧?”
“放下枪!”男人神情激动,“我让你放下枪!”
“别激动!”笛墨往前走了一小步,“只是例行询问,没必要擦枪走火,嗯?”
“别骗人了,你们就是来抓我的。”男人激动地指着自己的胸口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我也不想打死他的啊!”
“你是……保罗?”
保罗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枪的双手有些颤抖。
“嘿,保罗,听着,我有个事情要问你,放松。”
“什么?”
笛墨尽量露出微笑,表明自己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你……认识我吗,我叫笛墨。”
保罗举了一下手枪:“别在这里废话了!放我走!”
“好,好,放你走。”笛墨立刻点头,“不过你最好要明白,主动投案还可能减轻罪责,故意杀人并逃逸的话……”
“不是我杀的!”保罗立刻反驳,“我没想杀他!”
“没错,不是你杀的!”笛墨立刻顺着他的意思说话,“那是谁杀的,可以告诉我,我是巡警,为你讨个公道。”
“没人,没人想杀他!”
“没人想杀他?”
保罗抹了一把鼻涕,双眼之间充斥着恐惧:“我们接到了委托,给,给凯尔文,对,给那个倒霉蛋设个局,让他欠债就行。”
“设局?”
“没错,是了,不是我的错,是他们的错,有人要凯尔文身上的一件东西,我们真没想杀他!”
“好,没问题,现在,你先和我走,这些事情等你到审讯室里再清楚地讲出来,可以吗?”
保罗的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他的呼吸逐渐归于平稳。
“只要和我回去,就是戴罪立功,到时候减刑什么的都好商量。”
正当保罗一点一点地降下自己的枪口时,支架下方传来踩踏沙砾的脚步声。
南希举着手枪,对着保罗大喊道:“放下枪!警告第一次!”
保罗立刻慌张起来,重新瞄准笛墨:“不!你们先放下枪!”
“放下枪,警告第二次!”
“南希,放下枪,他要和我们回去!”
“你们,你们这群——”
砰!
争吵声戛然而止。
南希睁大眼睛,看着笛墨的额头上出现一道血痕。
而笛墨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保罗,他的胸口出现一道被洞穿的创口,血流如注。
“保罗!”
笛墨把枪插进腰带,跑了过去,双手紧紧地按压着他的胸口,但已经止不住血。
“说,你快说,你知道什么,关于我你知道什么?”
“到底是谁给你的委托?”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然而保罗已经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
……
隔天,巡查总局报社招待厅门外。
南希抱着材料松了一口气,从后门走了出来。
刚刚结束的记者招待会上,分局长联合内政部通报了关于佩卡区特大火灾与普罗米帮派联合行动的结果,相信中央区那帮官僚们可以睡上一个好觉了。
死去的保罗·科德成为了联系两起案件的关键性人物,但他死在了行动中,颇为可惜。
结果是好的,从蜂窝煤场中获得的一切,足以掩盖掉这场行动中所有的缺点。
只是因此而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复生。
“啊,南希亲,辛苦了喵。”
“辛苦了,喵酱。”
猫娘气鼓鼓地说道:“不要学笛墨亲给人乱起外号喵,我的名字是谷露咪莫帕鲁图斯菲露尔喵,要记住喵!”
“好的,喵酱。”
“真是的……对了,要找笛墨亲的话,她在解剖室。”
“呃,好吧。”
她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去面对笛墨。
原本可能将保罗救下来的机会,因为自己的鲁莽而丧失了,甚至可以说,她就是害死保罗的间接凶手。
可双腿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地下二层走去。
冰冷的走廊内响起的脚步声,逐渐安抚了她的内心。
不管怎样,总是要去一趟的。
“哟,南希警官,招待会怎么样了?”
是王尔德的声音,南希抬起头,眼神却失去了光芒。
只见王尔德依偎着三队队长,眼神中满是幸福。
“呃……你……”
“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啦。”王尔德挥挥手,和同样一脸笑容的三队队长离开,“老大在解剖室,你可以去那里找她!”
一直到那对恩爱的情侣消失,南希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听说过赛佛城同性关系开放,但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
浑浑噩噩的她进了停尸房,走到了二号解剖室的门口。
已经结束尸检的笛墨摘下口罩,正好看到了南希。
“你来了?”
“嗯……”
“来的正好,过来看一下吧。”笛墨笑了一下,摘下手套,“保罗的死因如你所见,一颗亨利步枪的子弹自左肩胛骨的内侧缘穿过胸前肋骨缝隙,胸腔大出血而亡。”
“至于其他方面嘛……你有在听吗?”
南希这才回过神来,收拢了一下耳边的散发:“抱歉,刚刚走神了。”
“听着,南希。”笛墨双手叉腰,“不要再去想那件事了,和你没关系。”
“有关系的,是我闯进来让保罗的情绪失控……”
“停。”
笛墨的手指虚碰在南希的嘴唇上,示意她不要为此自责。
“看来不说点严重的话你是没办法醒悟了。”笛墨移开手指,“不要总是自责好吗,气氛会很沉重的。”
“可是如果没有我的话,他就不会……”
笛墨打断道,“你这个人啊,真是满脑子都只想到你自己呢。”
“欸?”
“不管你有没有在场,那个神秘人都会开枪的。”笛墨摇摇头,“保罗不可能活着走出煤场。”
南希低下头,没有说话。
“总之,这件案子算是解决了吧,凯尔文他泉下有知,一定会感谢你的。”
“嗯……”
“不过我们也不能松懈呀,等煤场那边的弹道分析完毕之后,就要去追查到底是谁开的这一枪,以及……到底是谁想要设计陷害凯尔文。”
笛墨沉吟片刻:“我总觉得这背后有大阴谋。”
“嗯……”
一双手臂揽上了南希那细嫩的腰肢,南希面色一红,看到了挤在她身旁的笛墨。
“不过在此之前,去喝一杯庆祝一下吧!”
南希果断拒绝:“我不喝酒。”
“牛奶都给你准备好了,真是的。”笛墨飞速地瞥了一眼南希的胸口,“天天喝牛奶难道真有奇效?”
南希犹豫着拒绝:“我也不去酒吧。”
“来我家,221A,我请客。”笛墨拍了拍南希的肩膀,“你帮我问问喵酱,要不要一起来呗?”
“好吧。”
南希叹了口气,不过表情比进来的时候柔和了许多。
“喂,南希。”
“嗯?”南希回头。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笛墨竖起大拇指,“继续保持住。”
南希愣了一下。
尽管地下解剖室没有阳光,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些许温暖。
“谢谢。”
等到南希走后,笛墨的拇指逐渐放了下来。
她扫过一眼保罗被解剖的尸体,转身来到解剖室后面的办公桌上。
桌上摆着白色的信封,但和第一次不同,这一次,写上了寄信人。
“信件来自所罗门先生。”
古朴的信纸被笛墨打开,上面依旧只有一行字,只是内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独行五百年,你,感受到孤独了吗?”